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落幕,胜出的三人分别是田博广,傅雍罡,孟岩华。
这个结果,和雷少侠当初预料的一模一样。
下一场比武要等到三天之后再举行,洛文远给出的理由是四进二的比武属于重头戏,让四人先养精蓄锐调整到最佳状态。
田博广本来还保持着风度,等落幕后再立场,却发现有个黑龙卫在对他使眼色。
有那位青袍老者压阵,鸿运客栈倒是没乱成一团,不过那气氛,绝对的愁云惨淡。田博广一踏进客栈,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院子内,黑龙卫和掌柜的尸体早已收殓,血迹也被打扫干净。整个天字一号房都挂上了白绫,一种大丧的气息扑面而来。大堂中摆放着一口棺木,青袍老者伏在棺木前,老泪纵横地悲呼:“三妹~~”
田博广面色凝重,刚才他听那名黑龙卫禀报说客栈内死了不少人,心里已经发沉,却想都没想田三姑会有生命危险。直到走到棺材前一看,田博广浑身一震,犹如五雷轰顶,整个头颅都嗡嗡作响,脑海里苍白一片。
要说田三姑的本事,田博广知道得太清楚了。作为家族首席弟子,他几次向大长老讨教,都被田三姑一只手轻松放倒。
而这种在他心目中几乎不可战胜的大人物,却莫名其妙地死了。田博广并不悲伤,他甚至忘了大长老跟他有点血缘关系,他只是有种担忧……凶手既然能杀死田三姑,想必也能轻松杀死他田大公子。
当然,这种忧虑是不能表现出来的。只见田博广眼眶湿润了,泪流满面,噗通一声跪在棺材前,痛不欲生地悲呼道:“三姑奶奶……”
刚喊出这句话,就已经泣不成声。
在下人眼里,大公子显然成了至孝的晚辈。
等到田博广哭得差不多了,罗先生才上前劝道:“死者已矣,公子节哀。”
“谁干的?”
田博广站起来,怒喝一声。这时候他不需要云淡风轻,越是悲痛愤怒,越显得他至情至Xing,可以大大地收买人心。
“这……”罗先生正一头雾水,自然给不出答案,外面一群黑龙卫也不知道真相,他只能看着青袍老者:“恩师,这……”
那青袍老者,便是关西郡师,黑龙散人。
所谓“郡师”,负责一郡之地的祈福祈雨等杂事,偶尔还会干点降妖除魔的勾当。如果田信键称了王,那么黑龙散人肯定会被册封为“上师”。倘若田信键称了帝,那么黑龙散人就是“国师”了
有道是真龙登基,紫气东来。
通常改朝换代,新帝登基,其时必有紫气东来。而这种东来紫气,关乎天数,对修士大有裨益。其中收获最丰的就是国师,被新帝册封的国师,正是奉天承运,可以炼化大量的东来紫气,境界必然有所突破
黑龙散人和田博广不同,他是真的悲伤。
此人出山相助田家,一半是为了东来紫气,另一半则是为了田三姑。
黑龙散人永远都不会忘记,五十年前那个落叶纷飞的秋天,在苍茫山,他遇到了刻骨铭心的姑娘。那时候的黑龙散人还是个气境武者,而那姑娘得了奇遇已经是气境巅峰,机缘巧合救了他一命。
从那以后,黑龙散人生命中的春天到来了。
这一点,罗先生可以作证。
当初罗先生和师傅在黑龙山潜修了三十余年,有一首歌他听了三十年,耳朵都快听出了老茧。那三十年里,师傅每天都会伫立在山顶,站在猎猎风中,寂寞如雪地唱着同一首歌:“自从在苍茫山脉见了你,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我要悄悄地告诉你,不要把我忘记……”
作为一名寂灵巅峰的强者,黑龙散人本来想突破魂境后,再强势地征服田三姑。谁都明白魂境意味着什么,只要他到了魂境,田三姑肯定不敢拒绝,否则就是和整个田家为敌。遗憾的是,他还没到了魂境,田三姑先死了。
“是一个麻衣神秘人……”
黑龙散人铁青着脸说出这句话,一想起那个最无耻的蒙面人,他多年养气形成的涵养消失无踪了,像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头子那样疯狂。
田博广和罗先生面面相觑,黑龙散人这答案太模糊,说了等于没说。
不过两人心里也明白,既然黑龙散人说得如此模糊,恐怕在那神秘人手里吃了亏。毕竟一个能杀死田三姑再安然离去的人,用脚趾头也能猜到是个高人。
顾及到黑龙散人的面子,田博广也不好多问,换了个话题:“郡师,晶晶如何了?”
