当时,正值清晨时刻,上班的车辆汇成了拥挤的高峰。那辆车闪着灯光,呼啸着警笛,吸引了满街上行人的视线。
早晨,崔老大在公园柏树下的开阔地打了一趟家传的太极拳,不一会儿,潮红色的余晖里,他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打到了最后的动作,他把重重的一掌推到了大槐树上,就听到槐树发出一声怪怪的猝响,硕大的树冠哗啦啦晃一下。这些日子,他也够倒霉的。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说丢就丢了。昨天晚上,好不容易了接到了女儿的电话,一家人欢天喜地正要庆祝一番,今天,又一个不吉利的消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刚刚从床上翻身起来,电话铃响了。他扯着电线,将电话机拉到面前,听筒里传出了张董事长着急的声音:“崔老板,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
“我听说,检察院要动你。”
“动我……”
“是啊,我听说,有几个穿警服的到薛力厚住处附近走动好几次了。你,注意点儿吧!”
早饭后,他乘车来到KTV娱乐城,刚刚在办公室坐下,楼下就传来了警笛的声音;接着,走廊里一阵骚动。
崔老大还想给薛力厚打个电话,沟通一下情况。“咣当”一声,门被推开,几名年轻检察官冲了进来。
“请问,你是崔老大吗?”
崔老大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他镇定地回答说:“我是。”
“对不起,跟我们走一趟。”一位检察官举起了自己的证件,严肃地命令他。
“为什么要跟你们走?”
“有人举报你和薛力厚共同行贿国家干部。检察机关要对你们进行审查。”
“审查?”崔老大转了转眼珠子,“就在这儿问不行吗?”
“崔老大,少罗嗦。”几个检察官冲上来,迅速地抓起了他的两支胳膊。
“你们无凭无据,不能这样对待我!”崔老大喊了起来。
“你们不能带他走啊!他有身份。他是……”这时,张董事长大汗淋漓地跑上楼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
“走开!”年轻的检察官完成任务心切,毫不理会张董事长的阻拦,强行将挣扎着的崔老板带走了。
“张董事长,你不用哀求他们。等我见了他们的检察长再说……”崔老大感激地看着自己朝夕相处的朋友,一边走一边喊着。
崔老板的喊声渐渐远去了,楼里渐渐地肃静下来。此时,前来公司办事的李英娣躲避在人群里,像是陷进了一场恶梦,眼睛露出了恐惧的目光。
大街上,响起了尖叫的警笛。
她惊恐地跑到窗前,看到了慢慢开动的警车和大街上密匝匝围观的人群。
等薛振华知道崔老大被带走的消息,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刻了。
疲劳的残阳拖着燃烧将尽的余晖,正在一截一截地缓缓下沉。他凝望窗外,正思考着如何续写“东北公司”创业的新篇章,张董事长拽着刚下飞机的萍萍推开了他办公室的门。
萍萍的眼睛哭红了。张董事长的嗓子嘶哑了。他们带来的这个坏消息,让薛振华立刻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他的老朋友──市纪委书记。
此事,一定是他所为。
对崔老板和孙水侯,他早就准备动手了。因为试车出了乱子,他不想乱上加乱,才拖延了些日子。现在,李英杰回来了,试车失败的初步原因找到了。这位老朋友无所顾忌了。
这事……怎么办呢?看到张董事长和萍萍的哀求,他有点儿犯难了。说实在的,如果抓的人与重机厂无关,他找个熟人打探一下消息或者说说情不成问题。可是,自从郭宁宁对他说了那一番话,他觉得自己已经介入了重机厂的是非之争,将来,人们评论起他的作为,会作何评论?
