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情形,克里格人没料到,迪德人也不曾料到。然而,针对这种明目张胆且有阻止的叛逃,迪德人只愣了一个瞬间,便做出了反应——伴随着号角声,整个迪德人的大军便缓慢而坚定的压了上来,而迪德人的轻骑则更加快捷的呼号着从步兵的阵列里冲了出来,挥舞的马刀直指那些溃逃的奴兵。
这下,奴兵们便呼号逃窜得越发迅速起来——在诺里克人的右翼,那些狂热的护教骑士们毫不留情的将溃兵和迪德人的轻骑一起予以迎头痛击,而左翼则是狂獒战士毫不留情的见谁打谁。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夹在正中央的奴兵们犹豫了一下,竟全部从克里格的阵前跑过——这些人也许跑不过那些迪德人的轻骑兵,也跑不过护教骑士们的铁蹄,却未必跑不过同样是步兵的狂獒战士。
就这样,右翼战场上,迪德人的轻骑和西部教国圣战大军的护教骑士团两支骑兵激烈的碰撞、拼杀,很快便将那些溃逃的奴兵也都化作了残破的尸体;而左翼战场上,当那些腿脚格外利索的奴兵把狂獒战士甩在身后之后,那些因为过量用药而变得神志不清的狂战士便嚎叫着迎上了迪德轻骑。
结果,一边是迪德人和诺里克人一同绞杀了溃兵,另一边则是萨马提斯人掩护着溃兵逃离了战场。之后,迪德人轻骑便纷纷撤开,将那些尸体留在地面上——仅仅五百名萨马提斯狂獒战士在这样短暂和激烈的冲突里便如督伊德所预料的那样全死了,而那些杀红了眼的护教骑士则毫不迟疑的挥舞着刀剑一路追杀迪德人的轻骑,全不管胯下的重甲战马渐渐的被对方落得越来越远。
看着两边截然不同的局势,克里格便忧心起来。
他所忧虑的第一件事,是那些逃掉的溃兵。尽管之前在冲击阵地时折损了不少人,后来溃败时又给杀了大半,但从他这边逃掉的,少说也有一两万人,而其中更不乏全副武装的精兵。这些人一旦重新组织起来,便是大患。虽然迪德人苏丹未必有这么大手臂拿六七万人的性命来掩饰这万把人的调动,但若这真是迪德人的伎俩,特罗布山口的营盘也许能保不失,特拉波要塞却不好说。
而他所忧虑的第二件事,则是追着迪德人轻骑越跑越远的那些护教骑士们。这些人便如同没脑子一般,只知道一门心思的追击迪德人的轻骑,结果离圣战大军的本阵越来越远。而克里格早知道这些护教骑士是圣战大军里最精锐的部分——无论这支精锐是给引到设埋伏的地方消灭了,还是仅仅引得离开战场方便迪德人的主力部队进攻,这都绝不是什么好事——见过圣战大军里普通兵士的装束和架势后,克里格便越发觉得那些人并不是真的兵,根本打不了仗。
但和第三件事比起来,前两件事便都是小事了——伴随着号角、长笛、大鼓等军乐器的命令,迪德人的大军便审慎的以一个巨大的阵列缓慢的逼近了这边。
原本,先前见了阿布丹杰王子的作战风格,克里格便觉得迪德人的战斗必然是倾向以轻骑为主的。而后来和大王子的军队作战时,他只顾着带人在迪德人的阵列里拼命厮杀,对敌人的武装组织便全没在心上,只知道迪德人的步兵并不强——而这一次,他既独自负责一边战阵,便终于有时间耐心的来看迪德人的战阵了。
大体上,迪德人兵队的布置和诺里克人到差不多——前排是枪兵,后排是弓弩手,轻骑兵在大阵两翼,重骑兵则在步兵阵列后做预备队。但仔细看起来,却又有不同。
迪德人的横排以二十人为一个单位,每个单位之间各自留了五人宽的空。而步兵序列里,只有前五排是持大盾长枪的枪兵,后面紧接着便是持强弓带臂盾的弓手,而弓手的后面,更有提了双手刀斧的战士跟着。
而这样略嫌松散的步兵阵列后面,那些重骑兵则分别对了步兵阵列的空档排成了小方阵,一副随时会发动冲锋,越阵而出的模样。
看到这个架势,克里格便皱起了眉——诺里克人这边布的是整齐的枪兵阵列,即便以重骑兵冲击也是没效果的,迪德人断然不能这么做。但若是不打算以重骑兵冲击步兵阵列,这些专门留出来的空档就说不通了。
