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上徘徊,不知到底是该在京城继续等待方七,还是按照叔父的吩咐直接去往雁荡山,他从小丧父,一
直跟着叔父生活,虽然两人也是聚少离多,但他知道,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叔父总是会化险为夷,然而七
日前,叔父找到他,把一个包袱交给他,郑重其事地对他说:“我此去宫中,有一件大事要办,恐怕凶多
吉少,你在京城等我七日,如果我七日还未曾来找你,你便带着这个包袱走!”当时,十三不以为意,他
知道叔父向来谨慎,而且武功高强,叔父如此说,只是他一贯的性格而已,所以十三并没有当回事,然而
七天过去了,到了叔父真的一去不回之时,他才渐渐感觉情况不太对头,一颗心砰砰直跳,心乱如麻,他
自幼丧父,这十余年来从未离开过叔父单独行走过,此刻天渐渐暗下来,他一个人更是不知该何去何从,
正此之时,他忽听到街上呼喝之声,忙躲在角落里,看个究竟,待听明白这一伙人找的便是他的时候,瞬
间大脑一片空白,“叔父遇害了?叔父遇害了?”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在转,他心神恍惚,忧愤交加,要
不是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差点便哭出声来,眼看一伙人便要搜到自己所在的角落的时候,宫里又来一人
,不知说了些什么,便把那些人带走了...方十三徜徉在汴梁繁华的大街上,失魂落魄,一路上撞到了好多
人,他能看到别人在冲他大声怒骂,但耳朵里却什么也听不见,木木然地向前走着,实不知该何去何从,
胸腔里憋闷的厉害,直想放声高呼,却喉头发涩,半点发不出声,街上的人发现骂他笑他,他都无动于衷
,便以为他是个傻子,也就不以为意了,嘻笑怒骂一番,扬长而去。行人不自觉便给他闪出一条道来,实
不愿与他靠近,他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向前行走,朦朦胧胧中感觉前面好像有很多人,自己的正前方有
一皓首老者,方十三初始不觉,待到想要避让之时,已是不及,“哎呦...”老者发出声音,方十三这回听
得清楚,定睛一看,自己把一位老人给撞倒在地,方十三连忙上前搀扶,老者也不以为忤,站起来笑笑:
“年轻人,可是遇到烦心事啦,这般闷闷不乐?”方十三怔怔地看着他,平时颇为有礼的他,此刻竟一句
话也不愿多说,老者看他没有说话,执起他的手,“来来来,小伙子撞倒了老大爷,那就陪着老大爷看一
出戏吧。”方十三这才明白,原来这一群人围在这,是在看戏来着,老者指着戏台对方十三说道:“小伙
子,好生看着,这是扬州来的戏班子,老夫老眼昏花,一会儿还要你给我讲讲呢?”方十三见老者待己真
诚,不禁感动,轻声应了一句,便开始看起戏来,方十三仔细看了一会儿,便知道了这是小时候叔父常给
他讲起的杨家将在幽州战役后,杨家诸子在杨业的率领下赴金沙滩谈判,结果被辽兵包围的故事,自己心
中已是熟记百变了,于是转过身来,刚要开口,老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好生看着?”方十
三原本便沉稳内敛,此刻突闻叔父惨死宫中,更是不愿多做言语,转过头去继续观看,戏渐渐进入高潮,
杨家将惨败,几乎全军覆没,大郎延平被乱枪挑死、二郎延定血战殉国、三郎延辉乱马踏死,待演到四郎
延朗与部下冲出重围之时,前面又加了一层戏份,只见杨家将死得死,伤得伤,部众所剩无几,杨老令公
扫视四周,见四儿杨延朗还在一力支撑,全力苦战,杨老令公把四子叫到近前,“四郎,降了吧。”杨延
朗双目含泪,“爹爹,倘若我等降了,孩儿倒是不怕,只是不知敌寇到时该怎样羞辱爹爹,原谅孩儿不孝
,孩儿断不能让爹爹受辱...”杨老令公摇摇头,说道:“我儿误会我的意思了,爹爹没打算活着出这战场
,只是你得活着?”杨延朗疑惑地看着杨老令公,杨老令公喘了两口气,轻声说道:“我要...我要你假意
投敌,伺机报国。”杨延昭跪倒在地,失声痛哭,“爹爹,可是把我当成贪生怕死之辈了?”杨老令公摸
了摸四郎的头说道:“我儿误会了,我平时虽对你多有斥责,但我深知你富有忍力,爹爹刚才那几句话可
