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地的老人看着近在眼前的两个孩子,停住手中的扫把沉声恭道。毕晟放开饭饭的小手,无邪的对着老人微微一笑。看着饭饭欢快的跳进自己家门,他抬手擦去额头早已泛滥的汗水,走进自己的家门。步入一片阴凉,精神瞬间一震,好是舒坦。
吃过早餐,毕晟坐在院子里一处阴凉,看着门口等待小饭饭。左偏堂有个身影在收拾碗筷,那是王妈,毕晟家负责洗衣做饭的下人。毕晟的身后站着一位老人,一位弓腰驼背眉梢都白了的老人,此老人正是方才门口扫地的老人,名叫元朗,毕晟喜欢叫他元老。
元老是毕晟家一个下人,如今兼辅导毕晟读书认字和武道修行。至于毕晟的父亲,他已经五天没有见到了,也不知去了哪里,在忙些什么。不过七年来这种情况经常出现,毕晟倒也已经习惯。
如果说读书认字对于村里的孩子们是一种奢侈的话,那么饭饭无疑是比较幸运的。在毕晟五岁那年,终是忍不住一个人的无聊,在多次的哀求下,父亲老毕终于答应了让饭饭一起和他读书。为此饭饭的母亲甚是感激,曾多次提着一筐鸡蛋登门拜谢,却多次被老毕客气的退了回去。
“元老!你去过山那边吗?”
“………?”
右偏堂里,元老正拿着一本发黄的书籍思考问题,忽听发问,他抬头将毕晟认真的看了一遍,白色的眉梢一动一动,心中那份疑惑更添一分。他越来越奇怪自己面前的少爷,为什么明明是个孩子,却又不像个孩子呢?尤其是近几年,少爷的思维和做事的果断性,越来越像个成人,或者说已经超越了一般的成人。
“早些年随老爷去过一次!少爷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呃……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你看过士兵突击吗?里边有个人也叫袁朗!”
“士兵突击是什么?”
“呃……没什么!只是一部电视剧!”
“电视剧?”
“呃……算了算了!你开始上课吧!”
毕晟一阵无语,元朗一头雾水。他实在想不明白少爷的这些新词是从哪里学来的。想想自己并不平凡的一生,竟然对这些词闻所未闻,不禁一阵感叹。看来那个从古至今的传说是真的,自家少爷如此异类,想必那个传说中的第六人,定然就是眼前的这位小能。
毕晟不知道元老在想什么,只是应着饭饭疑惑的眼神,无邪的笑着,心中些许安然。饭饭不解,暗自想到:哥哥不应该这么笨吧?把这么重要的信息泄露给元老,那么明天的事情怎么办?。不过她随即想到,明天就算真的去不成了也好,这一路想必危险重重,自己也并不是实在喜欢冒险,也并不向往什么大海,她只是喜欢赖在毕晟身边,只要在他身边,在哪里都一样。
而这些毕晟不知,只是想着明天之路多风险,带着饭饭实在是不安全。他看了看元老那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心中笑骂:别以为哥哥我真是个孩子!你那些伪装,哥哥我一岁时就已经看破。
“坚持住!舌顶上颚靠鼻子呼吸!......格挡!提膝!冲拳!对!架臂!反身......”
毕晟家的后院,元朗手执一根树枝,不断的对着一个赤.裸上身的男孩敲打,虽然已是下午,可是残阳依然猛烈,男孩早已大汗淋漓头晕目眩,却不得不提起精神应对着元朗手中的树枝。
说来也奇,一根普通的树枝,怎么到了元朗这个老头子手中,仿佛突然有了生命一般。几乎眨眼间便换了好几个方位,击打在了男孩的身上。
男孩看不到树枝的路线,只能听到阵阵尖锐的呼啸将自己环绕。他只能凭着感觉给予招架,尽管他毫不走神的全力以赴,却终究还是挨到了数记痛彻透骨的抽打。
男孩咬着牙,非但没有表现出痛苦的表情,从他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反而看出了几分欣慰的感觉。回想以前,自己连一次都招架不了,现如今却已经能够招架住元老那看似平淡,实则凌厉迅猛无比的出招,的确应该欣慰。
男孩正是毕晟,此后院是一处外人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包括小饭饭。毕晟曾想过让饭饭和自己一起修武道,可是未曾提出便遭到了父亲的严厉反对。
想想也是,如饭饭那般娇小的女孩家家,假如日后练就了一身武艺,浑身肌肉林立,出拳如风,抬腿若电。那情那景,想想就让人寒毛耸立,女孩就应有女孩该有的柔弱和矜持,每每想到此节,毕晟就断了让饭饭习武的念头。
风在吼,日在照,毕晟还在苦苦的招架。每每此景他都会暗骂:这不死的老头,看似弯腰驼背快要入土,怎么打起架来如此犀利?。骂归骂,他可不敢分神,手臂上和胸前背后那些渗血的红印子,正是他分神的代价。可是苦苦的招架终究是招架,而且已经快要苦到极限,顶着讨厌的阳光,用尽力气挡开眼前的枝桠,他终于两眼一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喘息,他顾不上擦汗,耗尽最后的力气向阴凉的地方爬去。
“扎桩要稳!少爷!虽然您现在已经能接我够多的招,可是进步还是太慢!桩不扎牢,将来终究是要吃亏的......”
“呼...呼...元老......那叫马步!还有......不是你把我打倒的,是这狗日的太阳把我晒晕的!”
“少爷!无论是扎桩,或是您所称的马步,终究还是要多练的,要知道我们身体的力量是地面给的,您下盘不稳,就算拳能破天也是枉然!嗯...另外,不论是我把您打倒的,还是太阳把您晒晕得,您终究还是倒了。所以...还是不够!”
