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柳云开眼见青笺寻死,神志已经有些模糊,进入癫狂状态,只用一拳一脚便将那黑衣人打得瘫倒在地上。
众人闻听声响,几息之间,便都匆匆赶了过来,柳清臣、柳正,还有住在跨院里的钟离和陆畔,一个不少悉数到场。只是大伙来到的时候。柳云开已经和青笺晕了过去。只留那黑衣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都觉得事情实在是太过蹊跷——那黑衣人为何而来,柳云开又因何晕倒在地上,青笺却又为何引刀自杀。
最奇怪的还是那黑衣人,他伤势之重,伤他之人出手之狠,简直亘古未见。这就应了那句话,所谓行家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这几位无论哪一个,拎出去都是一等一的武功好手,打眼一看便可看出那黑衣人伤势——共有两处,一处在右肩,一处在后背。但看明白归看明白。他们自问任何一个人也没有这个本事,只凭两拳没有一人可以做到现在这样——黑衣人全身骨骼没有一处完好,几乎全都寸寸碎裂。
却又偏偏能留他一口气在——吊着他的生机,幸好此刻已经晕了过去,要不然可当真是求生不得,只得苦苦受着折磨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破了脑袋,猜测了无数种可能性,唯独没有将这一切往柳大公子身上联想。其实也情有可原,毕竟是柳云开一向都是书生一般的模样。只以为,是哪一位不世出的高手,适逢其会,制服了黑衣人,救下了柳云开。
但,钟离和陆畔则不然。陆畔粗犷豪放,不拘小节。虽与柳云开论起来是二哥,但实际他内心深处最想的便是同这智谋过人的三弟并肩作战。他咂摸一下嘴唇,心中暗想,这是谁干的呢,可真是对了俺老陆的脾胃。
钟离心细,他与柳云开倾心相交之前向来对自己的智谋颇为自负,但自打结识了这位三弟,眼看着他将一个破败的郡县整肃一新。其过程中,奇谋百出,实在是佩服的紧,在他看来,在自己这三弟身上,发生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不足为奇。
钟离目光炯炯,查看着现场的蛛丝马迹,见那日气走苏姑娘的天书被抛在了地上,便默默的收了起来。
众人纵然有一肚子疑问,也只能暂且压下,不管怎么说救人要紧。
于是郎中齐聚柳府,黑衣人和青笺倒还好说,前者,基本无药可救,只能想办法为了续命,让他多活几日,若能清醒过来,或可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青笺,挨了一刀,只是失血过多,并未伤到脏腑,医治起来也不困难,只是需要一些时候将养。唯有柳大公子,郎中们一个个把脉过去,却又全都耷拉着脑袋出来。
结论大同小异:“柳公子脉象杂乱无章,生机绵延似决未决,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样的情况,漫说是诊治,就是想找出病因来都很困难。
柳清臣万般无奈之下,便想起令狐青渚曾与他提过纤月公主医术过人,便连夜入宫将纤月公主请了过来。
令狐纤月诊脉之后,也是眉头紧缩。一时间只觉得刻下柳云开的状况看起来,比前两天入宫时还要糟。而他之所以生机不坠,完全依赖于他体内有一股奇特的内息,生生不绝,不断的滋养着他的身体。也正因为如此,令狐纤月断定,柳云开不会有性命之忧。这让众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随后又开出几副滋养元气的方子。
其实还有一点,令狐纤月没有说,诊脉之时发现的柳云开体内的那股奇特的内息,她隐隐约约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以至于,方才刚一搭上柳云开的脉门,立刻便发现了它的存在。尽管它还十分微弱,却异常坚韧,似是与她师门功法有些许相像,可再仔细探查之下却与她所修习的功法又有着太多的相悖之处。
这让她既感到疑惑,又是惊讶。真不知这幼年的玩伴身上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柳清臣是燕国重臣,虽然心忧,却也只能以国事为重。而其他人,上阵杀敌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可若是治病救人,那可就全都是外行了。
如此一来,纤月便留在了柳府,专门照顾柳大公子。不曾想,柳云开只是在第二日朦朦胧胧醒转过来一次,抬了抬眼皮便又再度昏迷过去。
如是,过了一天又一天,直到第七日,柳云开这才悠悠醒了过来。
……
令狐纤月一边带着柳云开往偏院走去,一边将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
“公子可否告诉纤月,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倒底是何方高人,制服了那黑衣人?”令狐纤月讲完了事情的经过,停下脚步,亮着眼睛盯着柳云开问道,特意加重了‘高人’两字的语气。
柳云开心道:我比你还想知道呢!可无论他怎么拼命回想那天的情景,也只能记到那黑衣人用青笺要挟他,他被迫无奈之下已经决定将那书册交出。接着又发生了什么事,却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令狐纤月故意放缓了脚步,窈窕的身姿随着轻盈的步履,扭摆出动人的韵律,如同仙子下凡,凌波微步。
柳云开看着眼前款款而行的纤月,美则美矣,可柳云开心里总是觉得十分怪异的。他糊里糊涂的失去一部分记忆是其;纤月公主居然会来照顾他,是为其二。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呢?
