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行歌一欠身道:“三叔出来一天了,惦记家里有事,又见到我们兄妹已经安排妥当,所以一早就走了,”
“哦,呵呵,于兄真是太见外了,再留些日子该有多好,我们可以把酒言欢的”李栎笑道,“你这孩子也是,三叔走了怎么不告诉李叔一声,也好让我送送他啊”
“三叔说了,不愿麻烦李叔一家,还有他让我转告你,年底他还会来的,到那时在和你共饮”王行歌礼貌的说道。
“好吧,这次是慢待于兄了,下次有机会再补吧。好了,行歌,去洗把脸吧,洗完咱就吃饭,孩子他娘,你去把羽然叫醒”。
三人说罢各回各屋。王行歌洗过脸吃过饭之后回到自己的屋子,陆羽然已经穿好了衣服,李氏正给她梳着头发,看到王行歌进来,甜甜的叫了一声哥,王行歌应了一声,便开始换衣服。从守孝开始,王行歌就没带多少衣服。包袱里大多是羽然的,自己只有几件还算干净的旧的衣服。王行歌一边换着一边和李氏说道:“婶婶,一会我去府衙书库报道,书库路远,可能今天一整天都不能回来了,羽然只好麻烦你照顾了”
李氏看着陆羽然道:“呵呵,羽然从小就是我带大的,我待她就像对我亲生女儿一样,甚至比亲生女儿都亲,有我在,你就一百个放心吧”。
恩,王行歌感激的冲着李氏笑了笑,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的衣服,有一些小了,穿着有些紧,不过还是可以的,又不完全放心的看了一眼陆羽然,和蔼的拉着陆羽然衣服的褶皱,轻声道:“羽然啊,哥哥不在家,要好好听婶婶的话,不要淘气乱跑啊,哥哥回来给你买点心吃。”
“恩,我知道,哥,你多买点回来,还有李志和李嬛呢,”小家伙一晚上就和李家的两个孩子混得熟络了。
好,王行歌答应着向外走去。
来到门口,李栎已经站在那里,虽然穿的仍是下人的衣裳,却很是简洁得体,看到王行歌出来赶紧笑着说道:“小少爷,我送你去吧,路远”
李氏这时也出了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放到丈夫的手里后,又拉着王行歌的手道:“行歌啊,婶婶做了点饭菜给你,中午在书库找个地方热热,就能吃了,自己在外,要多注意照顾好自己,时刻小心啊”。
“行歌记在心上了”。说罢王行歌和李栎向府衙书库走去。
府衙书库也称书馆,就是一个大型的藏书之地,也就是相当于图书馆,库管就是管理书籍的人员,主管诸如登记、记录书笺进出、修善封页、整理分类等简单的工作。
东轩郡的府衙书库在郡城东边,而李栎家在城西,所以李栎带着王行歌走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到,随后在王行歌坚持下李栎转身回了家。在路上李栎向王行歌详细的介绍了东轩郡的街道、河流,石桥、商铺,还有怎么走才不绕远,哪里有最大的杂货店,城里谁最有钱,抑或谁是文学泰斗等等等等,诸如此类信息王行歌都一一暗自记下。
不一会,交谈中的二人来到了书库,此时已是日上三竿了,王行歌知道李栎为养家糊口还要做许多活计,自不便多耽搁,于是就让他回去。李栎一想王行歌虽幼却是人小鬼大,聪灵机敏,已能照顾自己,也就不再多言,当下嘱咐几句便折身回家去了。
当站在书库门前的时候,王行歌仔细的看了一下四周环境,这里虽不是城里的正中心,却也不减繁华,街道上人流不断,熙熙攘攘,路两边的摆摊的商贩大声的向行人叫喊着自己贩卖的商品,几个上学的孩童蹦跳着讨论今天夫子将要考的背诵,不远处滚着红漆的砖墙围成的胡同,曲曲折折,看不到尽头,远远地看见露出的树尖,泛着暗绿的光,高墙古树静语微声无不显示着巷子的深隧。
收回目光,王行歌走到门前,轻叩铜环,过了一会,重重的大门在呻吟中被人打开,一个鬓发斑白的老人走了出来。老人向外扫了一眼,看到只有王行歌站在门口,以为是谁家的孩子在淘气,所以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去去去,这里不是你小孩子能玩的地方,赶紧去别的地方玩吧”说完就要关门。
“请问这里是府衙书库嘛?”王行歌不动声色的问道。
恩?“当然是,”感觉这不应该是一个孩子该有的问话方式,老人停住了转身的脚步,“你是谁家的孩子?有事吗?”
