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殿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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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几年来,孙文升大力发展外贸事业,大兴船只制造,使得广州城兴旺繁荣了不少。因为他知道,既然做得上这个地方官,无论好坏与否都是要做下去的,而且油水总是要捞的。多番衡量之下,倒不如专心发展广州经济,一方面可以声名流芳,甚至在功名上更上一层楼,另一方面这人情数目收也收得光明正大一点。

    果然,随着广州城外来商人的增多,各人通商的机会也就膨胀起来。就在各界商人准备大展拳脚之时,孙文升却来了一招回马枪,公告这些业务皆由政府督办,其他人不得插手。广州商会马上合力反抗官府的所作所为,但这时商人地位低下,哪里斗得上官府的权势,最后也就不了了之。后来又不知得谁出谋献策,孙文升暗中放通了一条渠道,允许一位陌生的商人去专门经营港口货物搬运,但前提是这商人的专营费要五千两。虽然他三申五令道明此消息必须保密,但嘴巴总是靠不住的,很快,这项惊天消息便不胫而走,震得商会每隔三四天便开一次会来商讨这专营事项。

    孙文升倒是不慌不忙地又抛出一条消息——由于官府人手不足,因此所有外贸事务分批交给商人专营,问题是这专营权的授予采取拍卖的方式进行。商人都是以利为先,他们本来私下协商要采取合作方式经营,一方面当然互利,另一方面也为了压低拍卖价格。但到了真正拍卖的时候,私心使得他们独吞专营权,因此这拍卖价格一路走高,倒是孙文升赚了不少。

    受此甜头的吸引,孙文升不断开拓新业务,不断收取专营费,不断买地,才使得孙府有了今天此等规模。孙府的第一座大楼处于前院,作为迎宾楼当然得极尽豪华堂皇,屋顶琉璃金瓦参差其中,十分瑰丽。而第二座大楼是作办事之用,若然有什么急事需要商讨,则必须移步至此。而第三座大楼与第二座大楼并排,是孙文升一家人的住所。虽则孙家人只有三位,但此楼的房间数足有二十多。孙文升本意是供给亲戚之用,但周蓉却说其欲要纳妾,为此两人争执了十数天。而第四座、第五座与第六座大楼都是总管与家丁、丫环的住房,孙府的每位下人节假日不多,因此都占有一个房间。第七座大楼则是杂物楼,但应孙文升的要求,里面打扫得极其整洁,不知有何重要之物。

    小博默默地搀扶老管家静静地走着,路上两人一直无何言语,气氛极度尴尬。

    “刚才我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小博想来想去,虽然觉得自己没错,但毕竟是言语过激而中伤了老管家,便略抱歉意说道。

    老管家仍然是一手捂胸,低着头慢慢地行走,让小博以为其怒意未消,便住口不再说话。

    “那……”良久,就在小博暗恨这孙府道路三曲十八弯的时候,老管家竟然开口了!吓得他紧盯着对方那头黑白参差的头发,不敢漏听一个字。

    “那你为什么要来孙府?”

    小博笑着道:“仅仅为了问小姐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老管家突然抬起头看着小博。

    小博根本不知楚江流的事迹,也不知任何事情,如实答道:“楚江流的所在。”

    楚江流?老管家瞪大眼睛,确认自己没听错,才缓缓问道:“楚江流不是死了吗?”

    小博对此反应并不感到惊讶,因为他知道这世上很多人都以为楚江流已经死了,答道:“没有,他还活着,而且成为了封印乾门的门主。而他,我也亲眼看见,是他灭了我整个小村,包括我的父母!”说着,小博的语气不知觉中充满了怨恨。

    老管家盯着这年轻的家丁,想到自己对于楚江流的一切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过来,既然这小子要找此人,自己也顾不上那么多,但问题是……“你确认小姐知道这些事情?”

    “嗯。”小博肯定地点点头,“她是楚江流的弟子!”

    小姐是楚江流的弟子?老管家再也按捺不住,问:“你是从哪里听回来的?小姐是楚江流的弟子我竟然不知道。”

    “你不知道?”小博不禁怀疑这老管家所管的事务,怎么这么重要的事都不清楚。

    “小博!”突然,两人身后传来一声呼叫,紧接着一道粉红的身影掠过眼前,来者竟是玲珑!

