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光,如同墨色夜穹划过的一线流星,自脑海中轰然闪过。
就在那一刹那间,沉寂许久的思维好像一条条不断伸展纠葛的藤蔓,自梁晨脑海中心处向四周蔓延。外间的嘈杂声如同山间细流自远处而来——细微的风声、小鸟的啼鸣、水果摊的讨价还价声,似乎还夹杂着大地的微微震动——那应该是远方载重卡车驶过的缘故吧。
意识就像脱缰已久的野马,却蓦然回归,让梁晨有点无所是从的茫然感觉。他想挪动一下身子,却发现自己只是意识活跃然而身体却是处于非操控状态。缓缓的睁眼——眼很疼,眼皮重若千钧。梁晨费尽气力,却发现只能勉强把眼睛撑起一条细缝。阳光透过窗帘,洒一线进来,却刺激得刚刚睁开眼的梁晨一阵发酸,泪水瞬间弥漫双眼,不得已,用力眯了下眼睛,再次张开。
眼前一片模糊,又似乎有些白花花的亮眼。
“Areyouawake?Sir?”悦耳的声音,略含一丝惊异,说的却是英语。
眼前是一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小妞儿,戴一顶精巧的小护士帽,刚把换好的吊瓶调好,微微前倾着身子,紧绷的护士服几乎不能束缚胸前那一对大白兔,鼓鼓的,涨涨的,梁晨顿时一阵眼晕。小护士看了看挪不开眼睛的梁晨,笑了笑,碧色的眼睛似乎含着一汪泉水,盈盈欲滴。
梁晨有点发懵——天地良心!在自己有限的十七年处男记忆当中,似乎从来没有和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小辣妹有过如此短距离的接触,看着还在眼前晃啊晃的金发美妞儿,不禁感叹:自己还真是艳福无边啊。
“这里是哪儿?”下意识的想张开嘴巴,却蓦地醒觉,对面是一位外国妞儿。就像是顺理成章一般,英语堪称垃圾的梁晨随口冒出了一句:“Ishereahospital?WhyamIhere?”标准美式口音,字正腔圆。
刚一说完,梁晨就愣了,自己明明是个国学大痴,英语小白,而且曾经号称打死也不学外国鸟儿语来着,为何今天的英语竟然说得如此流畅?不过能说出一口流利英语的感觉也着实不坏,特别是现在——梁晨闷骚的处男之心微微悸动,眼前一片春光明媚。
金发小妞儿并未发现某人的眼睛突然之间染有贵恙,也没有流露任何意外神色,只是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吩咐梁晨好好休息,转身就出了病房,好像是去向医院汇报了。
眼前目标消失,梁晨顿时又恢复了理智。仔细理了理纷乱的情绪,却觉得事情别有蹊跷,于是一个劲儿的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是的,很明显,自己无疑是出了什么问题了。这是个医院,再摸不清状况,梁晨也知道自己是住院了。再想一想,自己身上最近发生什么事了么?为什么这个医院里会有外国护士?自己所在的小城还没有这个条件去外国招聘医护人员吧。还有,自己明明近乎英语盲,为什么会说这么流利的英语,好像这种语言天生就在自己脑子里扎根了,和自己的母语并无二致。
还有,自己的听觉,好像更加敏锐,在自己清醒的一刹那,耳畔响起的,绝对不会是自己在正常情况下所能听到的声音,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像是把远处发生的响动隔绝了时空限制给摄取到了近前一般,以至于忽略了病房内,正在给自己换吊瓶的金发小护士。
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晨并不是一个有神论者,他不信上帝,不拜仙佛,但是此刻,却感到了一阵恐慌,这恐慌来自心底深处,令人莫名战栗。
狠命的闭上了眼,梁晨甚至有些自嘲地想,该不会是上帝被哪位无良三流小说家附体,一时间染上让人穿越的怪癖了吧。
可是,不过,难道真的有这个可能?
脑海中刚刚出现这个念头,梁晨便感觉浑身一冷,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如果这是真的,那自己现在应该身处何地,而自己又会是一个什么身份呢?而从小将自己收养把自己当亲孙子抚养长大的奶奶,又该会是多么的痛心呢?
