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已知晓。”
“你就不能别那么文邹邹地说话么?很累人呢!”
郭懿站在窗前,窗外劲风凌厉,几棵小树已被吹弯了腰,摇摇欲折。
“如果我真的是郭嘉,是不是就能救下高顺的性命。但郭懿,却在最后一刻,退缩了。”
郭懿脑海里还回想着跪在曹操面前的高顺,被身边的士卒摁低了头,压弯了腰,就像这窗外的树。他只说了两个字:不降。所以,曹操也只扔下一个字:斩。先前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泡影,高顺毫不迟疑地走了下去,未曾多看他郭懿一眼,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高顺,仍然追随吕布毅然赴死。而他郭懿,此时,却觉得说什么都是徒劳。
他来到城头,走到荀彧身边,下面正是即将要处斩的吕布、高顺、陈宫等众人,有的在哭泣,有的还在破口大骂,高台上的曹操,丝毫不为所动。
“诶?没有貂蝉?”郭懿见吕布一人走上邢台,颇有些奇怪。
“谁?”荀彧似是从未听说过似的,侧头问道。
“就是……”郭懿一时也不知怎么形容,“就是吕布和董卓,不是为了一个女人……那什么……吗?”郭懿说完,自己也觉得一头黑线。还好荀彧领悟能力果然卓群,说道:“那侍婢时与吕布有染,当即就被董卓砍死了。”
“那吕布的家室呢?”虽说那貂蝉早知十有八九是后人附会,但吕布总该有些妻儿什么的吧,怎么现在看起来这末路英雄显得那么孤独。
“吕布两个妻子在吕布被俘之日,双双自缢。他的独女却是趁乱逃了。”就那个被吕布绑在马上也要嫁给袁术的小姑娘?郭懿忽然有些同情她,摊上这么一个父亲,如今更是年纪轻轻便要四处流浪。
回转头去,见刀斧手已是各就各位,随时有可能刀起头落,郭懿虽没少在游戏里爆头,可真见这血腥场面,最后看了一眼仍是一直低头不语的高顺,还是选择了转身离开,便吩咐身边一名士卒,让他通报曹操,郭嘉有事求见。
“本来是想向曹操表明去意的,现在怕是一时走不成,要延缓些时日,不过好在也已无甚大碍,不需太久。”郭懿倚靠在床上,对面前之人道。
“不急,先生身体要紧。”
“阁下到底是……”
“曹操即刻就到,我改日再来探望先生”
一转眼的功夫,那人已推窗而出,屋内已是无声无息。
唉……还是不知道他到底是谁,都已经几天了,连以后同行之人的来历都不知道。深冬之时,好像又不知什么时候下了雪,曹操不见得就会来嘛。郭懿越想,越是气恼,翻身朝里躺下。
“主公,下雪了。”只见一身材高大之人,急急忙忙地为曹操披上大衣。
“下刀子也要去。”曹操仍是一步不停地往郭嘉房里走,在门口遇见了正准备端药进去的侍婢,曹操接过药碗,一股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便叫退了他人,自己径直入内。
郭懿闻到药味,又觉得麻烦,想想自己以前生个小感冒发个小烧什么的,要么是吃点药丸,要么快刀斩乱麻打针吊盐水什么的,哪像现在,动不动就要喝这些怪味的药,而且关键是,完全没有用啊混蛋!郭懿心情不好,便直接背过身子,吼道:“出去出去,本少……本大人不喝!”
半响没有声音,郭懿有些奇怪,转过身吓得没从床上滚下去,见曹操正坐在桌子旁边,笑容可掬地看着他,看得郭懿冷汗直流。
“这……这个……主公。”
曹操走到他窗前道:“见奉孝精神不错,我也就放心了。药嘛,还是要喝的。”那神情,就像一个哄小孩的父亲。郭懿无奈,只得点点头,然后目送曹操离开。
窗外雪下得很大,郭嘉起身捏住鼻子灌了药,推开窗,暗道,真的是要离开了。
“心意若决,当断则断。”
郭懿笑了,郭嘉啊郭嘉,后人都道,你郭奉孝之所以在三国乱世中有立足之地,皆因有个曹操。如今他郭懿以郭嘉之名离开曹操,郭嘉的命运便从此改变了啊!不过这样也好,后人再争论曹操手下第一谋士时,郭嘉可以安安稳稳地躺在地下喝酒睡觉。
“嘉近日身体欠佳,恐难再为主公南征北伐,现望四散云游,恳请主公成全。”郭懿拜倒在曹操面前,头扣在地上,他怕看着曹操便会不知如何说话。
好半天,没有什么动静,郭懿也不敢抬头。然后,便听到曹操幽幽道:“你就这样走了,也不怕我杀了你,以绝后患?”
“嘉当心奉主公,不事二主,且嘉窃料,主公绝不会杀郭嘉一人,博妒才之名,以绝天下人之念。”
“哈哈哈……”曹操大笑道,“当年我亲赴颍川,听你郭奉孝一席话,便知你体通性达,绝非常人。果然也只有你,敢先一声不吭赴刘备军营,现在又想离我而去,哈哈哈……”曹操扶起郭懿,为他拍了拍上身的灰尘,道,“辞行可以,辞官么……这军师祭酒,除了你,普天之下再无二人可当此任。我权且留着,哪日你游山玩水累了,便回来,我曹操只要还活着,这军师祭酒还是你的!”
郭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愣神地看着曹操。
“走吧,我送你一程。”曹操披上披风,推开门,北风呼啸。曹操亲自去马厩为郭懿挑了一匹马,道:“此马疾驶如绝影,远行比赤兔。”刚准备把马缰交予郭懿,曹操忽然像想起什么,大喊:“快来人,备酒,要祭酒大人平日所饮之酒!”
曹操接过酒壶,倒了两杯酒,道:“北方隆冬严寒,南方酷暑潮湿,奉孝自当保重身子。”把一杯酒递给郭懿。
“主公……”郭懿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曹操看着他,那笑眼实在是让人辨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但若是假的,又未免太真了些,所以郭懿选择了相信,举杯一饮而尽,两行泪水悄然滑落。
曹操就一直那么站着,直到雪地上空留下空留下马蹄印和深浅不一的足迹时,曹操才从怀里慢慢掏出那封书函。
“文若啊,你说为什么他们一边骂我,一边又要我杀人呢?先有袁绍,要我杀孔融;现在又有刘备……”
“但皆在主公之意。主公若想杀,无人拦得住;主公若不想杀,也是多说无益。然刘备之意,实是……”
“我明白,”曹操把那封书函再读了一遍,扔到一旁的河里,看着它慢慢变软,然后沉入河底,“这一次,我只相信我愿意相信的东西。”
荀彧再向那条河望去,河面上已开始结起一层薄薄的浮冰。河底的水似还是有些暖意,否则,那些鱼又怎么会摆着尾巴,游到那张纸那儿。难道它们也识字么?看懂了上面那短短的几列字:
郭奉孝有举世之才,恐不久为人用,曹公易早谋之。刘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