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廿五章 情痴如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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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剑气堂内悬灯结彩,装点得花团锦簇,于谦那副“神仙眷侣”四字大立轴悬在居中,郭清越为男方主婚,叶知秋为女方主婚。这日上午,峨嵋、青城、点苍等大小门派也遣人送来贺礼。

    申时一刻,吉时已届,号炮连声鸣响。众贺客齐到大厅,赞礼生朗声赞礼,风清扬身着大红锦袍,由云霁月相陪而出。

    丝竹之声响起,一副令在场所有人诧异无比的景象映入眼帘:张依蝶手捧凤冠霞帔,款款而出,袅袅婷婷,立于风云二人右首。云霁月也自大惊,连忙传音问道:“小蝶你办得甚么事,新娘子呢?”张依蝶委屈道:“是风哥哥让我这样办的啊!我一直没有看到诸葛姊姊!”这一声情急而发,并未传音入密,在场宾客大多听得分明,一时纷纷窃窃私语,议论起来。

    此刻只听得风清扬朗声道:“诸位稍安勿躁!新娘在此!”自锦袍中取出一副丹青,当空展开,九阳真气运作之下,由一根银丝牵扯,画卷居然人立而起,画中人栩栩如生,竟是一位绝世佳人。只见她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两颊融融,霞映澄塘,双目晶晶,月射寒江。

    厅内群豪一时哗然:“这是诸葛女侠的画像!想不到风盟主深藏不露,丹青妙手,居然也到了如此境界。”也有人回过神来:“诸葛女侠的画像在此,那女侠本人难道已经……”

    那幅画卷正是昔年翁颜所绘,原型本是诸葛剑慧之母姬残雪,只因这对母女太过相似,是以厅内群豪一致误认。画卷展开之后,画中人与真人比例仿佛,恰如诸葛剑慧亲至一般。

    云霁月等人仍怔在当场,风清扬抢在赞礼生之前,又朗声喝道:“一拜天地!”九阳真气通过银丝控制画卷,将画卷上半部分弯折过来,便如诸葛剑慧与自己一起拜将下去无异。

    剑气堂依然是一片喜庆的氛围,但风清扬这番行止,却为这一团和气平添了几分诡奇灵异的色彩,甚至有人开始怀疑:“风盟主痛失爱侣,睹物思人,莫不是失心疯了?”

    云霁月在黑木崖曾见过这幅丹青,此时也顿悟过来,连忙劝道:“二弟,你这又是何苦?”风清扬却浑不在意,继续大喝道:“二拜高堂!”控制画卷,向郭清越与叶知秋又是一拜。

    郭清越自然知晓其中缘由,叶知秋则愤然而起:“风清扬,你弄得甚么玄虚?我可不受你这一拜!江湖上的各派首脑,慕你之名,不远千里,前来相贺,你临了却要与慧儿的画像成亲!你今日定要给我说个分明,慧儿究竟现在何处?”风清扬只凄然一笑:“慧儿现在何处?我这半年来,日日都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不止千遍万遍!我也想知道,她究竟现在何处?”

    此言一出,厅内群豪多已明了,诸葛剑慧名为失踪,实已凶多吉少,风清扬相思成疾,情痴如狂之下,这才想出这场所谓婚礼。

    群豪正自喟叹,曲洋忽然高声道:“风大哥至情至性,真乃天下第一痴情之人!诸葛姊姊若是泉下有知,也必定会感到欣慰的。”风清扬忽而变色道:“泉下有知?谁说慧儿已经不在人世的?慧儿明明在此间正与我拜堂,你这小子,又懂得甚么?”左袖轻拂,一道九阳真气激射而出,曲洋猝不及防,连忙挥琴去挡,“铮”地一声,只觉虎口剧震,瑶琴七弦也已尽断。

    曲洋正待再劝,风清扬右手银丝轻扯,将画卷倒转过来,令画中佳人与自己对面而立,复喝道:“夫妻对拜!”双双拜将下去,三拜即告礼成。

    云霁月叹了口气,对群豪勉强笑道:“新人大礼已成,诸位请就座喝杯喜酒罢!”群豪一时面面相觑,不少人摇了摇头便欲告辞下山。只听得风清扬喝道:“诸位请先听风某一言,再走不迟!”云霁月叹道:“二弟你还想如何?”

    风清扬朗声道:“承蒙诸位英雄赏脸光临,风某至感荣宠!临别之际,还望诸位与我做个见证!”群豪奇道:“大礼既成,还有甚么见证?”风清扬苦笑道:“风某忝为中原武林盟主,在京师一战之后,深居简出,一直无甚建树。今日既已与慧儿喜结连理,便不欲再问江湖之事,决意金盆洗手,退隐江湖。现将武林盟主之位转交少林派普渡方丈,烦请方证大师代为转告,今日在场嘉宾,皆是见证。”

    方证连忙口宣佛号:“阿弥陀佛,敝派无德无能,岂敢妄居盟主之位?风居士武功见识皆是超逸绝伦,更兼人品雅量高致,由风居士担任盟主,方是我中原武林之幸。”风清扬大笑道:“风某说出的话,便如泼出的水,定是无法收回的。贵派不愿做这个盟主,让与武当、昆仑、丐帮皆可,却与我无干!我无官一身轻,乐得逍遥!”

    通玄、绝尘子、龙腾一齐劝道:“风大侠还请三思!”风清扬正色道:“我意已决,诸位前辈不必再劝!”见云霁月欲言又止,便笑着对他说道:“大哥今日操办婚礼,确是辛苦。”云霁月苦笑道:“你这婚礼,果然别开生面。”风清扬复大笑道:“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天色已暮,小弟要与慧儿洞房去了,此厢宾客,烦请大哥多加照应。”云霁月先是一怔,复叹道:“一切随你便是。只望归隐之后,你我兄弟还有再见之日。”风清扬微笑道:“那个自然,思过崖永远为大哥敞开大门。恭祝大哥大嫂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风清扬叙话已毕,对掌间画卷柔声道:“慧儿,我们走罢。”转身踏歌而行:“华山绝顶,思过崖上。清风已逝,唯尘飞扬。”短短一十六字,连吟数遍,语调凄清悲苦,如歌似哭,依稀是仿照当年古墓黄衫的歌诀“终南山后,活死人墓。神雕侠侣,绝迹江湖”而作,字里行间,分别嵌入“风清扬”三字,这分意境,烘云托月,令厅内群豪听得恍然若梦,如痴如醉,望着风清扬逐渐远去的红色背影,忆及这一代剑圣曾经的种种辉煌与荣耀,感慨良多之余,最终只得报以一声叹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