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庐前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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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的一天清晨,难得的明媚阳光。

    来仪山上的草庐上空飘起了袅袅炊烟,九岁的王行歌早早地就起了来,看着妹妹熟睡得小脸露出浅浅的酒窝,王行歌微笑着来到厨房生火开灶,给自己和妹妹弄一顿早餐,所谓的早餐,就是简单得热一下剩饭而已,前几日,四奶奶回家之后就命自己的儿子儿媳蒸了许多馒头,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就送了过来,王行歌感动之余却是松了口气,最起码一个月的饭食不用担心了。

    吁,门外传来一阵勒缰绳得声音,嗯,有人来了?王行歌放下馒头,一挑帘笼走了出来。不远处上山的幽静小路上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金丝帐幔,香木为架,一个青衣小帽打扮的奴仆小生恭敬地站在马车旁低声向马车里述说着什么。忽而车帘一掀,从车里走出一位老者,这老者毛发须白,身材也有些佝偻,看样子比自己得外公陆航之年岁还要大,可却是红光满面,身骨板看上去也非常健朗,精神矍烁,双目炯炯有神。老者右手擎着一根楠木拐杖,在青衣奴仆搀扶下跳下马车,自顾的向草庐走来,直到篱笆门前才停了下来,继而抬起头看看茂密的远山,环顾一下四周,又看了看草庐,才把注意力放到门口得王行歌身上。老人仔细的上下打量王行歌。看到王行歌年齿虽小却能秉礼守孝,勤俭持家,还照顾年幼的妹妹,如今站在那里,不倨不恭,洒脱不群,已凛然有一番风骨,不禁满意得点了点头。王行歌有些疑惑,印象中好像并不认识这样一位人物,但出于礼貌王行歌仍主动走了过去,弯腰拱手道:“老人家有礼了,不知到草庐来有何贵干?”

    看到王行歌彬彬有礼的相问,老者越发的从心里喜欢,额头的皱纹竟要舒展开了,轻轻地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道:“你是王知节得儿子王行歌吧,”

    “家父正是叫王知节,您和家父很熟吗?我怎么不记得见过您老人家?王行歌一怔,看来来者是个与父亲相熟的人,不过自己真的不记得这样一号人物。

    “呵呵,我和令尊算不上熟识,只不过曾经同朝为官”老人言语间流露出些许傲气。

    哦,原来如此.王行歌心里带该明白了一二,老者应该是父亲在朝为官时的上司了,听闻父亲离世来祭奠了,只不过现在才来不觉得有些晚了么。

    “嗯,我和陆航之倒是很熟”老者双手拄在拐杖上,竟有些戏谑的感觉。

    “外公?”

    “对”,老者向前迈了一步,“当年我们有同榜之宜,那年他是进士,我是探花,我们曾经一起在金銮殿上接受圣上的钦点,他总是走在我前面”老人仿佛陷入了一段难以释怀的回忆,扬起了头看着天空。“呵呵,就连死,我也没追上他”老者苦笑道。

    王行歌听罢暗叹不已,这老者想必年轻时常和外公明争暗斗吧。人老成妖,大概也明白了,名利得失之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对于老者,王行歌看着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只不过自己不太满意的是,这位的心胸似乎有些窄,年轻之事竟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带我到你外公墓前去吧,我要祭拜一下老伙计”老者甩开轻易奴仆的手,竟自顾的向草庐后走去,仿佛是知晓陆航之的墓地似的。

    哦,王行歌回过神来一敛长衫,跟着老者向后山走去。

    通往后山的路两边站立着一排排参天的古树,枝干虬然,树叶伸展,落下的树荫完美的遮盖了山石错落间的缝隙。小路被王行歌收拾的干干净净,丝毫看不到碎草的痕迹。

    “不知该怎么称呼您?”王行歌方才想起还不知道来人的姓名呢。

    “啊,我叫徐公济,叫我徐爷爷就行”老者一步步走的很是沉稳,对于王行歌的话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

