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图和他站在一张地图面前,地图上用红、蓝二色笔画了些线路,这就是德阿维莱斯所构思的铁路。
“计划中的地峡铁路,从大西洋的科隆港为起点,向南贯通整个地峡,一直到位于太平洋上的巴拿马港,总长度为十五里格。”德阿维莱斯用笔指着地图上的那条红线说着,语调中带着些踌躇满志的味道。每里格大约相当于十一宋里,所以铁路的总长大致是一百六十五里。
“能”清楚地告诉阿图,德阿维莱斯就前夜的第二名剑手。巴尔德公会的力量的确惊人,至少里面已经有了一位卓越的统帅与一名传奇式的巨富,或许巴哈马侯爵口中“改变世界”的狂言并不只是吹吹。
凝视着地图,阿图忽然有了个构思,指着上面那处名为加通的湖说:“为什么我们不把这片湖和南北两面的大洋挖通,形成一条运河岂不是更好?”
德阿维莱斯笑了,拿着笔点点上面的湖泊说:“亲爱的渥吉先生,您不知道,加通湖的湖面比两侧大洋海面高出八十尺。要将两岸的大洋挖通,得在排干湖水后往湖底向下挖八十尺。在十五里格长的航道上,挖八十尺深,这是个无法完成的工程。七十年前,马塞罗先生就产生了挖掘运河的想法,他考查了墨西哥和中美的好几个地方,选中了尼加拉瓜湖与巴拿马这两个地方作为备选,但最终放弃了,就是因为办不到的缘故。”
阿图点头说:“是在下有些想当然了,可侯爵的铁路也只是个设想,目前的技术也造不出理想的机车来,这条地峡铁路还不知道在未来的哪天才能实现。”
在此之前,德阿维莱斯已经告诉他了,说他在欧洲的朋友已经成功试航了以煤为动力的蒸汽火车,只要在地上铺上铁轨,火车就可以拉着数十吨的货物,以最高二十几里的速度行驶。德阿维莱斯在技术上是个门外汉,却是个狂想派,在欧洲看到了这种极度不成熟的实验型机车就想到要在巴拿马铺设铁路,用来联通大平洋和大西洋的货运。
于是,德阿维莱斯在战前就向腓力国王求封巴拿马。国王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说只要他能带着联合舰队击败远征军就封他为巴拿马公爵。但因为巴拿马城是西海岸一个繁荣的交易港,国王每年可从这里得到不少税收,所以就让德阿维莱斯出四百万里亚尔来买这块封地,否则就只能增封到其它的地方去做公爵。
德阿维莱斯是个穷贵族,原来在南美萨尔瓦多的封地一年也没多少出息,四百万他可出不起。为此,一打赢曼萨尼约大海战他忙起了筹钱的事。他的如意算盘是将整个巴拿马分为几块,每块都作为巴拿马公爵的附庸分封出去,又向国外要了几个男爵的爵位和土地捆绑起来,准备拿来向一些身世清白的上流人物出售,用来筹集这笔巨款。
听到阿图隐隐有说他铁路的构思不切实际的意思,德阿维莱斯并未反驳,而是满怀信心地说:“您说得对,我并不知道那天可以开始铺设这条铁路,但您不得不承认,这天终究是会到来的。”
对于这个说法,阿图倒是极为同意,就算是西洋人搞不出来合适的机车,自己也大可一试。再顺着这条思路去想,如果开发出了足够好的机车,在两个港口间铺设并行的双轨铁路,一来一往,数小时内便可以从大西洋切换到太平洋上,反之亦然,所有来往于两大洋间的货运可都要被这条铁路给包揽了。
心中盘算一下那四百万的出资和潜在的收益,阿图拿起蓝笔在地图上沿着阿苏埃罗半岛的边缘画了道南北纵向的直线,“在下有个提议,我拿四百万出来,东面归我,西面归阁下,未来开掘任何铁路或运河的权益我都要占一半。”
这几乎就是将整个巴拿马一分为二了,每块都是大约十五万方里,比北见国小不了多少。较富庶的那半块归了德阿维莱斯家,另一半也不算差得太远,况且还享有未来开发铁路或运河的权益。
再说,假如没有了四百万,德阿维莱斯就做不上巴拿马公爵。但他是里贝卡的父亲,里贝卡是他唯一的继承人,阿图和里贝卡以后生下的孩子也理所当然地是巴拿马公爵的继承人。拿四百万出来,给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找个好出路,怎么看都是值得的。
德阿维莱斯紧锁着眉头,仔细地考虑着这个提议,忽然转身道:“走,陪我去外面散散步。”
“是。”阿图紧紧跟上。
市政厅后面就有一片小森林,白色鹅卵石铺成的小径通向密密的林间深处。走入其间,层层的枝叶遮挡住了阳光,凉爽宜人。
两人并肩漫步在小径之上,耳中听着鸟雀在枝头唧咋地鸣叫。德阿维莱斯默默地走了一段,似乎已下了决心:“如果您能拿出那四百万来,我可以向国王给您请求一个伯爵的爵位,但将来的铁路货运河我只能给您百分之四十九的份额,德阿维莱斯家得掌控它的开发。”
既然都是一家人,这笔帐怎么算其实都无所谓,阿图笑道:“如您所愿,百分之四十九也可以。”
德阿维莱斯驻足,伸出手来:“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阿图握住他的手,又补充说:“我可以先给您三百万里亚尔,剩下的钱会在一年内付给您,不知可不可以?”