“晚辈王柯,家父是前任礼部侍郎、博正公王知节,外公是上任郡守陆航之,柯前几日受郡丞令来书库报道,难道郡丞令还未下来吗?”王行歌拱手道。
“哦,你就是那个王家的神童吧,呵呵”老人有些赧颜,忙笑道,“郡丞令早下来了,老夫也一直在等着你,想看一看这传说中的神童到底如何聪慧,只是老夫实在没想到你竟如此……年少,快请进”老人讪笑着,一伸手做出里面请的手势。
王行歌自是没打算较真,便顺着老人的手走了进来。一进门,是宽敞的院子,院子里种着几棵常绿的青松,青松后面是办公迎客的正厅,很是宽敞明亮,里面出出进进的是各地主管农事历法等事务的公务人员,看着迟硕年带着一个小孩进来纷纷驻足观看,王行歌昂着头跟在迟硕年后一点都不露怯,众人不禁赞叹。走过正厅,甬道仄仄,迎面而来的是一幢全部由石头垒砌而成的建筑,那建筑的墙体由石块相垒,却浑然一体,显得异常结实,整体分上下两层,下面扎实上显巍峨。甬道两边是一排整齐的厢房,看上去略微有些陈旧,只是不知为什么房门上落着巨锁。
“小神童啊,你自己来的?”老头回头打量着王行歌,亲切的问道。
“老人家叫我行歌就行了”王行歌心里发笑,嘴上却仍恭敬回道:“是以前陆家的家仆送我来的,送到之后我便让他回去了”说着向前走了几步抬头看着眼前的这幢建筑。
“小神童啊”老人也转过头来望着书馆,“这里面就是书库总馆,也曾经是令尊博正公读书办公之地,我带你进去看看”老人似乎有点兴奋,从腰间掏出一串钥匙,抖动着打开了石门,走了进去。
进入书库里面,王行歌随着老人向前走着。石室里面的面积之大超乎王行歌的想象,且平整光滑,看不出一丝凹凸。书馆内不是整体一间,而是由石板隔开,形成一间间独立的小房间,小房间里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王行歌有些疑惑,按理说该是书馆里应是昏暗无疑的,不过令他惊奇的是,房间里的光线舒适的恰到好处,一点都不会觉得暗,料定该是蜡烛了,只是却没见到烛台,这是什么原因。
老人仿佛看出王行歌的心思,呵呵笑道:“书库内之所以明亮如昼,是因为这个东西”老人用手一指墙角,王行歌终于看到在那角落嵌着一块光亮的美玉,盈盈的散发着光芒。“此石名叫夜光石,又名萤石,出于东轩郡沿海之滨小山熔岩洞内,礼皇时一云游仙士偶然发现的,夜自发光,烛火犹自不如,故许多贫瘠士子在无力购买烛火时就会冒险去那熔岩洞内搜索一二,只是此石产量极少,加之那熔岩洞内地势诡谲坎坷,极难行走,因此世间萤石还是无几,说起来书馆内萤石的还是令尊博正公翻山越岭找到并亲自将这夜光石嵌于石壁上的呢,”
王行歌闻言惊讶之余踮起脚来摸着萤石触摸着父亲当年的痕迹,心里顿时滋味上涌,难以名状。老人却是没有在意,自顾带着王行歌在一层的小房间里一边仔细介绍着每一间内的书籍科目与类型一边讲述自己的经历,仿佛是很久没和人说这么多话了,老人说起来有些絮絮叨叨,不过王行歌倒也听明白了。原来老人叫迟硕年,年幼时好学如古,一心致仕,隧离家而去独自一人求学,本以为皓首研经勤学苦读,定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然而事不如愿,许是文曲星看他人微,连点光也不散给他,半百之年却连一个秀才都未曾考上,由于一直留意经济委身孔孟,有入无出,竟导致家徒四壁,妻儿受饿挨冻,就要沿街乞讨之际碰到王知节,一番交谈之后,两人竟成了忘年交,王知节知晓他的困顿,仗义疏财,安顿好他一家,之后又帮着他过了院试,终于成了个秀才。迟硕年自是对王知节无比感激,又知道自己资质不高,再考无益,于是又让王知节把他安排到书库,安心的做了个库管,终日读书了此一生,后王知节惨死,他籍故成了书库总管,自是以为此生对王知节无从回报了,没想到王知节的儿子来了,怎能不喜?二人聊着渐渐亲密。