    “到了”王行歌轻轻提醒道。

    小路尽头两座坟冢前后而置,后面的略微小了一些。两座墓碑上的红字已经有些模糊,不过仔细看还是能认出上面的字。先父母王知节陆婉华之墓,不孝子行歌泣立,仁皇十三年。

    老者直接越过较大的坟冢来到陆航之的墓前,弯下身去拜了三拜,嘴中念念有词,不知说些什么。然后退了回来停到王知节夫妻墓前,鞠了一躬。王行歌在一旁也同样鞠躬以示回礼。

    “徐爷爷到草庐一坐吧,外公和父亲皆已离世,就由晚辈代为奉茶吧”待老者祭拜完之后王行歌拱手称礼道。

    “好吧,我以前也没有看过你们兄妹,这次既然来了,怎么说也应该尽一份长辈的责任,”言罢老者仍是一马当先转身回头,王行歌和家谱二人跟着徐公济默默无语的走回草庐。

    “哥哥,谁来了?”远远的陆羽然清脆的童声响起。

    “徐爷爷,这是我妹妹羽然;羽然,这位是外公曾经的挚友,快叫徐爷爷好”王行歌赶紧给徐公济介绍道。

    陆羽然毕竟年幼,突然见到生人还是有些害怕,看看哥哥,拽了拽衣角小声道:“徐爷爷好,羽然见礼了”然后不自然地移到哥哥身后,躲了起来。

    “羽然还小,不曾见过世面,有些怕生,还望徐爷爷不要见怪”王行歌搂着妹妹对着徐公济微微低头,随即转过头来笑着看着陆羽然:“羽然,大方一些,不要让人家看笑话哦”言语里不尽的宠爱。

    恩,徐公济哼了一声,别过身去,拐杖清点了一下地面,“老二啊,你去带着丫头到别的地方玩一会,我和行歌有话要说。”

    “是,老爷”被称为老二的家仆恭敬地退后,向羽然伸出了双手。

    羽然看了看哥哥,只见哥哥满面含笑,眼中充满鼓励,一抿嘴唇,小手搭在了大手之上,一蹦一跳的离了开去。

    看着妹妹离开,王行歌略一思索张口道:“不知徐爷爷有何话交代,非要避开羽然而单独和我说呢?”

    徐公济挑了挑眉头,转过身来。“行歌啊,知道你外公平生最盼望什么吗?”看到王行歌摇头,老者微微一笑,“他啊,最盼望子孙后代平步青云封侯拜相,个个都是越国的栋梁之才,只是可惜啊,他与妻子伉俪情深,未曾生得一子,在你外婆西去后,即宣布终生不再续娶,故唯有你母亲这一个女儿。后来他看到你刚刚中举的父亲,认为他是个济世的材料,就将你母亲嫁给了他,原本想你父亲能致仕达官位极人臣,却没想到……唉,可叹陆公一生啊”

    王行歌听的有些糊涂,外公一生得事自己可并不清楚,别人说什么,甚至正确与否自己都无法查证,而自己也不愿去查证,况且外公与自己阴阳两隔,关系自然也不很大。不过王行歌倒是听出了徐公济的话好像还有下文。

    “所以啊,”徐公济一顿,看了一眼王行歌,“你外公的遗愿就应该有你-----他的外孙来完成,你说是不是啊?”

    王行歌一怔,拱手道:“行歌虽幼,却也懂得人伦孝道,若有能力自要助外公完成遗愿,以慰他在天之灵,只是碍于行歌还在守孝期内,不宜远去求学读书,况且外公辞世之前要我照顾好妹妹,而我也在外公床前发过誓言,一定要将她抚养成人,可我现在连自己和妹妹的一日三餐都没有着落,又有哪有心思考虑其他呢。”

    “呵呵,没想到你倒是至孝之人,”徐公济又习惯性的捋了捋胡须道:“恩,这样吧,老夫愿意帮你,在孝期将满之后,助你读书求学,开启仕途”。

    “不过老夫也有个条件,就是你要过继到老夫名下为孙,成为我徐公济的后人,怎么样?”徐公济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我能否问一下,我的妹妹羽然您打算如何对待。”

