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师 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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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六年过去了,小皇帝也渐渐长大成人,心里对于撤销变法前后的一些状况,也做了一个比较,他渐渐

    感觉到,太皇太后当初任用司马光撤销变法仿佛是个错误的决定,据有司汇报,近几年来,国库入不敷

    出,每年亏欠的数量都在增加,他常常在思考这个问题,撤销新法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心中一片茫然,苏学士在时,他尚可与苏学士请教,如今苏学士已经远去杭州,他越发地觉得身边没有可

    说话之人,他有心进行变法,可却无力改变太皇太后的想法,几曾试着提起,都会被太皇太后训斥一番,

    悻悻而退,这天一个人在后花园踱步,突然一白衣少年从后花园跳了出来,大喊:“站住!”哲宗正在想

    着问题,突然听到一声断喝,着实被吓出一身冷汗,待看轻面前之人,不禁温尔一笑,“韩逸,却原来是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宫里玩了?”原来,眼前这个孩童,便是六年前汴梁城外,与方十三结交的孩童,也

    是朝廷重臣韩忠彦之子韩逸,且看他天庭饱满,眉如尖刀,眼若皓月,鼻正口方,长身而立,虽还只是个

    十岁孩童,但俨然一派古公子风范,韩逸闭口不言,盯着哲宗的眼睛不住的乱转,透着光亮,似笑非笑,

    哲宗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发起急来:“朕问你话呢,你怎的不答?”韩逸收起笑脸,忽而摆出一份老气横

    秋的样子,细着嗓子说道:“煦儿今年也十六了,自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民间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帝

    王之家。韩爱卿,依你所知,可有什么合适人选啊?”随即韩逸又一俯身,低声说道“依老臣之见,可在王

    宫大臣之家择适龄少女入宫,是时,请太皇太后亲自挑选方为上策。”这一句却是学得自己的父亲,哲宗

    随即醒悟,“好啊,你这是来取笑朕来着。且看朕今天如何收拾你...”说罢,在后花园中与韩逸追逐起

    来,韩逸虽然自幼生在名臣之家,饱读诗书,颇有见地,但终究是孩子心性,说起话来自然随意,即使见

    了九五之尊也是如此,哲宗不以为忤,反觉亲近自然,比起和朝中大臣说话要放松得多,跑了一会儿,哲

    宗已是气喘嘘嘘,韩逸连忙停下,和哲宗挨着坐在了一亭子之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圣上,

    你为何整日愁眉不展呐?”“因为国事不定,自从废止新法以来,府库连年亏空,百姓生活有退无进,每

    思及此,朕常常觉得有负先帝...”“家父也知圣上不易,在家之时常常对我们说,圣上忧劳,一面是先

    帝,一面是皇祖母,委实难堪。但盼皇上能一切顺其自然,此事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且不要夙兴夜寐,徒

    增烦恼。”其实这句话,却是韩逸自己所说,韩忠彦耿直,不屑于光说不做,如何会对旁人说出这等话,

    这不过是韩逸为父在皇上面前增加分量而已,哲宗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小韩逸,委实聪明得紧。难得韩

    枢密使有这份忠心,朕记下了”韩逸连忙起身做谢。话头一转,“太皇太后说过几天便会选秀女入宫,韩

    逸自当会为皇上选出一位贤良淑德的好姐姐,我且先退了”哲宗听他说要为自己选皇后,开始颇觉他这一

    副小大人的样子装得甚是好笑,待听得他这就要出宫,随即脸上闪过一丝失落,“这便去了吗”“去得,

    去得,再过几年我便不能这样随便进宫,我总是要替皇上选一位能终生陪伴之人方可。”哲宗这回没有作

    声,少顷,“如此便去了吧。”韩逸躬身告退,哲宗怔怔地望着他,只觉他这一去,宛若把自己独自一人

    抛在深宫之中。

    且说另一边,太皇太后和韩忠彦在后宫中,太皇太后唤来侍女,上了两杯浓茶,“韩爱卿可知这是茶?”