现在的两人个仿佛主客易位。纤月此刻的情景落落大方在前头慢慢引路,看那模样似乎在有意迁就他这个‘重伤初愈的伤员’。俨然已经是柳家主人的模样,而货真价实的柳大公子倒像个初从乡下进城的毛头小子一般,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恍然间他又想起那日宫中水上廊桥的一番倾谈,那时纤月明显早已经认出了他。面对拒婚之人仍然如些恬淡,好似平常女儿家的那种情态在她身上浑然没有半点痕迹。
镜花水月,柳云开瞬间便是这么一种感受,虽然近在咫尺,却那么不真切。
想到这里,他轻叹一声,神女虽美,却总是让人心生敬畏,远观足矣!
令狐纤月虽是在前头带路,却六识敏锐,柳云开的神色_情态一丝不落的收心底。美眸之中有那么一刻浮起一丝迷惘。
两人一前一后,具都黯然不语,功夫不大,便已经穿廊过院,来到一个小偏院。
钟离和陆畔正守在这里,见到柳云开来了,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三弟,你总算醒了!”
陆畔哈哈大笑,照着柳云开的肩头擂了一拳:“好小子,我就知道咋三弟没那么不经折腾。”浑然没有看到柳云开痛得呲牙咧嘴。
“我说,两位哥哥,你们这是……?”柳云开一边揉着膀子,一边朝两人身后的屋子指了指。一脸询问这色,那模样好像比他们两人还要迷惑。
“公主,三弟这是?”
令狐纤月摇了摇头,道:“其实纤月比两位还要好奇公子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公子的模样显然是不太想告诉纤月。”
柳云开大呼冤枉,他哪里是不告诉啊,分明是根本就连他自己也如坠云中。
“三弟一点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了?”钟离犹不死心,一边从怀中掏出那郑书册递给柳云开,一边试着问道。
柳云开伸手接过。
“这是什么?可否借纤月一看?”令狐纤月嘴上询问着,手已经伸了出来,纤巧柔美,好似羊脂白玉,让人看了怦然心动。
柳云开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那日的苏临水,也是因着这书被气了一遭,只是不知道自己昏迷的这些天来,这位‘越国特使’又在干些什么?
“怎么?公子不愿意?”令狐纤月眼神执拗的看着柳云开,见他没有回应,玉手又往前伸了伸,眼看就要戮到了柳云开的鼻子。
一股若有若无的幽兰香气,飘进柳云开的鼻孔。
柳云开扬了扬手中书,道:“哪里哪里,这书其实也平平无奇,只怕公主看了会失望。”
令狐纤月也不客气,一翻手便夺了过去,深深看了一眼柳云开,道:“纤月便就是纤月,何是又变作了公主?”
说完,不再说话,翻着手中书看了起来。
“咦……”
令狐纤月脸色有些惊讶,接着又翻看了几页,竟是看得异常仔细。
柳云开心道,这书他看了研究了无数次除了纸张有些特别之外,现在可是一个字都没有了,就算你是公主之尊,难不成还能看出花来?这样想着,心里已经已经做好了恭迎纤月发飙的准备,虽然按近日来所观察纤月的性格应该不是这样。
——但,这世上又有哪个男人敢说自己了解女人呢,这样想的,要么便是少不更事;要么便即将在女人身上吃大苦头。
却见纤月面色越来越郑重,最后干脆把书一合。
目光落在柳云开的脸上,半晌才道:“公子此书是得自何处?”她语调早已经不似往日一般恬淡,有些低沉,仿佛是在刻意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柳云开暗叫不好,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若红颜是‘祸水’,那这书册便就是‘祸书’一本,如今‘祸书’遇上‘祸水’,这祸大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