    “哦?羽然嘛,一个女孩子家,找个人家抚养长大,长大之后找个好人家随便嫁出去就好了,那自不必担心。”徐公济有些不耐烦的道。

    哼哼,王行歌冷笑了一声,“找人代为抚养,随便嫁出去,亏你还自称是一代大儒,这样的话你也能说得出口。”

    “你待怎样?”徐公济的胡须气的翘了起来,自己英明一世,无人敢捋自己虎须,没想到最后竟被一个未满九岁的孩子给骂了。

    “莫说羽然与是我一奶同胞,就算她是与我陌路相逢萍水而遇,我既已答应照顾她一生一世,就自该恪守诚信,善始善终,而不会为了区区浮华安逸和那蜗角虚名就弃了同甘共苦之人。那样就算我王行歌富贵一生,怕也不会心安理得。我不晓得圣人教过您老人家什么,但是圣人教过我的是不能忘记手足亲情,如果今天我答应了你,你就不怕若干年后我像你对羽然一样将你踢出徐府,然后随便找个人给你送终吗?相比于午夜会被噩梦惊醒,我宁愿守护她于草庐陋巷,食苦饮甘,保她一生周全。

    还有,尽管您是长者,无论您说什么都有您的自由,但我还是不想再次听见您说出离分我和羽然的话,否则……”王行歌一指门外。

    “你……孺子不可教也,哼,不知好歹的东西”徐公济的鼻子都气歪了,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心竟被成了彻彻底底的驴肝肺。“老二,老二,”徐公济将拐杖狠狠敲击地面,咚咚直响。

    “哎,老爷我来了,”家仆赶忙跑了过来。

    “把马车拉过来,咱们走”徐公济服袖一甩,大踏步走了出去。

    “老爷,老爷您慢点”家仆一溜小跑跟了上去。

    “哥哥,他们怎么走了?”陆羽然看到徐公济满脸怒气,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担心哥哥受了委屈。

    “没事羽然,谁也分不开咱们”王行歌紧紧抱着妹妹,眼泪漱漱而落。

    “哥,你怎么哭了?那老头欺负你了?你别哭了,咱不答理他就行了”看到哥哥掉泪陆羽然再也忍不住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草庐内外只听得见泪水的声音。

    山路上,马车慢慢向前走着。

    “老爷,好好地怎么谈崩了?”家仆启唇轻声问道。

    恩,徐公济长出了一口气,“那臭小子因为不满意我对丫头的处理方法,竟然对我出口不逊,真是气煞我也,”

    “呵呵,老爷消消气,不值得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制气,”家仆劝道,“不过老爷,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恩你说吧”徐公济倚着车厢闭着眼睛道。

    “是老爷”家仆把车慢慢停在路边,“老爷,我观次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个福相之人,今虽丧考妣,却已是少年英才,且隐隐有将帅之风,如果能好好培养,想必将来定是个有大作为的人,若能让他心甘情愿改性为徐,将来老爷也门面有光啊”

    “恩,我何尝看不出来呢,只是刚才心急了,又欠考虑,一下子竟被他说死了,”徐公济睁开双眼,喷出一团懊悔。“

    “那老爷何不回去再试一番呢?当然,老爷也不必觉得有损颜面而挂怀,毕竟收养子嗣而被人拒绝是常有之事。还有,他所要的不过是将妹妹一起带上,如果来这么一点小小要求都满足不了的话,他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入住徐府,变王为徐成为徐家后人呢,所以不如我们先且答应着,将他兄妹二人一起带入徐府,之后慢慢将他二人分开,一个送与读书,另一个就说送去学女红针织了,反正他也不会知道,说不定还会感激老爷呢。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徐府的优越生活很快就会磨去他的棱角,淡化他的记忆,加之时间长了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也会自动变淡,到那时水到渠成,自然就可随老爷意了。”

    “有理,有理啊,老二你这一番话还真就使人醍醐灌顶,令人茅塞顿开啊,好,好马上调头,就现在!”

    “是老爷”家仆高兴地调转马头,扬起马鞭,一阵脆响之后,马车声渐渐消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