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在家日日好,出门半朝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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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忠明在大门前站了许久,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回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脑袋里好象装了一块沉重的铅抬不起头来。上半年的雄心壮志,此时巳是消得一干二净。院子里响起乱哄哄的话声,许多外出做艺的人到公社开介绍信。他也懒得起床。心想:自己的那一套让人饿肚皮,吕德望那一套能让人有一口饭吃,何必出来干涉呢!

    山村又恢复了往常,人们为了一口饭,又偷偷背井离乡,在各地流浪。公社又暗暗地开了介绍信。年复一年,月复一月,山里人在贫困中度日

    前坑村中有一块簟基,簟基边有一间厅,厅前屋檐下常放着几条长椅,厅里开着小店,人们上工都在这里等齐,日上三竽小队长大声的点着名,安排今天的农活。人们才赖洋洋的背着锄头,走向田头。到了傍晚;下雨天农闲时,这里是社员们聚集点,各小队的人,到小店里玩玩扑克或坐在一块拉拉家常,吐吐苦水,村中发生什么事,都从这里传出,那年月,乡亲们说出来都是苦难的事,如某某人家断粮了;某某人病了没钱医;某某人死了,撬了楼板钉棺材,……

    直到三中全会后,改革开放,,包产到户。这里发生了根本变化,小队改成了村民小组,大队改成了村,公社改成了乡,人们天未亮都到自家包产地中干活,这里见不到穿提破破烂烂的等齐到田里的人,听不到小队长指名道姓安排农活的话声。田里种什么自个作主了,劣地上,荒山上种上了果树,田地里种上了小葱、韭菜、元胡、贝母等等蔬菜药材。村民们不到一年就过上了温饱的生活,

    但下雨天,下雪天,这里还是村民们的休闲场所,穿得光鲜的村民们,有的在小店里打打扑克,玩玩麻将;有的坐在长椅上聊聊天,说说地,大的国家的大事,小的家里事都成了人们聊天的话题,某某右派平发工作啦!地、富、反摘帽啦!某某人儿子考上大学啦!谁家买了电视机;谁家要建造新屋等等。都是在这里流传。多年来一向不敢谈论国家主要领导人是非问题,也有人畅所欲言,有时各执己见,争得面红耳彩。

    到了大年夜,家家房门前摆出了撑桌,供上猪头、鹅、羊等供品。家里长辈拿起香祭告上天后,小辈们点燃了炮杖,炮竹声在整个山村接连不断的响起来,现出了浓浓的年间气氛,山里人多年没有这样的排场了。祭天过后是大吃年饭,过去大多人家是一碗猪头肉是大年夜最好的菜了,今年家家户户餐桌上猪肉、鹅肉、鸡肉、鱼肉、羊肉等整桌摆得满满的。到了时新年开始,山村里炮竹声齐鸣,炮竹爆炸闪烁的火花,布满整个小村上空,经久闪耀不熄。可能老人记事起,山里人也没有放这么多的炮竹,迎接新年吧?

    过了新年,人们没事又到这里聚集,人们谈起了过去元宵节迎龙灯的事,好事的人站出来牵头组成了灯会。家家户户上山偷枫树,做灯桥板。到元宵节那天,长长的龙头灯,游遍全村,到大路上跑灯,在这里转圈翻身。龙灯到了每家门前,都放炮竹,包红包,压雪。炮竹声整夜不断。从这以后月宵节迎灯的事,年年兴起了。

    有人在这里谈起了方岩山开放的事,上辈人谈起了过去上方岩打罗汉的事,村里就组成了罗汉队。方岩庙会,村里罗汉队涌向方岩山,与各村来的,十八蝴蝶、九狮图、走高跷、大面姑娘、等等到队伍集结在方岩顶上,载歌载舞。欢庆改革开放给人民带来了好日子。

    邻村接来了戏班子,人们在这里谈起了接戏班子做戏的事。有好事的人出来做头,每家每户你几十我几十,凑合了几千元钱,接来了戏班子,村里做戏啦!家家买鱼买肉,请来了亲戚朋友,他们围坐在饭桌,吃肉喝酒。到戏场头看戏,谈起现在吃不愁。穿不愁,家家有余钱,其乐融融。