不过,他觉得自己虽然恨那个孙水侯和薛力厚,对于张董事长和崔老大,毕竟还是以礼相待,从没撕破过脸皮。这个忙,出于礼貌他也应该帮一下。
他拿起了电话,想直接找市纪委书记,马上觉得不妥。这位刚直不阿的硬汉子,最讨厌朋友说情了。如果他的电话过去,效果可能会适得其反。
他又拿起手机,准备找检察长。可是,仔细一想,更不妥。这位检察长刚刚来到锁阳,他还不十分熟悉。
即使是熟悉,遇到这种情况,人家也往往会关掉手机,或者是不接电话了……
正在犯愁,眼前红光一闪,他看到了压在办公桌玻璃板下的人大代表证。呵,这是他唯一能在社会行走的“执照”了。
好吧,就拿着它走一趟……
于是,他领着张董事长、萍萍来到了检察院。
“崔老大,你要端正态度,不要顽固不化!”走下电梯,检察官的呵斥声便从走廊尽头远远地传来。
走到审查室门口,他从小玻璃窗朝里面看去,几个年轻检察官正一齐审问崔老板。这位在社会上名声大震的富翁,此时有气无力地歪坐在椅子上,疲惫地像是随时要倒下去。
薛振华心里悸然一动,不由地掏出自己的证件,朝着那位年轻的小主审官晃了晃。
小主审官看了到他,便朝身边的助手递了个眼色,一个小伙子走了出来。
“薛总裁,你有事儿吗?”小伙子问道。
这时,他看了看身子几乎要瘫痪下来的崔老大,不容置疑地告诉小伙子,“快,送他去医院!他有心脏病,经不起这么折腾。”
几名医务人员围在病床边上,有的量体温、有的看血压,还有的挂上了瓶子,准备输药。看他们着急的样子,崔老板真的是发病了。
不过,从审查室来到病房,总算是逃离了圈人的囹圄,让人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感到了几分舒适和随意。现在,他伸开四肢,很不雅观地躺在了床上。那些严肃了一天的检察官,此时都一改白天严刻的尊容,对他露出了难得的笑脸。
一天不曾露面的检察长,也屈尊纡贵地走到病房里来了。
“崔老板,好些了吗?”他坐下来,轻轻地问候了一句。
崔老大生气地瞅了瞅他,又转过脸去,冲着病房的一面墙说道:“检察长,我崔老大一年赞助你几十万元。今天,你却让部下这么折磨我。……太不仗义了吧!”
“这事儿吗,一码是一码。”检察长解释说,“你有问题,总得让我们查一查吧。”
“检察长,我先声明:你们抓我抓错了。”崔老板镇定地告诉对方,“嗯……如果你们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就请抓紧时间审问。时间拖长了,对你们不利。”
“崔老大,你吓唬我?”
“检察长,我失去人身自由……”崔老板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经十个小时了。”
“那,你的身体怎么样?”
“没有问题,你快点儿问吧!”
“好吧,准备记录。”检察长提醒了一下身后那位小主审官,然后开问了,“崔老大,有人举报,你参股重机厂之后,与南方机械配件公司有一份秘密合同。这份合同内容属于商业不公平竞争行为。对这件事,你怎么说?”
“这份合同是事实。不过,我是出于对老客户的照顾,才降价二成的。”崔老板仍然闭了眼睛,“此事,已经向市工商部门报告过,他们同意的。”
“可有批件?”
“工商局有备案文书。”
“那……我们去查一查。”
“嗯,就算是我不公平竞争,自有工商部门处罚。你审问此事,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好吧,如果说这件事儿我管得宽了。那么,那40万元怎么解释?”
“什么40万元?”
“有人举报,你和薛力厚为了得到重化机械厂经营权,向孙水侯行贿40万。”
“没有。”崔老板坚定地摇着头说,“我没有送钱给他。我是借给他的。”
“有借条吗?”
“当然有。”
“能拿来看看吗?”
“这……需要你给我一点儿自由。”崔老板转过脸来,申请说。
“是打电话吧?给……”检察长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不麻烦了。”崔老板朝小主审官说,“请把手机还给我。”
崔老大拿回了自己的手机,开始打电话:“喂,张董事长吗?”
“哟,崔老板,你怎么样?”张董事长着急地问,“我们刚刚得到消息,正要去医院呢!”
“喂,张董事长,你告诉李英娣,用斧头劈开薛力厚办公室的第四个密封木柜,把里面的秘密文件送过来。”
说完,崔老板又把手机扔给了小主审官。
黄昏的街路上,车辆多而拥挤。
英杰与萍萍坐在出租车上,不住地催促着司机:“师傅,请开快些好吗?”
“小老板,你看,正是下班的时间,塞车啊!”司机抱歉地说。
英娣找到了那张借条,与张董事长一起,气喘嘘嘘地跑进了病房。
“崔老板!”两个人看到崔老大的样子,关切扑到了病床前。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