    韩忠彦抬起杯子,放到嘴边,微微呷了一口,闭目细品,但觉入口芳香,清目醒神,似与以往饮的茶有些

    相似,却又不同,于是说到:“这可是龙凤团茶?”太皇太后微微一笑,没有回答韩忠彦,说道:“饮茶

    之风兴起于唐,但光大于我朝,太祖皇帝有饮茶之好,在太平兴国年间,太宗皇帝遣使至建安北苑,监督

    制造一种皇家专用的茶,因茶饼上印有龙凤形的纹饰,就叫“龙凤团茶”。皇帝用的龙凤茶,茶饼表面的

    花纹用纯金镂刻而成。真宗成平年间,丁谓至福建任转运使,精心监造御茶,进贡龙凤团茶。庆历中,蔡

    襄任转运使,专门监制了一种小龙团茶,比龙凤团茶更加精美。神宗时有一位叫贾青的官员担任福建转运

    使,又创制了密云龙,比小龙团还精细。老身入宫一辈子,喝了一辈子祖宗留下来的极品贡茶,再喝别的

    茶,委实觉得无味了。”韩忠彦似乎听出了太皇太后话中的含义,放下手中之茶,轻轻说道:“太皇太后

    喝茶已久,自然喝得出茶之优劣?似我等愚臣,往往贪图一时口味清新,又怎会懂得这许多道理。”太皇

    太后吩咐下人,扯去两杯茶,良久,微微叹气,“煦儿年少,急于有一番作为,近日来,连日在我面前提

    起神宗皇帝新法之事,言辞对其颇为中肯,神宗皇帝雷厉风行,尚可辨别忠奸,可熙儿毕竟从未亲自处理

    过国家大事,只怕老身这一去,熙儿又会重新提起新法,难免会为奸人所趁,老身委实忧虑得很呐!如此

    这般,老身岂不是愧对先帝重托,愧对列祖列宗。”韩忠彦答道:“圣上虽然年幼,却心忧国事,这是我

    大宋之福,只是不如太皇太后想得深远,太皇太后洪福齐天,只要加以时日规劝,圣上必可明白太皇太后

    的良苦用心。”太皇太后微微一笑,“但愿熙儿成亲后,能变得老成持重些。”韩忠彦起身,“老臣这便

    去准备选秀女一事。”太皇太后笑笑,“韩爱卿到不急在这一时,且陪我说说话。”韩忠彦欣然称是,太

    皇太后接着说道:“我看逸儿聪明伶俐,将来也必定会有一番作为。”韩忠彦笑道:“犬子整日嬉笑怒

    骂,尽是些小聪明,只要不给我惹麻烦,我就知足了...”太皇太后笑道:“怎么,逸儿又有何事惹你生气

    了?”“前日早晨,逸儿趁我不在家之时,溜出府去,在街上撞见蔡知府公子正在和一女子搭讪调笑,便

    上前讥讽,蔡公子气愤不过,看犬子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便上前动手,哪知犬子也曾习过两三年花拳

    绣腿,登时打得蔡公子鼻青脸肿,我知此事后一怒之下,把他关在屋中,罚抄《论语》,命几个下人看

    着,犬子唤进一个与他身材相偌的家丁,该家丁一向与犬子交好,其他人也就不以为意,我回到家中,发

    现他平时开的正面窗户已经关上,待到后面窗户看时,看他正端端正正坐在桌前写字...”太皇太后奇道:

    “咦,逸儿怎会如此听话?”“照啊,我回到堂上越想越是不对,连忙跑到逸儿房间,推门而入,发现一

    名家丁正穿着逸儿衣服端坐在那里,逸儿早已不知去向,正在这时,有人通报,蔡京之子求见,我连忙跑

    出去看,只见蔡京之子,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连哭带爬地进门便给我赔罪,我一时头大,他越是赔罪,