    “管家。”玲珑恭敬地向老管家鞠了一躬后,赶紧拉过小博,小声警醒:“你找死啊。小姐这个身份府内没人知道,你这样子传开来是不是不要命了。你应该知道楚江流只要一只手指就戳死你。”

    原来如此……小博突然计上心头,既然孙芷蕙这个身份如此神秘,那么只要自己大传特传,直至把楚江流传出来,那自己就没必要四处寻找了,看来这守株待兔的计策值得考虑。

    “答应我,别再说出去。”按理说,玲珑本来是想这个捉有自己把柄的家丁早早离开,但此时选择挺身而出却是出乎意料,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行了,行了。”小博胡乱搪塞过去,具体情况他还必须细心整理一番,然后再逐步实施。

    “你们在聊什么?”老管家警告一声,在孙府内,各下人之间是不允许有秘密的,也不允许随便交头接耳,否则视为不敬。

    “没什么。”玲珑马上转过身,走到老管家身边,搀扶着笑道,“这小博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今天见面开心,就细说了两句而已。”

    老管家见玲珑笑容可掬,何况这丫头平日待人甚好,早在其心中添了不少好感,再加上她是小姐的贴身丫环,慈和回道:“这便好,你们有空多聊聊,来,你回去吧,让小博来扶我。”

    “这……”玲珑一时想不清老管家之意。

    “没什么,就想和这小子谈谈。”

    小博本来以为自己可以逃出生天,但听到这里,不得不泄气地暗骂几句,极不情愿地搀扶这老头,默默无言地踏上一段艰难的弯路。

    “给我说说小姐的事。”老头几乎是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说出这话,听得小博心里极不舒服。

    “玲珑叫我不许说,说这是小姐的意思。”

    这样啊……想来也是,玲珑是小姐的贴身丫环,她必定知道小姐的一些秘密,而小博身为玲珑的亲戚,知道一些也不稀奇。那么,既然小姐想保密,那自己最好别多问。念及此,老管家还真的闭嘴不问。

    小博倒想不到老管家这么听话,不禁对玲珑更加佩服,况且自己还不想透露太多。

    “那……”老管家欲言又止,仍是念着小博说的那些话,“你为了一个问题而卖身来孙府,值得吗?”

    小博的思维滞了一下,愕然看着眼前的老头,不知怎么回答,难道说自己很快就潜逃离开,这是不可能的。

    “看来你也只会说,其实,在这个世道,过着像这样平安的生活就足够了,有老爷护着,不愁吃不愁穿,很多人干一辈子活,也不过是烂衣破屋,连家人都保护不了。”老管家深有感触地说着。

    小博决定不回答第一个问题而反驳第二个观点:“但是这里每天都重复着一样的生活,自己就好像拉线木偶一样,被人拉扯着过日子。就困在这么一个小地方,也看不了外面的世界,见识不了更多的东西,不觉得浪费了我们的生命吗?”他这样说着,不禁想起身世。自己此前何不是井底之蛙,直到不久前才下定决心待报完仇后就走遍天下,然后再隐世。“其实,粗布短衣,家穷四壁又如何?只要过得自由,过得快乐,这些物欲算得了什么。”

    “你们年轻人还不懂得愁,当你经历了大风大浪以后,就不会这么乐观了。那时,你就会穷怕,就会被欺负怕,你就只求过一些像这样的日子了。”

    “不!”小博斩钉截铁地否认,“无论过多久,我都不会变,我仍然是我。在这里,我们的命运在别人的手上,想着就让人不舒服。命本来就是我们的,为何要被他人管着。而且,生命就只有一回,不按自己意愿活着而要为他人作奴隶,我是绝对不甘心的。”

    “但是,你不能否认,你现在就是孙府的家丁。”老管家越说越大声,有点声嘶力竭的感觉。

    果然禁不住……小博对老管家的剧烈反应也是无言以对,早知道就不说了,只得屈服道:“好了,我现在是孙府的家丁,再也逃不出去了,行不。”此时,他只想尽快把这瘟神送走。

    一路上,两人又是一阵无言。

    很快,第四座楼已经在跟前。

    “行了,我自己上去,你继续干活吧。”老管家踏上台阶,呆立一会,回头道:“我知道你会想办法离开的,我希望你真的能够不后悔自己所说的话,好好地去过自己的日子。”

    小博愕然地凝视那个写满沧桑无奈的背影,一种悲凉情绪汹涌而上:其实,我们只是生活阅历不一样而已,或许我经历了你的生活,这一切也许就会改变。

    小博不知道的,也是老管家在不断沉思的,其实两人的生活经历大同小异。老管家在丧失双亲后,就只想逃避,只想寻求庇护,世道使得他失望。而小博虽然对世人无甚好感,但对这个美丽的世界还是憧憬着的,对自由还是渴望的,但在追求这一切之前,必须先报仇!

