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令哈是蒙古语,意为“金色的世界”。它位于举世闻名的柴达木盆地东北边缘,是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首府所在地,全州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也是青海西部重要的交通枢纽和商品集散地。德令哈市境内的宗务隆山呈东向西走向,是横贯全境中部的主体山脉,也是一个分水岭,将全市分为北部祁连山高山区地貌和南部德令哈盆地地貌两大类型。这是座整洁、美丽的城市,刚刚庆祝了建州50周年。当年,它只是戈壁滩绿洲中的小小村镇,如今已形成颇具规模的焕发着朝气的城市,它的形象正反映了柴达木盆地的巨大变化。
来到德令哈,我不由想起了海子的一首诗《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他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在这首诗中,一切都在生长,包括诗人内心的黑洞也在扩大着、扩大着,开始还是压迫思想和情感,最后就是完全的虚脱,甚至包括肉体本身的坍塌。诗人在仅有的意识下,游走于生死的幻境中无力自拨。姐姐,这个暗指,是一个无限温暖的称谓,当诗人内心呼唤着姐姐的时候,今夜,德令哈,唯一能够替诗人抵挡无边无际的寒冷的,这仅仅是这个词汇的模糊的意识。
海子原名査海生,生于1964年3月24日,在农村长大。1979年15岁时考入北京大学法律系,大学期间开始诗歌创作。1983年自北大毕业后分配至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哲学教研室工作。1989年3月26日在山海关卧轨自杀,年仅25岁。在诗人短暂的生命里,保持了一颗圣洁的心。他曾长期不被世人理解,但他是中国70年代新文学史中一位全力冲击文学与生命极限的诗人。
因其诗歌的杰出成绩,海子1986年获北京大学第一届艺术节五四文学大奖赛特别奖;1988年获第三届《十月》文学奖荣誉奖;2001年4月28日荣获中国文学最高奖项之一——第三届“人民文学奖诗歌奖”;2001年,其被广为传诵的明快亲切的短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入选高中语文课本;2003年,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大学语文》教材选入另一篇经典代表作《麦地》;中国书籍出版社出版《人一生要读的60首诗》,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入选而跻身于几十位中外名家的名作之中。
在中国当代诗坛,海子常常被评价为“一个诗歌时代的象征”和“我们祖国给世界文学奉献的一位具有世界眼光的诗人”。作为20世纪80年代后期新诗潮的代表人物,海子在中国诗坛占有十分独特的地位,他的诗不但影响了一代人的写作,也彻底改变了一个时代的诗歌概念,成为中国诗歌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其创作的优秀抒情短诗是继“朦胧诗”之后独特而又诗艺出众的作品,兼具抒情性、可诵性和先锋性风格,在当时极为罕见。海子去世后,其作品和“麦子”意象系统。很快得到诗坛承认并给予极高评价,有关海子诗歌的深度研究已经成为学术界的关注热点之一。
当然对于海子的诗歌,人们最为熟知的还是他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而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就在这里,他在苍茫的夜色中穿过德令哈,走向一段冰冷的铁轨;而我在这里的一夜,小雨不停。雨中的德令哈,被灌以满满的温情,树轻轻地摇曳,街灯下,每一片叶都挂满了晶莹的雨滴,路上的人们也都在飘渺的、来之不易的雨中喜悦着,不肯撑伞。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我躺着慵懒地翻着海子的诗集,一瞬间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幸福和满足,也许生活就是这样,温暖的被窝和窗外的雨,以及我心爱诗人的诗,就能构成我幸福的全部。总是这样,感受到幸福的同时,悲伤的感觉随之而来。