    越是气愤,这时犬子也刚好进门,鄙夷地看了蔡公子一眼,大喊,爹,我回来啦,我看来福辛苦,而我整

    日不思进取,遂换了他的衣裳,去街上买了东西,说着,提起手中的青菜给我看,我没做声,逸儿看了看

    蔡公子,怎么,你也在这,你这新伤是怎么回事,那蔡公子哪敢在犬子面前说实话,只说不小心跌的,逸

    儿又问,那为何跑我家里来哭诉,可是跌撞之时,碰坏了我家物事?蔡公子刚要说话,逸儿伸手去拉他,

    我明明看见蔡公子之前手中无甚物事,待得他起来之时,手中已经多了一块逸儿常带的玉佩,只是已然碎

    成几半,逸儿又从他手中拿回玉佩,说道,啊,原来是你偷了我的玉佩,不小心跌坏了,特来赔罪,是也

    不是?你这身上的伤是跌得那一跤摔得是也不是?你昨天调戏民女,那女子根本无心于你,是也不是?这

    事本身便是你错了,你知我父仁慈,才来找我父认错,是也不是?那蔡公子本来就受了伤,再加上这两日

    着实受了惊吓,拙于言辞,在加上犬子一连串逼问,竟一时做不得声,我看他左右侧脸均有新伤,如何一

    跤能跌出两面伤,分明是小儿巧舌如簧,着实气灌胸腔,恼怒异常,只待蔡公子说出一个不字,便上前收

    拾小儿,哪知,哪知...”“哪知蔡公子竟一句话未说,反而把错全拦在自己身上了。”韩忠彦点点头,太

    皇太后哈哈大笑,“逸儿文武双全,且颇有侠义心肠,我观其貌相,将来必有一番大得作为,只是...”韩

    忠彦一惊,他虽对韩逸一直严厉,但实则内心最关心这个小儿子,他素知太皇太后有相面之能,此刻听太

    皇太后如此说,怎能不惊,忙问:“只是什么?”太皇太后摇摇头,又点点头,不做言语。韩忠彦见太皇

    太后陷入沉思,便起身告退,太皇太后应了一声,韩忠彦便去了,一路上苦苦思索着,太皇太后这最后一

    句话却又是何意。

    却说韩逸出了宫门,走在大街上,汴梁城的繁华让他感到非常舒适,一路上花红柳绿,来往船只,在河上

    穿梭,街道两旁小商小贩,热闹非凡,北宋经过王安石近二十年的变法,迅速富强,国民经济逐年提高,

    街道乡野处处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历来变法家多以富国强民为首任,但终不免触动统治阶级的利益,致

    使变法失败,战国的商鞅如此,宋朝的王安石如此,后来的张居正亦是如此,这仿佛成了一个规律,统治

    阶级痛斥为这种做法为杀鸡取卵,他们不要绝对的公平,他们需要特权,哪怕只是做凤尾中的佼佼者,亦

    是甘之如饴。所以历来农民起义的口号归根到底无非是公平二子,这个具有极大吸引力的口号,不知推翻

    了多少个封建政权,但是又不知在这些封建政权上建立了多少个新的封建政权,中国几千年封建专制未曾

    进一步,不得不说是个奇迹,却也是一个必然。韩逸碎步在汴梁的青石板路,正被这种万物自然的和谐所

    陶醉着,猛然间发现,在自己的不远处,有一物事,似乎与这大千世界格格不入,韩逸自幼叛逆,总是偷

    溜出府,那次在山洞之外,送走方十三后,正自伤感之时,一人飘然落在他面前,告诉他刚才把他与方十

    三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对他言辞与性子颇为中肯,韩逸就在这人的指点下,稀里糊涂地得练一派内功,

    该内功又近似佛释道家,最讲究的是修心养性,亲近自然,韩逸不知高人姓名,亦不知这派内功源自何

    处,只是每月初一十五,那位前辈要他在城外相聚,韩逸练这门内功心法已是四年有余,虽不如数十年高

    手般造诣,但由于阅历不多,磨难较少,再加上天资聪颖,较比一般成年人修习,却也是快了五六倍之

    多...韩逸收敛心神,屏息细看,却原来是前面源自来客栈店门前端坐着一位青袍老者,韩逸只是多看了这

    么一眼,便有了一种心悸的感觉,该老者面貌也颇为疏朗,只是那一张脸上的表情却给人带来阵阵寒意,

    凝神观察片刻,便觉得这名老者全身上下,每一处无不透着古怪,每每一处本是常人所为欣羡之相貌身

    材,可在与他身材和整体结合之时,却又显得恰巧画蛇添足,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韩逸只觉得眼前

    这位老者从内而外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霸道,韩逸呆呆地立在那里,饶是他活泼多智,此刻也不知该如何

    是好,正当他踌躇犹豫之间,韩逸突然听到有人说话,“你师父在哪?”韩逸颇为诧异,环视四周,见无

    人驻足,脖子便僵硬起来,生硬地扭过去,看向青袍老者,心下骇然,此刻他与青袍老者相距,足有近二

    十丈有余,只因他自幼习得前辈所传授的内功,目力觉察力非常人所及,才能发现老者的存在,此刻他听

    一声音明明便在耳畔之旁,却原来是远在二十丈之外的一位老人发出,且只是宛若在耳边细声说话,并非

    长啸嘶鸣,这又让他如何不惊,以他小小年纪的见识来看,这位老者的内功实已至化境,却比自己所遇的

    前辈要高出许多,韩逸一点点向那名老者走去,感觉每一步都有万箭穿心般的痛苦,只因这名老者周身散

    发出的气场实在是过于凌厉,韩逸甚至感觉自己这四年来所练之内功在一点点流失,韩逸微觉不妙,心神

    一乱,相抗的内功登时便弱了几分,说也奇怪,本来全力以抗,尚且是痛苦万分,此刻相抗之力一减少,

    身上的苦楚没再增加,反而舒服了许多,这时他回过神来看街上的行人,见人人行走自若,嘻笑如常,心

    下便也明白了七分,接着又试探着扯去两层抵抗之力,只觉已是呼吸顺畅,虽觉疾风割面,但和之前相

    比,已是地狱天宫之差了,这时,他距青袍老者已仅有两三丈了,“哈哈哈,师弟委实聪明的紧,师兄佩

    服之至,师父老年得此贤徒,老人家必是无憾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