而更使克里格奇怪的是,以五排枪兵和十排枪兵对冲,显然是一点便宜也占不到的,相持之下更可能导致枪兵阵列崩溃,进而危及后面的弓手——但若是说迪德人竟连那些适用后五排的超长枪也没有,他也不能相信。
克里格疑惑的时候,迪德人的步兵便近到了弓箭的射程里。中路的诺里克弓箭手和右路的沃伦十字弓手已经纷纷开弓射了起来,而克里曼人的军团因为得了克里格的命令,并没有放箭——这下,克里格对面的乌鸦旗和狐狸旗便慢了下来。
仔细分辨了一下,克里格便发觉乌鸦旗正对着自己所在的小丘和正面的克里曼军团,而狐狸旗正对着的,却是他留在左翼的特罗布人军团。盘算了一下,克里格便决定赌一回——如果五个王子之间互相不和睦,那么当他集中力量猛攻一个王子的时候,另一个应该会足够聪明。
这样算计着,克里格便转向了身边的弟兄:“叫加西亚带弟兄们回来,让克里曼人自由射击。”说着,克里格又转向带着残兵的哈桑,“哈桑哥,八个抛石塔全对着正面打,克里曼人弓箭覆盖的区域,再向回拉十步。”
哈桑带着残兵们开始调整抛石塔吊篮重量的时候,迪德人已经加快了前进的速度,并开始和诺里克人展开了对射——从诺里克人开始射箭的时候,前排的五排枪兵便将盾牌和盾牌并到了一起,形成了五面盾墙,一面向前,四面向上,成了个阻挡箭矢的壁垒。
在这壁垒的掩护下,迪德人的步兵阵列便毫不迟疑的继续前进,弓手也开始纷纷张弓还击,而骑兵则慢慢停了下来呆在了弓箭射程外等待。
转眼间,克里曼军团正对着的迪德人便已经前进了十步。看着敌人离克里曼军团越来越近,克里格的心便也提了起来——尽管迪德人的枪兵阵列比较密集,但弓手和更后面的人站得便比较松散,形成了一个大面,正是抛石塔最好的目标。但另一方面,抛石塔的射程一旦定了,要再换便得花许多时间,如果不能一次将迪德人打乱,等他们冲近了,再调射程,抛石塔便白准备了。
“打!”看到迪德人的枪兵阵列又向前进了五步,克里格便猛的叫了出来——得了他的命令的残兵们立即拉动了抛机,将皮兜里的石弹发射了出去。
为抛石塔所准备的石弹,并不是诺里克人惯用的加工好的重量相等的石球,而是克里格叫特罗布山民随意从山里采回来的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散碎石子,以磅称称了份量做成等重的堆——这次齐射,八具抛石塔便甩出了八堆石子——只在空中,这些石子便发出可怕的声音直朝着迪德人的阵列扑了过去,直叫所有听到声音的人都诧异的抬了头看向空中。
一些较大的石子砸在迪德人枪兵阵列的盾牌上,发出“砰砰”的声音又弹跳起来;小一些的则纷纷落在迪德人的弓兵队里,激起一阵阵血花和惨叫;更小的则碰上了那些穿鳞甲戴头盔持双手刀斧的精兵,除了极少数运气极好的正打在脸上取了性命外,便都纷纷在铁甲上崩碎,并不能取得什么成绩。
“别发呆,再来!”看到弟兄们因为对面迪德人弓手队伍里突然溅起的血花而愣神,克里格便大叫起来——迪德人总共有二十五万,这一次齐射所能取得的战果根本微不足道——若是想要获胜,他们还得杀死多得多的敌人。
趁着弟兄们纷纷冲到抛石塔旁重新为抛石塔装填弹药的当,克里格便朝左边看了一眼。
象他想的那样,因了特罗布人军团布置位置靠后的缘故,这个时候迪德人和特罗布人尚未进入对射的阶段。而这个时候,四千名萨督卡轻骑便极机灵的从侧翼远远的跑开,逼得迪德人的轻骑不得不停下来监视他们——而这样,特罗布军团所面对的狐狸旗的队伍便也顺理成章的停了下来,不再前进。
看到这局面,克里格便越发断定打狐狸旗的必是阿布丹杰王子无疑。但他也知道,这种双方心照不宣的对峙只能持续一会——对于阿布丹杰王子来说,若是利用这一会的停滞尽可能的保存自己的实力消耗自己的弟兄们,自然是好的,但若是要一直停滞不与克里格交战,却是不能。
果然,当乌鸦旗的军队和克里曼军团进入了接近战的时候,狐狸旗的兵队便再次前进并开始和特罗布人对射起来——而这个时候,整条战线上都展开了肉搏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