梁晨不敢再往下想,他甚至不敢再有什么新的念头,静静的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放下纷乱的思绪,然后暗下决心,接下来无论发生多么离奇的事情,他都打算接受现实,徐图后计了。
果然,不过三分钟,那位金发小美女又来了,只不过这次,身后跟过来的不止是两个医生模样的人,还有几位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
梁晨睁开眼,金发小妞儿好像很有些气鼓鼓的样子,梁晨心里其实很有些感激,刚才他已经听到了病房外的争端,有几名记者好像要过来采访,而院方为了病人的和恢复着想,并未同意,于是双方起了一些分歧。金发小美女作为第一个与病人恢复后接触的人,对病人的状况显然最具有发言权,于是据理力争,奉劝记者们不要打扰病人休息,但记者们的专业精神的确够令人敬佩,仍然不依不饶的提出各种条件,最后双方各作出了妥协:院方医生正常对病人进行检查,记者可以进来,但只能了解病人状况,不得对病人进行采访,以免影响病人康复。
当然,即便达成了口头协议,金发小妞儿显然面色不虞,一看而知依然是充满了腹诽之词的。好像注意到了梁晨关注的目光,小护士回以一笑,梁晨才发现,这个金发小美女竟然还长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不过,最为关键的是,梁晨在他们争执的过程中,听到了一个并不陌生的名字——Austin?rivers,按照中国惯例去翻译,那不就是“奥斯汀?里弗斯”吗?对于一个经常接触篮球的人,并且同样被誉为“第一高中生”的梁晨来说,同龄且同样在篮球界小有名气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在美国新生代球员当中的影响力?
只不过,同样是“第一高中生”,一个在中国,一个在美国。身为中国“第一高中生”的自己,背负的仅仅是个虚名而已,只能够在假期参加一些企业组织的杯赛,却从来没有机会在国际性的比赛中崭露头角。哪里像篮球文化如此浓厚的美国,一些个天才自小就已经受到了各大媒体的关注,再加上小里弗斯的父亲又是鼎鼎大名的“绿巨人”凯尔特人队的主教练,受关注程度自然与所谓的国内“第一高中生”不可同日而语。
但若只论球技,梁晨其实还是蛮有自信的,他也很清楚,自己在身体条件上,自然不止逊色小里弗斯一点半点,若不是他那由于小时候营养不良加上自己刻苦训练长期养成的瘦竹竿样的身体,他的成就远不止此,他的优势在于良好的篮球意识和夜以继日锻炼出的精湛球技。
记得教练就曾经这样评价梁晨:“1.85米的身高,令人惊讶的启动速度,无解的第一步,毫无征兆的变向转移,以及后乔丹时代近乎绝迹的后撤步跳投。如果不是身体太过单薄不适合职业对抗的话,超越NBA的保罗也不在话下。”
难道自己真的灵魂穿越,附体到了奥斯汀这个未来篮球之星的身体之上?
如果真的机缘巧合之下,发生了如此玄幻的事情,那梁晨也只好认命了,都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但如果自己手中从来都没有命运呢?命运又靠谁来施舍?!
记得曾经看过不少奥斯汀?里弗斯的资料介绍,就很羡慕他非同一般的成长环境,羡慕他生在那个篮球氛围无比浓厚的国家,可以在大众呵护的环境中健康成长。可同时也遗憾于他们父子之间不能常相聚首,以至于小奥斯汀非常希望自己父亲能来看一场自己的比赛。而如果从此后自己替代了他,小奥斯汀的这个希望岂不是再也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梁晨叹了口气,转而无奈的笑了笑,自己的情况还没搞清呢,就先替别人遗憾了,还真是莫名的多愁善感了。
心底里不禁泛起了一丝苦涩,一丝迷惘,但更多的是无力之感。现在,自己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暂时压下了诸多杂乱的想法,梁晨闭上了眼,感觉两位医生似乎翻了翻自己的眼皮,调整了一下床的高度,简单交流了两句,便转身离开了。
显然,经过医生的检查,并没有发生什么特殊情况,梁晨的身体状况正常,只不过由于突然昏迷导致卧床过久,肌肉有些酸软无力,恢复正常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那几个记者也果然没有过多打扰梁晨,只是根据医生检查结果,据录了一些内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呆了十来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告辞离去。
与此同时,梁晨也已经明白,自己所呆的地方,已不再是他生于斯长于斯的令他有爱又恨的国家了。
而心头,一种酸涩的感觉不禁油然而起。
从未远行,一旦远行,便是与故土相隔,而一旦相隔,或许便是永远。
一股熟悉的旋律,缓缓地在心头流淌,那首曾经最喜爱的歌,默默地在心中唱响:
“还记得昨天
那个夏天
微风吹过的一瞬间
似乎吹翻一切
只剩寂寞更沉淀”
只是,如今,还有多少旧事,多少旧人,耳畔还能萦环几许乡音?
只剩下无尽的意识流淌,快似流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