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公子无忌 6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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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也是到了清晨的时光,梁啸走到后院角落的一个石亭坐下,思虑着应该怎样尽快适应这个乱世,和以魏国公子的身份来开创自己的天地。

    “公子!”侯远形色匆匆,却并没有梁啸预料中的睡眼惺忪。

    “无忌有难,请侯大哥救我!”

    梁啸下了狠心,决定了要信任侯远,此刻竟然就要跪下!

    “公子万万不可!”侯远眼疾手快,心中疑团更甚。

    梁啸抬头看了看侯远的焦急,心中不由有了一丝悲戚。方才他自称无忌,显然是已经决定了要接受这个身份。

    侯远关心公子,也关心梁啸,可是他不知道,在梁啸看来,承认了自己是魏无忌,就等于杀死了梁啸!

    除了猜儿和大熊,从此以后,有有谁知道,世间唯有无忌,而再无梁啸!

    “公子有何难处,侯远披肝沥胆,必为公子解难!”

    魏无忌回过神来,眼眸中更是露出坚定之色,“侯大哥,无忌有一事相告,只是,这多少惊世骇俗了些。”

    他转身不敢正视侯远的灼灼目光,不知为何,又是心虚了一次,“侯大哥,以前的事情,无忌都记不得了。

    无忌只能记起来的是,我在夜里醒来,在森林中与白狼搏斗,上树躲避狼群,而后为一家猎户所救。

    再往前的事情,真的是记不得了。”

    他不等侯远答话,便述说着这大半个月的见闻,事无巨细,凡是他能回忆起来的,都统统倒出来。等他说到在启封县城里搏命时,一轮红日已经从东方跳腾而出。

    良久的沉默之后,魏无忌复而说道:“不仅是记忆全失,无忌连生活起居,日常礼仪,都是记不清楚了。”

    魏无忌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信任侯远,敢把这一番话说出来,如果非要问个缘由,那只能说是直觉。

    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今天他对侯远推心置腹,虽然保不准侯远会一脚踹了他然后去邀功,虽然他甚至还不了解侯远和白氏商社,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若是侯远要海他,也是无能阻挡,不如干脆赌一把!

    “究竟该如何应对,请侯大哥教我。”

    魏无忌这次没有突兀跪拜,而是学着昨日侯远的样子,深深一躬。

    这次,侯远却没有来扶。

    “公子,此事不易。”侯远终于开口,他脸上除了讶异,更有感动,“然,不能泄露!”

    魏无忌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这是一种保护策略,“我便藏在白氏商社,一切行动,悉听侯大哥安排。”

    “其一,公子须要隐匿声色,不出白门;

    其二,我会专门讲述之前公子经历,以及如今大梁的形势;

    其三,似公子说法,对起居礼仪都是混沌,就得训练温习。”

    “好!”魏无忌点头答应,也着实认可侯远的提议。

    “然则,侯远尚有一事不知如何解决。”

    魏无忌顿时有些担心。

    “公子失踪已经半个多月,在白门,有需十多日,合起来,等到公子复出,便是一个多月的功夫。这一个多月,公子该如何向大王解释?

    还有,若是再侯得十多日,魏国寻不到公子,或是已经以为公子已死,公子的声望必然大损,又该如何?而且太子十数日前,曾将数个面目模糊的尸体带进宫中,公子以为,里面有没有你呢?”

    魏无忌一听,就愣了。

    这两条,他还真没想过。前一条似乎还好说,可以扯个谎,蒙混过去,可是后一个,按照侯远的说法,太子带尸体入宫!那就只能是自己的尸体,可是,自己还没死,那太子这一出!

    侯远问得好,若是魏国以为他已经死了,他又怎么能死而复生?!

    “要不,要不就说,我正在回大梁的路上?”魏无忌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倒也是一说。”侯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此事公子或可不必担心,侯远自会安排。”接着换过旁边一个年青人道:“王朴,速去夷门问对!”

    “嗨!”被唤作王朴的年青人大步而去,侯远则是开始和魏无忌讨论具体的细节。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两人终于将大部分的细节敲定,而之前被侯远派出去的王朴也是匆匆赶来,

    “侯大哥,可效穆王会西王母之法!”

