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助地利,易守难攻。
陈玉成站在一处隐秘的峰峦上,按刀伫立,眼眸中杀机腾腾,身后的李秀成厉目眺望,向陈玉成道:“金家寨的乡团刚刚组建,人数只有两三百人,以这里为突破口,足以震动清妖,首领以为如何?”
陈玉成陷入深思,摇摇头道:“这里防禁森严,恐怕不易攻取,童子军人数并不占优势,若是强攻,只会得不偿失,秀成,若是我们攻东乡,你认为有几分胜算?”
李秀成锐利的眼眸一闪,道:“东乡?那里有五百绿营,又是武宣县门户,恐怕更加不易攻取。”
陈玉成微笑着摇头:“清妖想必也是如此打算,我们兵少,童子团又是第一次上阵,要想破敌,唯有突袭这个办法。若你是清妖在东乡的守将,你会如何想?”
李秀成顺着陈玉成的思路想下去:“若我是东乡的守将,必然认为太平军就算要向西突围,定会选择金家寨作为突破点,毕竟金家寨相较东乡更容易攻取,破了金家寨,则东乡、金家寨的掎角之势荡然无存。”
陈玉成颌首点头:“就是这个道理,你看这金家寨防禁森严,便是已经料定我们会以他们会突破点,倒不如突袭东乡,打清妖一个措手不及。”
李秀成顿时明白了陈玉成的打算,他沉思片刻,倒是觉得陈玉成的想法可行,突袭金家寨效用不大,反不如去攻清妖想不到的地方。
陈玉成继续道:“东乡是武宣县的门户,若是拿下东乡,整个武宣县必然如临大敌,部署大乱。而金家寨虽然也是战略要地,与东乡互为犄角,可毕竟还不是要冲,所以,选择东乡更容易一举将西线清妖击垮。”
其实还有一个理由陈玉成没有说,以他对历史的经验,绿营相较民团实力更低一些,这倒不是战力问题,而是相较绿营来说,民团乃是地主豪强为了保护财产而私募的军队,这些人有更大的保境愿望,东乡的绿营尚可以撤退到武宣继续布防,可是金家寨的土地豪绅们却无路可退,一退,则数代积攒的家业便荡然无存,因此,民团的顽抗心理比绿营往往要高的多。
陈玉成握紧腰间的刀柄,看着晚霞崭露,天空已是昏黄,道:“立即回营,令兄弟们往东乡进发,以东乡为突破口,彻底打断清妖的部署!”
陈玉成临走之时,最后望了金家寨一眼,目中恻然。
“我还会回来的,拿下了东乡,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了!”陈玉成心里默念了一句,消失在昏黄光线洒落的山峦之峰。
天已经有些暗淡了,头顶上甚至隐隐约约地有几颗星星。自金山寨往外看,在苍茫的远方,弧状的群山之巅,一轮血红的落日像牛车的轮子,静静地停驻在那里。徐徐落下帷幕,昏黄的余晖落下,附和着萧瑟的北风,寥廓惨淡。
此时月色皎洁,光辉笼罩四野,直到云层遮蔽住了这圆月的光辉,东乡以东的密林处,才传出些许的骚动。
密林里,三百多名童子军们在泥泞中艰难挣扎,他们多数衣衫褴褛、嘴唇干裂、形容枯槁,雨季里连一身麻布单衣都穿不上,可是此时却保持了出奇的纪律性,在蚁虫密布的密林里,除了粗重的呼吸喘息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在陈玉成的周围,四五个人围拢过来,陈玉成凝重的口吻向众人道:“今夜拿下东乡,绝不容有失,若是错过,东乡之敌必然会加强防范,现在我开始分派战斗任务。”
月光穿过头顶的枝叶缝隙洒落下来,所有人都肃脸正容,抿着嘴,等待着陈玉成的命令。
陈玉成道:“汪海洋!”
“在!”一个粗壮的少年嗡声回应,惨淡的月光看不清他的面容。
“你率一队人马,在东乡向武宣县的方向设伏,若是有清妖向武宣逃窜,可半路截击。”
“是!”
“李秀成!”
“在!”
“你率一队人马备上弓箭,在东乡西侧射击,那里靠近清妖军营,不必去管能否射杀到清妖,只管乱射。”
“遵命!”
“谭韶光!”陈玉成的声音沉稳而笃定,不管是童子军还是他,都是初临战阵,紧张是免不了的,可是陈玉成明白,作为首领,他必须镇定自若,给予他们足够的信心,若是自己都不能排除紧张的情绪,又如何能稳住别人。
“在!”
“你带十个人,躲在东乡南侧,多造声势。”陈玉成眸光在夜空下一闪:“带几面铜锣和梆子去,要让清妖误以为我们是三面围城。”
“是。”
陈玉成抬眸,望了剩余的几人一眼:“其余人随我自东突袭东乡,不要慌乱,能发挥出平时训练的水平即可,告诉兄弟们,我陈玉成和他们在一起,明白吗?”
“明白!”
“首领,什么时候开始进攻!”杨秀成问道。
陈玉成阖上眼,悠悠然的道:“等,等到天刚破晓之时,就是镇内清妖最虚弱的时候,现在,叫兄弟们立即原地歇息,不要发出任何响动,养足精神,一决死战!”
长夜漫漫,在这雨季的密林之中,粗重的呼吸声络绎不绝,时不时传来一阵阵轻咳,明知就要进行第一场血战,所有童子团都显得有些紧张,冷冽的寒风不知趣的透过密林灌进来,时间每一分过去,每一秒都令所有人备受煎熬。
陈玉成望着东乡的方向出神,此时的东乡,还沉寂在睡梦之中,半丈高的土垒将镇中的集市围住,再没有任何防护的措施,这里毕竟不是军事重镇,距离紫荆山、江木桥也有一段距离,根据清军的估测,就算那一伙发匪要突围,也会先攻金家寨,打破西线的犄角之势,因此,东乡守军虽然加固了防务,却并没有风声鹤唳,也没有枕戈以待的必要。
更何况朝廷已经发出了剿匪的邸报,现在广西省各路精兵集结,发匪能不能冲出紫荆山,能不能杀出金田村尚且是个未知之数,谁还能担心这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