二人在一楼走了个遍,王行歌大致了解了,却没发现父亲的遗物,按照迟硕年的性格肯定会保护的好好地,这一楼没有想来应该是在二楼了。果不其然,迟硕年介绍完最后一间时,平淡的脸上立刻换了一副严肃恭敬的表情,“行歌啊,一楼大概就是这样了,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再问我,我带你去二楼,令尊的一概遗物都在上面,我保存的好好地,就等你来呢“说罢走了上去。王行歌自是跟着。
刚走上楼梯,王行歌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直冲鼻间,中间还掺杂着烧鸡独有的味道。
“这厮……”迟硕年皱了眉头说了半句粗话,“我还当他没来呢,原来有在这偷酒喝,真是……”
王行歌跟在迟硕年后登上二楼。二楼同样宽敞明亮,只是这明亮是自然光而已,两扇窗户大开,吹进来阵阵夏风,王行歌扫了一眼,只见书架排列整齐,几乎充满整个二楼,书架中间约略有两人之隔,书架下面的地板因为年代久远,磨损很是严重,已看不出原来的光彩。透过书架可以看到在右手边临窗处摆放着一张雕纹长桌,上面扣着酒碗,倒着酒坛,还有一堆粘着肉丝的鸡骨头,想来酒气来源于此了。桌子后面一把太师椅上酣睡着一个大汉,头上蒙着衣服,看不见脸。
“老人家,这位是?”王行歌很好奇,书馆内是不允许饮酒的,这位敢如此想必有些来头,故而问道。
“恩,他叫呼延庭,以前是个军校,在东平侯帐下效力,以为年纪大了,就被遣回来做个闲事,谁知竟被送到这里来了,不过他也是可怜,一个做了一辈子武将的人,斗大的字不识几个,老了老了每天还要窝在这里做个文差,唉”迟硕年轻轻叹了一声。王行歌心里一笑,刚刚还是气愤不过,现在却感慨“同病天涯”,转眼一想也就明白了,大概都是时运不济,命格不达吧。
“呼延将军,呼延将军”迟硕年推了推了呼延庭。
恩,迟硕年叫了半天呼延庭才醒转过来,一把扯开头上的衣服,环眼圆睁,看了一眼是迟硕年,瘪瘪嘴,醉醺醺的叫骂道:“又是你这糟老儿,平时不叫喝酒也就罢了,现在还三番五次打扰老子睡觉,你这到底安得什么心?也不知那王家小娃娃何时才到,只要他来了,俺就立刻滚蛋,省着老子看你不对眼还得伺候你”声如洪钟,震得王行歌耳朵轰鸣叫反,说完,竟又翻过身去睡了、
呵呵,迟硕年给气乐了,猛地再推呼延庭,也骂道:“你这粗货,不用伺候我了,今日就可离开了”
恩?呼延庭再次扯开衣服,鸡蛋大的眼睛一下子便盯着王行歌,眼眉一挑问道:“就是他?”
“恩就是他!”迟硕年没好气的回道。
“行了”呼延庭大手一挥,晃晃悠悠的抱着酒坛站了起来。本来他坐着,王行歌并没有感觉,可这一站起来就不行了,足足长了自己两个半!一座山似的立在自己面前,蓬乱的头发随意束着,发间白意已非常明显,额头上的一道刀疤被岁月催淡之后,又被皱纹隐隐的遮盖住,虽然醉意朦胧,双目依旧炯炯有神,展示出旺盛的生命力,那裸露的臂膀肌肉隆起,依稀有年轻时的孔武有力的余影。王行歌此时知道,这呼延庭年轻时定是个久经战阵的人。“老子终于解脱了,再也不干这些个枯燥的鸟事了,池老头,老子走了”呼延庭不管迟硕年反应,大步开迈,几步就到了楼梯口,噔噔噔下楼去了。
“哎,你这老头,先别走等等我,还没办理交接呢”迟硕年向着呼延庭大声喊道,“行歌啊,你先在这看看,我去和他办理交接一下,一会就回来”说着小跑下楼追呼延庭去了。王行歌看着他背影,摇头笑笑。
也不知这里有什么书?王行歌踱步走到第一个书架前,随手拿起一本书,“咦这是什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