德阿维莱斯微笑道:“可以。有了三百万,国王应该能给我这个面子,余下的钱拖一拖也关系不大。”接着又叹道:“会赚钱可真是门好本事,您的这三百万都是在曼萨尼约赚的吧?”
阿图微微一笑:“您猜得真准。”
德阿维莱斯哈哈大笑起来,迈开了脚步继续前走。
两人走到了森林中的一处小湖泊,里面有几只水鸟正在游弋着。湖边还有张木椅,上面坐着位妇人,正逗着她的孩子玩。
妇人见到出现了两名陌生人,便朝着他们打了个善意的招呼,而德阿维莱斯则脱下了帽子向她致意。阿图没戴帽子,随着他对着妇人行了个随意的颔首礼。
“日安!夫人”两人说。
“日安!先生们!”妇人说。
他们经过了那名妇人,沿着湖边走着。越往深处走,森林就越发地浓密。参天的巨树随处可见,到处都是枝叶繁茂,林中还倒塌着不少已经腐朽了的粗木,上面覆盖着青绿发亮的苔藓,泥土与腐木上长着好些白色、褐色蘑菇,甚至还有小部份五彩斑斓的毒品种。
德阿维莱斯掏出了一个金质的烟盒,从中抽出了一根纸烟,然后再将烟盒递给阿图。阿图婉言谢绝,说自己不抽烟。于是他就自己点上,喷云吐雾了起来。
“烟草是个好东西,能帮你忘却烦恼。”德阿维莱斯自言自语地说。
阿图本来想说:烟雾对你的肺有害。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住了,有点害也没什么大不,若是劝阻成功也是平白让人少了点乐趣,反正他又活不到一千岁。
德阿维莱斯吸了几口烟,眯着眼睛问:“渥吉先生是从宋朝哪儿来的?”
这个问题早就在舞会上问过了,可阿图明白他的意思,侯爵根本就不信旦州之类的说辞。因为那四百万的缘故,两人的利益业已捆绑在了一起,再用那种话来搪塞似乎已不太合适了,犹豫一下后说:“南京。”
侯爵并没有显出任何惊讶,只是扬扬眉毛,蓝色的眼珠闪动了一下,这个举动与里贝卡的某个小习惯同出一辙,说道:“渥吉先生果然不是从小农场中出来的,否则又怎么能在赌场与债市上做出那些惊人之举。”顿了顿后,又说:“何况你还拥有拉斐尔力量。”
他的潜台词就是承认了自己是前夜的那名剑手,阿图简单地笑笑,并没有说话。
德阿维莱斯叹了口气说:“算了。渥吉先生无论是来自何处都没关系,仗已经打完了,哪怕您是宋国的间谍也已经不重要了,我想那份《曼萨尼约快信》也应该是您的杰作。”
阿图与他对视了一会,收回目光不置可否地说:“正如阁下所言,仗打完了。我只是想做点生意,赚点钱而已,对您或者对任何人都没有恶意。”
德阿维莱斯继续吸着剩下的半截纸烟,说:“我相信您,渥吉先生。”
“为什么您会相信我?”
“拉斐尔力量能给拥有着一种直觉,经验告诉我它百分之百地正确,您对我的确没有恶意。”
“能”可以有这种功效,完全值得其拥有者依赖它去判断人或事。阿图沉思片刻,稍后抬起头来说:“我有些关于令媛的消息。”
“什么?”德阿维莱斯身体陡然一僵,停下了脚步,目光中惊愕无比。
阿图重覆了一遍:“一些关于令媛的消息。”
话刚说话,只见德阿维莱斯两只眼珠突然向外一鼓,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急促地说:“您真有里贝卡的消息?”
在得到阿图肯定地点头后,他就深吸了口气后在额、胸、肩的范围里做了个十字架的动作,口中说了句祈祷词,然后用冷静了不少的语气说:“请原谅我的失礼,渥吉先生。想必您也能理解一位丢失了孩子的父亲,听到孩子消息后的迫切心情。”
“要不,在您告诉这位父亲消息之前,可否赏光让这名父亲先请您喝上一杯?”
“遵命。”阿图恭敬地鞠了个躬。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