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房中那装满了石头的三只大木箱,薛轨的脸sè变得极为难看,一行人,不远千里,一路辛辛苦苦地将这八万两银子送过来,虽说靳秋并不晓得这笔买卖,但是数目如此庞大的一笔银子就这般打了水漂儿,如何能不让人感到愤恨和窝囊?
查,一定得查清楚!
薛轨闭目顺了口气,这才开口问道:“铁树,这事情是谁先发现的?”
被唤作铁树的镖师连忙应道:“总镖头,是陆大哥先发现的。”
薛轨眉头一皱道:“那他人呢?”
铁树苦着脸道:“陆大哥正拉肚子呢。”
两人正说着,便见一名壮实地方脸汉子脚步虚浮地走进屋里来,苍白地脸皮上还挂着不少的汗珠,勉强抱拳道:“总镖头,你可算来了,咝……”
薛轨一见他这模样,立即扯过一把椅子让他坐下,然后疑惑道:“阿远,你这是怎么回事?今天早上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陆远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苦笑道:“我也不晓得到底是怎么回事,早上到了这里之后,突然之间就觉得肚子疼得要命,跟刀绞似的,这才没多久的工夫,我都跑了三回茅房了,哎哟,不行,还得去,总镖头你再等等……”说罢竟是片刻都呆不下去,立即从椅子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
陆远才冲出了门,问完了守卫这间院落战士情况的戴朝宗走进来道:“我这边都盘问清楚了,刚才那段时间里面,他们都表示没有听到什么特殊地响动,也没有看到有什么可疑地人物进出这里。薛兄,你看有没有可能是在进入牧场之前便被人掉了包?”
薛轨摇头道:“应该不会,因为这趟镖事关重大,稍微有个闪失我们镖局都承受不起,所以我们一路上都将这三只大箱子看得紧紧地,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会保证有五六个人时刻护在箱子身边,因此,被掉包的可能xìng几乎是没有的。”
福远镖局地名头可不是那么容易便得来的,像这种银镖,薛轨早不知道走过多少回了,经验可说是极为丰富的,不但在路线的选择上很有讲究,更有非常严密地看护,因此说来,被人中途掉包的可能确实是不大的。
戴朝宗点头同意道:“薛兄走镖的水准自不必说,那绝对是令人信得过的,薛兄你放心,倘若真是我们牧场中的什么人下的手,我们一定会将窃贼揪出来,给你们一个交待。”
薛轨摆摆手道:“大家都是朋友,戴兄不必多言,如今牧场中的情形刚才我也多少了解了一些,倘若真是内外勾结的话,只怕这事情还没有这么简单。”
戴朝宗微微颔首,然后仔细打量了一眼存放镖银的这间屋子,这才开口道:“这种屋子在我们牧场当中有很多,连房内的布局都近乎是一般无二,再是普通不过,按道理说应该不存在什么机关,不过稍后还是仔细检查一遍再说。”
薛轨抱拳道:“如此便麻烦戴兄了,我这边有位兄弟本来好好的,但是刚才到了牧场之后,突然不知怎么就拉了肚子,我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儿,等他收拾妥当,咱们再一起好好地琢磨一下。”
戴朝宗摆手道:“薛兄客气了,事情既然发生在咱们流云牧场,我们自然也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更何况你与咱们场主交情匪浅。”
薛轨点了点头,然后问了问站在一旁的铁树道:“除了你陆大哥一人拉了肚子,咱们镖队里可还有什么别的情况?”
铁树摇头道:“先前大家到了牧场,都松了口气,各自都是收拾洗漱什么的,后来是陆大哥急急忙忙地着我立即去通知您这事情,至于其他人有没有别的问题,这个我还真不清楚。唉,此番都是我们不好,放松了警惕,这才让人得了手。”
薛轨微微摇了摇头道:“哪里能够怪得了你们,包括我在内,谁不以为到了牧场便算交了差?更何况,眼下也不是自责的时候,去吧,去问问大伙儿,看看有没有谁还发现了什么特殊的情况,问明白之后,立即来告诉我。”
“是!我这就去问。”铁树连忙点头应了,奔出门去。
“戴兄可是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薛轨见戴朝宗正仔细瞧着三只大木箱,于是开口问道。
戴朝宗摇了摇头,只是疑惑道:“薛兄,我看这三只箱子,似乎都是新近才做的吧?你看,连这些红漆都是新的。”
薛轨点头道:“不错,当初那人把银子送过来的时候,便是将银齐齐地码在这三只大木箱内的,他说这三只大木箱是新近才专门订制的,原本便是准备运送这批银两用的,我当时见这箱子正合用,便没有再特别更换成我们镖局的箱子。”
“薛兄,你们走这趟镖,一路是不是很顺利?”戴朝宗突然问道。
薛轨摇头不解道:“那倒不是,路上也遇上了几伙小贼,只不过都不是我们的对手,被我们几下便打发了,戴兄何出此言?”