    午后骄阳似火,夹杂浊气的日光在地上蒸腾出一层厚厚的热带,似要把整片大地烘烤成一个热炉,叫人燥热难当。但这一切难以冲开那深厚密度的土层,难以透进那一个隐藏得极好的地下殿坛。

    这个殿坛建在哪里,没有什么人知道;建了多久,也没有什么人知道;建得怎么样,没人知道。那些知道这个殿坛存在的人或者说属于这个殿坛的人只清楚里面构造奇特,犹如一条极其延长的大蛇在地层里蜿蜒曲折,道路交错复杂,稍有不甚便即迷途其中,不知往返。

    殿坛的拥有者虽则历转数代,虽然都曾经花费一番心思来探个究竟,无奈通路繁杂,不得所以下早早放弃,也没有留下什么图纸。因为他们实在明白,当年那建筑者此番举措只不过是想这殿坛更安全而已。也因为这个理由,从入口到殿坛的一路上根本没有灯火,后人也不想作此举动。要进入此殿坛的人必须在其他熟知路径的人带领下,摸黑深进,多走几次以便紧记于心。

    与一路上境况不同的是,殿坛却是时时刻刻保持着灯火通明,来者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宏伟的造势,那精细的雕刻,那光滑的面壁,更显精致的是,殿后竟然刻意建有一条小水路,当中流水不断,百年持续,也不知这水从何而来,往何而去。

    此时,殿坛的正座上歪身坐着一位年过四旬,身体健硕,留着三束胡须的男子,正是孔仲其。而其左右两侧各坐有三位长老,除了赵熙圆的相貌较为英俊之外,其余五位皆是满头白发、衣着单调,却目泛精光的老头,不同的是这五位长老中有的肥胖,有的瘦削,但这身形完全不妨碍其功力的体现。

    孔仲其精细的双目扫过六位长老,才发出雄浑的声音:“今天之所以召集大家来,是我们之前派出去的一名弟子终于探得所谓的正宗封印门的信息,大家不妨听一听。”他顿了一顿,望向赵熙圆,续道:“赵长老,你听听是否属实。”

    赵熙圆目无表情地应了一声,表示明白。不久前才投靠孔仲其的他对这一切都不是很清楚,包括那派出去的弟子,包括这殿坛,包括这门派的组织架构。不过他清楚一项事实,那就是自己投靠的这个孔仲其手中所掌握的势力与秘密就连楚江流也比不上。

    孔仲其接着向其左侧的第一名长老点头授意。

    那长老似乎早习惯了这种方式,朝着偏门懒散地喊了一声:“风壬,进来吧。”这一喊虽是漫不经心,但当中蕴含的功力绝不可小窥。只听得此喊声一浪接一浪,层层叠高,到得门外竟然陡然增高,变得更为洪亮。

    “哈哈……”孔仲其发出爽朗的笑声,道,“钱赵老的功力似乎又有提升了,贺喜啊。”

    “哪里,还不是托门派先祖遗留的武功心法和门主的宽宏大量,不然我哪有今天此等造化。”这姓钱的长老谦逊回敬,但语气中还是不可免地透出一丝得意。的确,到了他这种年纪和修为,武功和封印术的长进已是举步维艰,稍微升得一点细末有时显得可望而不可及。

    赵熙圆此前只是与这几位长老略略见过几面,那时看他们相貌普通,倒不放在心上。而现在终于见识得此首座长老的惊人造诣,免不得内心连连惊呼,但愕然之外更多的是兴奋。

    不一会,偏门处走出一位身形肥胖得几可媲美钱长老的中年男子,他不慌不忙地走至钱长老的身后,接着恭敬地向在场各人揖了一礼,埋首道:“弟子程风壬见过门主,见过各位长老。”

    “小风壬,十多年不见,在身形上还真的继承了你师父的衣钵,平时在坤门都吃了什么。”其中一位长老边捋须边开玩笑,而这番话也惹得众人哄堂大笑,只有赵熙圆无聊地强笑着,根本不知这群老头在搞什么家伙,但惊于这胖子竟然来自坤门!

    程风壬自小认识这五位长老,对他们的脾气摸得透彻,知道这位长老最喜欢捉人玩笑,不太在意地微笑道:“弟子不敢说什么,封印坤门的饭菜的确很肥腻,所以弟子一打听到消息就马上赶回来,还是自家菜对身体好。”他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哪知各长老一脸木纳地听着,根本不觉得这话有何值得哄笑之处。

    程风壬见殿坛上只剩自己的笑声,感到极为尴尬,马上收住嘴巴,再不敢说什么。

    孔仲其摆弄一下侧着的身体,道:“风壬,来,给你介绍一下。”他边说着边指向赵熙圆,“这位是我们的新长老,赵熙圆赵长老。”

    程风壬早就察觉到此陌生人,碍于身份上的差别,只能在心里惊讶于对方的年龄与地位的不符,此时得到门主亲口证实,更是一时忘了言语。

    赵熙圆天生不喜欢什么繁文缛节,见其就不行礼,暗呼此子个性十足,打心底里有些喜欢。

    “风壬,还不行礼?”钱长老虽然看不起赵熙圆,但见弟子如木头般呆着,一阵不爽。

    在程风壬行过礼后,孔仲其道:“风壬,你卧藏到坤门已经十多年了,发现了什么,一一说出来吧。”

    赵熙圆一惊,想不到这胖小子竟然可以卧藏在坤门十数年而不被沈家伙发现,不禁对他刮目相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