黑龙散人长叹一声,引着二人来到一间卧房内。
田晶晶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所幸被子盖住了身体,没有露出胸前那被打肿的两团Rou。一看这情形,田博广探了探小妹的鼻息,只觉田晶晶气若游丝。再一探腕脉,发现田晶晶的脉搏异常微弱,已经奄奄一息了。
不知道为什么,田博广竟感到莫名的惬意。这个被大长老宠坏了的小妹,刁蛮任Xing胸大无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死了也好。田家想成大事,光有实力还不行,更需要名望。田博广始终认为,田晶晶是败坏家族名望的人,或者说坏了一锅汤的耗子屎。
不过样子还是要做的,田博广取出一颗疗伤药,刚想喂小妹服下,黑龙散人打断道:“公子,不必了,老夫已经喂小姐服下了九转续命丹。”
田博广大吃一惊,九转续命丹,那玩意儿好像是修行界有名的疗伤圣药啊。
罗先生也吃了一惊,心里大为不爽。九转续命丹,极其难得,以黑龙散人的身份也只得到一粒,想不到竟然给了田晶晶……这种保命的灵丹,怎么也该肥水不流外人田,留给他这宝贝徒弟才对啊
黑龙散人对田三姑一往情深也就罢了,还爱屋及乌,对田晶晶比对自己徒弟还好。身为黑龙散人唯一的徒弟,罗先生心里异常憋屈,越想越不是滋味儿。
田博广问道:“郡师大人,舍妹还有救么?”
“难,这得看她的造化……”黑龙散人轻叹一声,接着道:“也不知为何,小姐暴增了百余年功力。并且任督二脉已通了一半,老夫没猜错的话,她在冲击任脉之时,被人用重手法击中。眼下她内息紊乱,九转续命丹也难以压制伤势,有走火入魔之兆。”
田博广怔了怔,再次探向田晶晶腕脉,发现小妹虽气息微弱,但内息却极其强劲,比他的内息还更强劲。这让田博广百思不得其解,诧异道:“郡师,舍妹怎会暴增如此之多的功力?”
黑龙散人:“等小姐醒来,自有分晓。”
田博广转而对罗先生道:“吩咐下去,全程戒严,缉拿凶手”
“公子三思。”黑龙散人劝道:“那人高深莫测,身法出神入化,此时恐怕早已远离龙城。寻常官兵,怕是拿不了他。”
田博广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刚才不过做做样子罢了。连黑龙散人都奈何不了的凶手,怎能指望官兵捉拿?这种事传了出去,徒增笑柄。
他问道:“郡师可曾推测出那人的来历?”
黑龙散人:“从院中的打斗痕迹和小姐的伤势来看,那人施展的是一门刚猛绝技。小姐伤口处有一龙形红印,老夫推断,那刚猛绝技,应该是龙手印……”
“龙手印?雷快?”
田博广下意识地就想起了那小泼皮,也只有那小泼皮总让他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想到雷少侠今日提前离场,完全具备了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田博广招来一名黑龙卫,厉声道:“那姓雷的今日去了何处?”
黑龙卫恭敬道:“回禀公子,那雷快午后径自回了山楂苑,不曾离开半步。属下四人隐藏在山楂苑四周,碍于百花谷探子作梗,不敢太过靠近。”
很显然,几名黑龙卫失职了。以墨面小黑龙对地形的熟悉,再加上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法,就算进出山楂苑几次,他们也发现不了。
挥退了黑龙卫,田博广看着欲言又止的罗先生,道:“先生有何高见?”