“呼...呼...元老,你别忘了我还是个孩子!再说我也没有做武道大能的梦想,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下手一次比一次狠烈......”
“呃...”
元朗一阵语塞,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男孩心中顿时感叹:也确实,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虽然有点不像孩子,却终究还是孩子。能接到自己五成功力的攻击那么多招,也的确不易。放眼天下,如今能接自己全力一击的人屈指可数,就如今这孩子的境界,就算丢进江湖里,不说杀人,自保已经足够了。
又想起自己十岁的时候,他不禁微微摇头,那时的自己,竟被一条土狗追的满地跑。比起自家的少爷,真是天壤之别啊。他再想到自家少爷传说中的身份,不禁释然。自古以来,但凡大能,必应有能人之处。想到此节,他淡淡一笑丢掉手中的树枝,极不引人注意的隐藏起自己强大的气息,变回了那个老态龙钟的和蔼老人,平淡的模样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毕晟此时仍旧坐在阴凉之处,看着元朗无耻的以为自己不曾发现他的变化,一阵感叹,开口说道。
“元老!我觉得你应该去做演员!”
“什么是演员?”
“呃...演员就是一群专门骗人的人!”
“那不就是骗子?”
“呃...可以这样说,但是那不是普通的骗子,是骗术很高的骗子!”
“骗术在如何高明,终究还是骗子!骗的了天下人,却终究骗不了自己的良心,有些债,不管欠的多么冠冕堂皇,终究还是要还的!”
毕晟一阵语塞,不明白元朗为何忽然变得如此肃穆,愣愣的看着忽然有些陌生的他。也只是片刻间,元朗便恢复常态,和蔼的对毕晟笑了笑,佯作淡定的说道。
“少爷!我不愿做什么演员,也不是什么骗子,我只是希望少爷明白,我对老爷和您绝无二心!.........”
说到这里他仿佛觉得有点多余,略带尴尬的笑着扶起毕晟向外走去。毕晟一阵惊愕,极少见到古井无波的元朗像今天这般频频失态,为了安抚老人受伤的心灵,他轻轻挣脱元朗的搀扶,无邪的笑了笑说道。
“元老!我现在忽然觉得你又不适合做演员,因为你得演技实在是太差!”
元朗没有接话,依旧缓慢的走着,只是毕晟没有发现,他那已白的眉梢微微的跳动两下,不知是恐慌,还是从毕晟的话里听出,或听错了意思。
鸡鸣三遍,窗外的天已经有了黎明的昏暗。睡得极早的毕晟,此时醒的也早,该准备的东西自己已经检查三遍,直到确认没有遗漏任何一件,他才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等待着天亮约定的时间。睡意早已被隐隐的兴奋赶的远远的,他睁着眼看着‘天花板’,思绪忽然飘到了穿越之前。
是有段时间了,那些痛苦的相思终于不再拨弄自己的心跳,很长一段时间毕晟都认为,自己已经忘记或是麻木,然而今早只是无意的一个口,过去就如洪水决堤般的汹涌而来。忘记,有谁真的可以忘记过去吗?。
记得那时,自己也时常抽着烟望着天花板,望啊望啊望不到边,你的未来不是梦,难道我的未来是个梦?。不知道父母的身体还好吗,如果时间可以叠加,想必父母现在依然在世,或者......他有些担心妈妈,妈妈最疼自己,却有高血压,真不知道自己消失了这么久,她是否能挺过去。哥哥姐姐家的孩子想必也都长大了吧!忽然想起了雯雯,那时电话里刚刚学会叫自己舅舅的女孩,好像还欠她一个娃娃,好像不止,应该还有果冻,很多的果冻。
“欠!”好重的一个字,还欠一个好哥们五百块钱,还欠给父母养老送终,还欠帮哥哥盖房搬砖,还欠帮同事秋娣教训他那喜欢出轨的老公,记得当时玩笑着已经答应了。还欠什么?好像很多很模糊,应该还欠给初恋送以新婚的祝福吧!希望你过得幸福,至少要比我幸福才对!。摸摸眼角,呵......没有泪水,这才对!那些廉价的泪水早就已经流干了,不然若是饭饭看到,又该说自己像个女孩。
又是一阵鸡鸣传来,天蒙蒙亮了,毕晟起身背上包袱,像个贼一般小心的开门,院子里很静,看来元朗和王妈还没有起床,于是他悄悄的打开又关上院门,侧头时,却惊愕的发现小饭饭已经站在了自家门前,吁了一口气,他没有说话,拉起饭饭有些冰凉的小手,向着约定好的方向急促走去。
来的更早的王猛,在山脚下已经等得有些烦躁,猛然间看见远处两个身影,他心头的那块焦虑也释然而散,只是忽然发觉饭饭也跟着,眉头便又皱了起来。对着走到自己面前的毕晟疑惑的问道。
“饭饭也去?”
“嗯!”
“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没事…..我有把握!”
王猛没有在说什么,虽然不知道毕晟的把握从何而来,却很自然的相信了,对于这个比自己小的男孩,他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自始至终,这个男孩的秉性中都透着让人信赖的气质。三个人没有过多的说话,踏着黎明前的昏暗,有些探险般兴奋的走在上山的路上。
夜色降临,毕家大门紧紧关着,家里从上到下空无一人。饭饭的母亲焦急的在门口徘徊,她刚才已经敲了很久的门,却始终没人应声,想必应该是出去找毕少爷了。
村东有户简陋的人家,泥巴堆起来的矮墙上长满杂草,在枯枝编扎而成的简易大门旁,站着一个老人家,她手拄木棍眯着眼睛望向远方,口中不时的唤着孙子的名字,却始终不见孙子的身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