    种田人生活好起来,集体化时在人们心目中生活优越种田人的手艺人,明显比下去了虽然,随着,包产到户,手艺人不要交管理费了,村里也光明正大,开了介绍信,手艺抬起头,大大咧咧地出门做艺了,但是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朝难,外面钱一天比一天难挣,吕招金,吕济成、吕世亮、吕茂享四伙伴也同其它做艺人一样经常空手而回。他们回家有空有时也在这里坐坐,但手里的烟卷不比种田人好,口袋里的钱还不可能比种田人多。

    这天,吕招金、吕济成、吕世亮、吕茂享、在外面转了一段日子回来,最后转车时又碰到一起了。大家花了钱,找不到活,心情沮丧,一路上很少说话。到了终点站,从车顶卸下行礼,各担起自己的手艺担子,踏上大路往家乡走。家乡在望了,吕世亮踌躇不前。吕招金扭回头朝他说:“又怕老婆骂了!”吕茂享接过话头说:“吕世亮,今日回家,今夜里要跪踏床头,扯耳朵皮了,。。。。。。”吕招金打断他的话说:“他内家威是威,但不会这样的,恐怕进了家又要被她撵出来吧。”吕世亮垂头不语。落到了最后,大家放慢了脚步,说着走着进了村,各自回家。

    吕世亮挑着沉重的担子,到了家门前,见大门开着,中央间无人,自知妻子在边间,便低着头,直闯进去,放下担子,走到右边房里,倒了一杯开水喝着。这房子,泥土结构没有柱子,檩条架在泥墙上,一个大门,大门进去,东西两间各有一个横门口,却未安上门,东边是灶间,西边是房间,中央间:后面竖着打稻机、手推车、放着喷雾器、铁锤、铁镦、等东西。前面大都空着,只有一张撑桌,几条长凳,几条小凳。灶间:一个砖头石灰面,较大的锅灶、一个猪栏、一个下槅柜、一口水缸、几只木制的水桶,现得很宽空。房间:床、桌、大小柜、板箱,也不拥挤。人们都说他家,屋空,他妻子说,是凉亭。因为中央间,灶间未上楼板。

    他妻子听声音觉得老公回来了,从灶间走出来,她叫张珍珍,二十几岁,中等个儿,身材苗条,肌肉比梅芳丰腴一点,脸稍黑了一点,五官秀美,身上肤色也白净,身穿大翻领带花白衫衣,黑色长裤,显得秀美。她直走进房间,见世亮正在喝茶,秀脸合威,张口就骂:“你这个大臃包!我在家里挣的几个钱,也让你带出去,想你做的归,不料你!没几日!钱花掉!又死归!我!比你英俊!聪明年青的小伙!来讲我的!不知有多少!我看你赚几个钱!才嫁给你!不料你!是个大臃包!出门!出门钱赚不归!在家!种地种不来!你五大三粗!想赖在家!要我这弱女子养吗!大臃包!大饭桶!大狗熊!没面皮!……”指着他骂个不停。吕世亮前几年,农业学大寨,手艺人管得严,不许出门。他公社最落后,搞点时只刮一阵风,水库做好后,公社暗暗开出介绍信,出门人少生活多,确实挣了一点钱,竖了新屋,又讨了老婆。现在自由了,乡、镇政府介绍信开明开了,手艺人直起腰来出门了,出门人多了,手艺活却越来越少了。前几年吕世亮那里,前后三处只有他一个炉子,现在稍大的村都起了炉子。吕世亮前半年,炉火几天红一红,夏天提早回家,秋天无奈妻子的吵骂,又出门了,他想移别处做,但每到一处,都碰上了永康的同行,都说生意不景气,带出去的本钱花差不多了,无法把手艺担子担回家来,心里本来十分沮丧,知道妻子要骂他的,低着头只顾喝茶,珍珍越骂越难听,一团火气涌上心来,脸上火辣辣,忿忿举起茶杯狠劲往地上一摔,怒气夺腔而出:“你自走出试试吗!只晓得骂人!谁不想走出挣的归!”声音又响又有力。珍珍一呆,挥拳朝他扑去。前几年,村里组织罗汉队,吕世亮、吕招金、吕济成、吕茂享四个伙伴都参加了,学了几套拳,学了一点防身本领。这时,吕世亮见势不妙,,右脚退一步。己侧身避开她,慌忙急步跑出门,珍珍一扑不着,转回头见人不知去向,随着追出大门一看,无人影,,回到屋里,见手艺担子放在里壁一侧,心里更添上一把火,双手去提手艺担子提不动,骂道:“这个贼骨头!连铁镦都掇归了!不想出去了!”就提起装着衣裳的袋子,丢出大门外,“贼骨头!有本事!不要回家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