罗先生道:“以那雷快的本事,若说他能杀害大长老,再从家师手中逃脱,这未免也太荒谬了一点。”
田博广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那种诡异的直觉,却让他始终放心不下雷快。相传做大事的人在关键时刻都会有一种直觉,在一些野史记载中,史上有些开国君主在最重要的战役中获胜,靠的并不是运筹帷幄,而是靠着一种直觉,无形中顺应了天意。田博广自认自己的直觉历来很准,他也自认为自己有问鼎天下的潜力。
“据我所知,百花谷历来无人练成龙手印,倒是那南郡梅家,曾有一人练成了这门奇功。”罗先生说着,苦笑道:“不过,有传言说此人已故去多年了。”
田博广:“先生说的可是一甲子前梅家那位长老,梅苦寒?”
罗先生点头:“没错,就是那号称娃娃脸的梅苦寒。”
话说那位梅苦寒,也是一代奇人。此人天赋出众,练成了龙手印第一式。并且,此人十六岁那年有过一次奇遇,从那以后,他就再也长不大了,外貌体型永远停留在十六岁,被仇家戏称为Ru臭未干的娃娃脸。
“娃娃脸?”黑龙散人大受启发,一拍脑门儿道:“那凶手虽乔装打扮,但那面部轮廓和体型,倒像是一个年轻人,老夫可以肯定,那人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
听到这话,罗先生心里极为受用。黑龙散人强则强矣,不过醉心于修炼,为人比较木讷。再说到了黑龙散人这种境界的人,根本不需要勾心斗角,随便一句话别人都不敢违背。说起心机,罗先生自认青出于蓝,比师父考虑得更长远。
田博广皱起眉头:“听先生的意思,这次是梅家在搅局?”
罗先生就等这句话了,分析得头头是道:“其一,南郡和我关西郡迟早得兵戎相见,两家终究会撕破脸;其二,早听说梅家有几个老不死的,那梅苦寒恐怕就是其中一个;其三,听说梅苦寒当年学了一门极为古怪的身法,家师说那人身法出神入化,不得不令人想起梅苦寒;其四,那梅家公子钟意百花羞早就不是秘密,想必对雷快怀恨在心;其五,雷快今日早早离场,正好落人口实,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据在下推断,梅家打着一石二鸟的如意算盘,其用意无非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想诱使公子跟百花谷翻脸。”
很多聪明人都会把简单的事情弄得很复杂,好像不把事情整的一波三折扑朔迷离,就体现不出他们过人的智慧。
果然,田博广被这高明的说法折服了:“先生此言有理。”
黑龙散人出离愤怒了,冷冷道:“梅苦寒?老夫想起这人了,当年此人Xing子古怪,喜好捉弄人为乐,三妹也曾被他捉弄过。哼,待此间事了,老夫便去南郡登门造访,会一会梅家那几个老不死的”
田博广忙道:“郡师息怒,此事终究只是猜测,尚无真凭实据。郡师贸然前去,怕是会落人口实。”
黑龙散人大喇喇道:“无妨,老夫自有分寸。那凶手,老夫已记得他的气息,下次那贼人胆敢出现,定难逃法眼。若梅家真有人气息吻合,就别怪老夫心狠手辣”
到了黑龙散人这种境界,看人不是看外表,而是看气息。打个比较难听的比喻,就像一头猎犬,无论对方如何改头换面,都会被猎犬嗅出气味。
就在这时候,一名黑龙卫急匆匆走到门口。
田博广淡然道:“有话就说吧。”
黑龙卫道:“公子,方才探子来报,附近有梅家之人出没。”
房中三人都是一惊,田博广急切道:“在何处?”
黑龙卫道:“在城外三十里的竹林镇,梅家此行共有三人,下榻在竹林镇周员外那座避暑竹屋中。”
田博广:“可曾探到三人的身份?”
黑龙卫:“为首那人气度不凡,手持墨绿玉箫,想必是玉箫公子梅凤梧。另有一名女子,和梅凤梧甚是亲昵,应该是他那红颜知己巧巧姑娘。另外,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位头戴斗笠的麻衣神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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