全是肺腑之言啊.”杨延朗望了杨老令公良久,见杨老令公目光坚定,于是向杨老令公拜了三拜,“孩儿遵
命。”杨老令公一把抓住四郎的手,“我儿,有时候人死要比活着容易,但你却必须活着,明白吗?”杨
延朗咬了咬牙,坚定地说道:“孩儿谨记在心。”方十三看到此处,不禁一怔,喃喃地说着,“有时候人
死要比活着容易,但你却必须活着。”平时这段戏前后已是烂熟于胸,却从未真正体会过杨延朗的艰辛,
此刻感同身受,真有如醍醐灌顶一般,心中的痛苦也减轻了几分,方十三这才明白了老者的一番苦心,待
转身要答谢老者,但见夜色茫茫,老者却早已不见踪影,方十三知道老者有意点醒自己,不禁心生感激,
向四个方向拜了又拜,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向前走去。此刻城门已闭,方十三不敢去客栈休息,只得在城
中随便找一处荒废之所,和衣而卧,方十三这一天来心力交瘁,不多时,便沉沉睡下了。
第二日,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方十三便睁开了眼睛,他坐起身来,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毕竟跟随叔父
日久,饶是昨晚经历了一番大彻大悟,但终究是少年心性,此刻想起昨日之事,又不禁伤感起来,他暗暗
思索着自己该何去何从,猛然想起叔父嘱咐过他,如果叔父不幸遇难,便要他带着包里的九龙玉佩去雁荡
山找祖师爷爷,心想,这是叔父最后一个要求,我一定要尽力去完成他的心愿,想到此处,顿时精神一阵
,从包裹中取干粮大口嚼了起来,头骨随着嘴部咀嚼跟着一动一动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方十三,
必须要活下去...”坐了一会儿,方十三又自言自语道:“这块九龙玉佩不知到底有何用处,出动了这么多
大内高手,却不知是何人想要他,难道是皇上?”此时,他功力不足,昨夜那个找梁公公之人对梁公公说
的话,他半点也没有听到,故而他根本不知道神宗皇帝已然驾崩,他之所以断定叔父遇害了,是因为宫里
突然派出许多高手来找他这么一个毫无关系的人,他也不知道叔父便是神宗皇帝的近卫头领,只知道叔父
在宫里当差,如此而已。但他可以断定的是,有一个大有来头的人,正在费劲心机的找他,而且,是冲着
他包裹中的那块九龙玉佩。“那么,我现在最应该做的,便是想方设法混出城去,在这里待着,连个落脚
的地方都没有,终究是不安全。
中午的太阳甚是毒辣,方十三买了个斗笠,戴在头上,同时在路边换了一套平民百姓穿得衣服,把包裹塞
在后背上,弯着腰,扮作一罗锅,又在脸上胡乱图了些泥,找了根棍子,把刚买的斗笠丢在一边,颤颤巍
巍地向城门走去,城门口果然设了查岗人员,他刚走到城门口,就听有人喊道:“站住...”方十三心中一
惊,不敢转头,低下头,没有作声,一军官模样的人走到他面前,打量了他一下,问道:“叫什么名?”
方十三沉声说道:“庶民,王得胜。”“嗯...好名字,随我来一下。”方十三暗自叫苦,跟在那军官身后
到了一棵大树之下,但见大树之下放着一盘棋,两把藤椅,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商人,另一把
椅子空着,显然便是这位军官的了,那军官大模大样地坐在了商人对面,说道:“哈哈,老王啊老王,上
回我找人观棋,你还是把我赢了,你说怪我找了个书生,书与输谐音,看看这回,我找了个叫王得胜的,
一定把你杀得丢盔卸甲。”那王姓商人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方十三一眼,低头骂道:“贼娃子,竟会弄这
些不靠谱的东西。”俩人乐兹乐兹地下起了棋,方十三站在他们旁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气得七窍生烟
,心里直骂道:“这两个老乌龟,合着是来拿小爷消遣来着,贼娘的,也怪我不争气,早知道就告诉他叫
王碧书好了。”方十三摇头晃脑,突然看见那棵大树上的一件物事,仔细看了两眼,差点惊叫出声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