第二天雨过天晴,这个雨水中狂欢过的城市现在散发出明亮而洁白的光辉。就这样我在雨后的光辉中出发了。
这是前往德令哈几大景区的必经之路。出租车司机对这条路很熟悉,不需要我开口,凡有风景司机自己便会停车,等我拍照。“来这里搞摄影的人可多呢,有好的地儿我给你停!”司机得意地说。
通天的大道直指可鲁克湖,道路两旁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景:绿林在左,荒原在右。很难想象这样一条两车道的路如何规整地划分出两种极端的景致。
荒漠之上两只骆驼隔着护栏接吻,即使走到与他们不过十步的距离,它们也不为所动;沙漠中低矮的灌木张牙舞爪地伸展着枯枝,似乎想将蓝天捅出一个个大窟窿;一片铺开到天边的盐碱地上,地面雪白苍凉、寸草不生,暗黑色的枯树在这毫无生气的地里痛苦挣扎。
海子在他的诗里告诉我,这是一个荒凉的德令哈。
当我悲伤地扭头,却发现路的另一边,蓝天白云之下广袤的草场上牛羊成群,它们踏着清晨的朝露,觅食于青草间;连着湖泊的湿地中,野鸭在金色、绿色相交的芦苇林中恋爱;穿着各色民族服装的牧民们在高大的绿树丛中,三五结伴借这一刻清凉野炊。
我想告诉海子,德令哈,并不单纯。
路上,司机为我讲述了一个动人的传说。
很久以前,在北方大漠的金水河畔居住着一个蒙古族的王爷,他有一个美丽的女儿名叫可鲁克。一天,可鲁克随着父亲外出打猎,走失致伤,被一个叫托素的小伙子解救,两人一见钟情。富有的王爷为阻止这桩婚姻,要求托素去远方的柴达木里背盐,以示诚意。
勇敢善良的托素毫不犹豫骑着白马上路,谁知,历经千辛万苦,背盐回程的他在柴达木中遭遇强烈的沙漠风暴,马儿走失,迷失其中。可鲁克见到托素的白马独自回来,便孤身前往柴达木寻找爱人。在茫茫沙漠中行走,两个年轻人终因体力不支在见面的一刻倒下了,临死前他们奋力地将手伸向对方,在十指相扣的一瞬间合上了眼睛。大漠的神灵被两个年轻人的爱情所感动,于是将可鲁克化身为一个淡水湖——可鲁克湖,托素则变成咸水湖——托素湖,他们紧紧相牵的手化作了一条褡裢湖,在茫茫大漠中延续他们的爱情。
在一片丰茂的绿色草场的包围之中,湖中野鸭结伴巡游,湖畔牛羊成群悠然地享受一方肥沃的草场。而托素湖则在满是怪石密布的沙漠里,一座座巨大的被风化得形态各异的土石沿湖伸展,老鹰、秃鹫在土林顶上盘旋。一条细长而窄小的褡裢湖,从草甸到沙漠,从沙漠到土林,蜿蜒回转12公里路将两个绝美的湖泊紧密相连。
一个淡水湖,一个咸水湖,一个似文静甜美的娇羞女子,一个似狂野豪放的勇猛壮士。大自然就这样为德令哈画下浪漫的一笔。
在德令哈,还有一个传说中的外星人基地。
外星人基地在哪儿?就在白公山下,山下还有一处深蓝色的湖泊,这是司机师傅带我游程的终点。这山就几十米高,数百米长,白色岩石在白色阳光下白光莹莹。我满怀敬畏钻进外星人洞,仔细一瞧,什么呀,以我有限的化学知识,一眼看穿了当代人借外星人耍的把戏。山体中含有大量铁质,一条条,一块块,雨水将铁氧化后,成条的似管状,成块的似器皿,到湖边看,道理同样,湖水比海水还咸无数倍,水是极透明的,湖边湖底的铁质被氧化后,也露出管状器皿状的蚀痕。这就是外星人的地下供排水系统了?
我理解有些人拿外星人说事的苦衷。其实,根本用不着把虎皮披在外星人身上,单就这蚀痕的形形种种,就够人惊叹的了。管状的有的粗如水桶,有的细如手指,有的长达数米,有的戛然一现;器皿状的,有的如盆,有的似碗,有的如瓢,有的如挖耳勺,圆润可爱、巧夺天工。铁锈当然是红色的,岸上的红与水中的红自是有别。岸上的,在阳光下,如陈旧的血;水中的红,在蓝得近乎虚假的蓝水中,如咕嘟冒泡的热血。再看那湖底石板,大的小的块块打磨得光洁如玉,错落拼贴在一起,严丝合缝,即使在神仙眼里,这仍是只有神才可拥有的手艺。
夜色开始笼罩“外星人基地”,我和司机踏上了回程。告别德令哈,告别海子,这里被极端与鲜明的景致所覆盖,厚重却也充满柔情,是一块像诗人一样的疯狂且极具魅力的地方。
听了海子的故事,听了两个湖泊的传说,徐文清很是感动。她对我说:“师傅,凄美、凄美,是不是越是凄凉的,越是绝美的?”
我欣赏地说:“徒儿,你进步了,你已经接近了中国审美的核心!”
在去格尔木之前,我和徐文清约定,我们就乘坐当地的出租车。以便近距离地欣赏大漠与湖泊。
(吴天放,2008年8月20日于德令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