戴朝宗指着箱子道:“薛兄你来看,这三只大木箱的漆sè很新,虽然表面上也都有些许划痕,但都很细微,因此箱体并没有受到太多的磕磕碰碰。”
薛轨上前仔细一看,点头道:“确实如此,嗯,这样看来,眼前这三只木箱根本就不是我们一路押送的那三只,因为我记得,曾经有一名小贼冲我射了一箭,被我闪过之后,却是直接扎到一只箱子上面,但现在那箭痕却是不见了。
哼,我还说到底是什么人神通广大,能够那么快便将银子和石头对调,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么费事费力,而是用三只装了石头的箱子换了三只装了银子的箱子而已,如此一来,不但省时省力,更是可以将人诱进弯路。”
戴朝宗缓缓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只怕这房间当中真有什么秘道才是,我立即安排人手过来逐尺逐寸地仔细检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牧场内对你们这镖银下手!哼!是可忍,孰不可忍!”
无论是谁,在牧场当中做出这等无耻下作的事情,都是对流云牧场的绝对挑衅。作为一名忠诚无比地牧场战士,没有人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因为这样的消息一旦流传出去,流云牧场必将颜面扫地。
过了一阵子,戴朝宗找来的几个人进入屋子开始探查,因为拉肚子而拉得手软脚软的陆远,也终于浑身颤抖着进了屋来。
薛轨连忙让他在椅上坐下,然后问道:“先前我走后,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从头细细给我说来,千万不要放过任何疑点。”
冷汗淋漓地陆远捂着仍不舒服地肚子,虚弱地点了点头道:“我们在牧场一位管事的安排下,住进了这间大院子,然后我就和几个兄弟将镖银抬进了这间房中,因为房间足够,大家又都累了,所以就留了我一个人在这守着镖银……对不住,总镖头,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托大……我……”
薛轨抬手止了他的自责,摇头道:“你我押镖也不是一趟两趟的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是了解不过,况且眼下绝不是自责的时候,先把当时的情况说清楚。”
陆远的年纪在三十岁许,到福远镖局中当镖师,到如今已近十个年头,在镖局当中也算是排得上号的老人儿了,他的为人、武功和胆识均是上佳,随着福远镖局的生意越来越好,薛轨也是越来越器重他,不断安排些重要的差事交给他做,他也确实没有辜负薛轨的栽培,几趟本来应该挺不容易的镖,都给他走得妥妥当当,令镖局的镖师们都打心眼儿里佩服。
陆远打了个冷颤道:“我本来在屋里坐着,然后就有人送了杯茶水进来……啊!我知道了,多半是那杯茶有问题!喝茶之前我是好好的,我喝过茶之后,后来才渐渐觉得肚子不舒服的!”
“戴兄!”薛轨眉头一拧,连忙望向戴朝宗道。
戴朝宗点了点头,立即行出屋子,盘问院门口的守卫去了,只要能够找到送茶水的人,一切便有了头绪!
薛轨继续问道:“你还记得送茶水的那人生得什么模样么?等下见了面,能不能认得出来?”
陆远点头道:“送茶水来的,是个小姑娘,只要她站在我面前,我肯定能够认得出来。”
身为镖师的陆远,在认人方面的功夫可是不差,这点薛轨没有丝毫怀疑。
只是片刻的工夫,便见戴朝宗进了屋来,冲薛轨点头道:“已经问清楚了,早上确实是安排了两名丫环送了茶水过来,而且是反复送了多次才送完,我正着人去将她们叫过来,稍微等一阵子便有分晓了。”
薛轨先叫人扶了陆远下去休息,然后微微地摇了摇头道:“我只怕做这事情的人没有如此疏忽,阿远说他喝完茶,茶杯就放在这桌上,但如今,那茶杯已经不见踪影,想来是他们换银子之时一并处理掉了,这一切感觉是计划十分周密的样子,我只怕两位姑娘来了也没有什么收获。”
戴朝宗眉头一拧,却也不得不同意薛轨的分析得十分有道理。
“戴爷,咱们兄弟几个已经仔细地察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开启密道一类的机关。”戴朝宗找来的一名汉子禀报道。
“没有?不可能!给我仔细再查!不要放过任何疑点!”听了那人的汇报,戴朝宗的面sè变得极不好看,若是没有密道,那三大箱银子难道会凭空飞走吗?
屋子外面有镖局的人来来往往,院子门外更有战士守卫,谁能够从他们的眼皮底下大摇大摆地运出去?所以只能有密道,不可能有第二条路。
寻找机关的那名汉子道:“戴爷,您看有没有可能是从这后窗弄出去的?”