    侯远神色一喜,正要拉着魏无忌解说,却见到魏无忌一头趴在石桌上,已经昏然入睡。

    在之后的二十天里,梁啸在白氏商社进行着艰难的蜕变。

    侯远和那个叫做王朴的青年,轮番向魏无忌讲述过去十余年的生活经历。按照他们俩的说法,魏无忌今年虚岁十八,再过两年就是加冠的年龄。魏无忌才华横溢,常常再几个王孙公子里拔得头筹,更是多次得到了魏王的褒奖。魏无忌好读兵书,尤其对《六韬》、《三略》还有不少的心得。

    按照侯远和王朴的说法,十年前,魏国长公子魏圉就被立为太子,而魏无忌在之后出类拔萃的表现,让魏王隐约动了易储的念头,魏无忌本人,更是让太子颇为忌惮。

    除此之外,魏无忌早孤,母亲已经不在,而魏国的诸公子中,他的人缘也不是很好。

    至于魏国庙堂的情况,则是魏齐为丞相,芒卯为上卿。

    魏齐是魏王的亲弟,恩宠非常,且在王族中颇有根基。

    芒卯以诈见重,深的魏王信任,虽然并未拜相,也没有多少实权,但隐隐是制衡魏齐的一枚重要棋子。

    然后侯远又对魏无忌讲述了简明的魏国历史、魏文侯以来的战国历史,还有平王东迁以来的东周历史。

    还有各国风土人情,大梁现状,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有时候是看书,就是竹简,可是侯远发现魏无忌甚至连字都不认识的时候,便改成了口述。每天都有大量的信息充斥在魏无忌的耳边,脑海。经常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是几人都是没有办法。

    现在的情况是,魏无忌越早复出,就越有利。

    所以魏无忌只能强迫自己多记一些东西,多学一些东西,就是为了能早一点,能稳一点地生存在这个乱世之中。

    而对于魏无忌来说,最折磨,同时也是最为难的,就是繁琐的宫廷礼仪。

    坐姿要正点;穿着要体面讲究,而且每个季节有每个季节该穿的常服和礼服;言谈举止要有风雅气度,不能笑场,更不能爆粗口;饮食要优雅从容,不能狼吞虎咽…………

    总之是为了贵族的生活而打造,为了宫廷的优雅而磨炼。

    只是在这么下去,连魏无忌也快以为,他这是穿越到了宫廷,而不是战国了…………

    ************

    魏王十二年,夏四月初一,魏无忌终于一身华服,站到了大梁王城的宫门。

    他来到这个世界,算起来,是四十四天,可是,已经经历了太多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他从未想过会与森林狼搏杀,也没想过会吃下一种蝙蝠炖的肉羹,更没想到那块淡黄色的玉佩,竟然能够将他带入梦境!

    他当然也没有想到,在他进入白氏商社的短短十余天,已经有丞相、太子、芒卯的门客先后来访,幸而侯远或者推说不在,或者是将他们挡在门外——魏无忌当然是通过碧儿和王朴得知。

    可是,最让他想不到的是,这次他悄悄潜出大梁,从东门入城,在去王城的路上,竟然有刺客袭杀!

    魏无忌记得很清楚,当他从东门进入那条贯穿大梁城的大道时,从两侧城门飞出的黑衣刺客。

    当时大梁庶民得知魏无忌归来,兴奋地到了城门处来欢迎。

    早在十日前,侯远放出消息,说公子无忌受魏氏先祖毕公托梦,前往泰山求解。

    而四月一日,正是魏无忌归来的日子。

    当透过缁车的垂帘看着周围的人们时,魏无忌竟然是感到了一阵的飘忽。

    难道自己,也是受到了如此的爱戴么?

    可是他旋即感受到了一股杀气,搭眼一望,之间右侧已经有两个黑衣人朝他的缁车飞跑而来。魏无忌猛然一个激灵,拉下车顶垂下的一根绳索,身躯一沉,就随着座位缩到了车底。

    而此时,两柄长剑正刺到了缁车之中,正是他方才上身的位置!

    长剑旋即抽出,而耳边的惨叫声也是连连响起,魏无忌惊出了一身冷汗,犹自惊魂,车外便已经传来了王朴的声音:

    “公子,王朴失职,四名刺客已经授首。”

    “嗑嚓”一声,魏无忌回到原来的座位,淡淡的声音从车中传出:

    “回去查探清楚,如此款待,可不能怠慢了。”

    王朴微微一怔,既而答道:“嗨!”

    “车驾启行,小心护卫!!”

    身后还是嗡嗡一片,早有侍卫前行开道,从混乱的人群中清出一条道来。缁车外的喧哗和惊疑,魏无忌已经不再关心,他此刻关心的,便只有自己,和王宫里的魏王。

    所幸从城门到宫门,都是一路风平浪静,缁车在宫门前稳稳停下,魏无忌缓步下车,正看见一脸惊愕的宫门司马。

    “请将军禀报父王,无忌自泰山归来复命。”

    魏无忌声音淡漠幽远,却平平生出一股让宫门司马畏惧的威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