戴朝宗摇头道:“绝无可能,你们也都知道的,咱们牧场一到冬天,所有的北窗必定全部都用油纸与木条钉好,以此来防止北风入屋,那窗户我早查看过了,所有的木条都是封得紧紧的,并没有任何拆动的迹象,油纸也没有任何破损。”
听了戴朝宗的话,那汉子还能有什么话讲,只得点了点头,又继续与另两位同伴一并开始重新检查。
就这么一阵儿的工夫,院子外头的守卫便将那两名端送茶水的丫环带了过来,两位姑娘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年纪,此刻突然被守卫带了过来,却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难免有些惙惙不安。
“今天早上,是谁安排你们两个送茶水过来的?”戴朝宗拿眼盯着她们问道。
一名丫环福了一福道:“回戴爷的话,是楚管事着我们二人来的,说是来了贵客,着我们要好好招待,我们先送了洗漱用的热水,然后才又端了茶水过来。”
“楚管事?”戴朝宗听罢微微点了点头,楚管事这人他是了解的,虽然说不上多么干练,但对牧场的忠诚绝对无问题。
“那些茶水是你们两个亲自泡的,还是有人代劳的?”戴朝宗又问道。
“回戴爷,是我们姐妹两个亲手泡的,并无人代劳。”另一名丫环福了一福道。
“那你们泡茶水的时候,可有什么人在一旁走来走去?”戴朝宗又问道。
那丫环摇头道:“回戴爷,当时并没有什么人在我们一旁走来走去。因为要送的茶水比较多,我们是从水房那边打了热水回来,然后才一齐将茶叶冲泡完的,所以并没有什么人在旁边。”
薛轨皱了皱眉头,开口问道:“你们送茶水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什么人?尤其是为这间房送茶水的时候。”
两名丫环并不认识他,一时间不懂得该不该回答,便见戴朝宗点了点头道:“照实回答薛爷的话。”
一名丫环这才道:“回薛爷,这间房的茶水是我送的,只不过,当时从茶水间到这里遇上的人可真不少,您是要问谁呢?”
看着薛轨一脸无语的样子,戴朝宗开口道:“你送茶水的时候,有没有谁跟你讲过话?或者说,当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吸引了你的注意力?”
那丫环刚想摇头,突然“啊”了一声,然后猛的点头道:“我想起来了!确实是有一件事!我送最后那三杯茶水过来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有一只小猫被卡在路边的一丛冬青里,我看它叫得很惨,就把茶水放在一边,先将它救了出来,然后才又端起茶水过来。”
戴朝宗问道:“当时有谁经过你的身边吗?你还记不记得?”
那丫环苦着小脸摇头道:“回戴爷,我当时的注意力都在小猫的身上了,真没有注意到有谁经过。”
戴朝宗与薛轨对视了一眼,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戴朝宗轻轻叹了口气,挥手道:“我知道了,这里没有你们两个的事了,退下吧,只不过今天我找你们谈话的内容,不许说给任何人听,明白吗?”
两名丫环完全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有什么意义,却仍是点头应是,然后这才又向两人福了一福,退出屋去。
两人才退到门口,戴朝宗又吩咐道:“你们两个自己多留心一下,看看这两天有谁会主动跟你们问起这件事,到时记得跟我禀报。”
“是!”两名丫环连忙应道。
两人才前脚离开,福远镖局的铁树后脚就进了屋来,向薛轨禀报道:“总镖头,我已经都问清楚了,除了陆大哥之外,还有小米和小叶两个也闹了肚子,只不过没有陆大哥那么严重,其他人倒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薛轨点头道:“我晓得了,你先下去吧,交待大伙先不要着急,也不要乱,左右那些银子都飞不出牧场。等这事情查个清楚明白之后,我再跟大家好好说道说道。”
铁树点了点头道:“嗯,这么些年来,有什么事情咱们福远镖局没挺过来啊,我相信总镖头您一定能够将这事情查清楚的,铁树告退。”说罢也退出房去。
薛轨叹了口气,拿手捏了捏也许是因为紧皱而有些隐隐作痛的眉心,坐在那处不知想些什么。
戴朝宗道:“薛兄不要着急,不论再精密的计划,也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薛轨摇头叹道:“我倒不是心急,只是觉得,他们搞出的这桩事情,多半是从当初托镖开始就已经打算好了的。”
戴朝宗点了点头道:“不错,单就那三只样式和大小都完全相同的大木箱来看,便晓得此事绝非临时起意的。”
薛轨摇头道:“唉,我现在最担心的,倒不是这八万两银子的去向。对方既然托我们千里迢迢地将银子送到牧场,又用这种手段拿回去,他们到底图的是什么?是我们镖局,还是流云牧场?他们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手?”
在脑中想着牧场近来发生地一连串的大事小事,戴朝宗道:“我看多半还是冲着我们牧场而来的,至于为什么会挑上了你们福远镖局,除了你与我们场主有交情之外,多半还是怕一般的小镖局根本没有胆子接下这么大一桩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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