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如戈,在大道上卷起黄尘滚滚。
铺路的御石已变得残破,街旁的御树已显得苍老,就连朱雀门两旁御制的石牛石马也挂上了寻常百姓家的晒洗衣物。
这条残破,苍老,又寻常的街道却曾是汴梁城人们最引以为傲的御街。
御街:顾名思义,只有通向帝王宫殿的街道才能如此称呼。可是昔日的喧闹早已不在,就如同北宋帝国的繁华一样,只能在老人的记忆深处,酒鬼的醉语豪言,文人的不堪回首中找到一丝凄凉的影子。
御街仍是御街,仍然自南向北直通宋宫,可城头的宋旗,却已变作金人的太阳旗。
烈日正照在金黑相间的太阳旗上。
大旗迎风飘动。
旗杆是黑色,旗面也是黑色,烫金的太阳大旗像一把黑色的锥子,深深扎在汴梁的城头,也像锥子一样狠狠扎在每个宋人的心中。
这把锥子已在心中扎了几十年,就如伤口一样,时间久了,不论多严重的伤都可以愈合,可留下的伤疤却永远也不会被抹掉。
所以人们进出城门的时候已很少去看城头的大旗。
李轻寒就靠在一张铁梨木制的躺椅上,晒着太阳,仰望着朱雀门城楼上的太阳大旗。
火辣辣的太阳,晒在他因过渡暴露在烈日下而涨红的脸上,他已坐在这里七天,晒了七天太阳,也看了七天大旗,大旗当然没什么好看的,可他知道,当他仰望大旗的时候,刘房东家的女儿碧玉就会偷偷瞧他,向他仰望大旗那样瞧他,也像他晒太阳一样,涨红了脸。
刘碧玉当然是个美丽的女人,她有修长的腿,纤细的腰身,丰满的胸部,白玉似得颈子,清纯的脸蛋,不论哪样都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可李轻寒不是,李轻寒最爱的是刘碧玉那永远充满微笑的嘴,小巧精致的朱唇,一笑就露出的两颗小虎牙。这些自然都是李轻寒偷看到的,他甚至不能直接面对她,只因为碧玉实在是个很爱害羞的女孩子,有一次李轻寒只是对她笑了笑,碧玉就红着脸躲进了闺房,再也不肯出来。
一个男人要对付一个爱害羞的女孩子,并不会很棘手,顶多只是麻烦一点。可这个爱害羞的女孩子却偏偏有个凶神恶煞一般的爹,这就变得又麻烦又棘手了。
刘房东就是刘碧玉的爹,任何人第一眼见到刘房东的时候,都不会和刘碧玉联系在一起。他身高足有九尺,一双眼睛瞪起来比铜铃还要大,一张嘴吼出来的声音比老虎还要吓人,两条充满肌肉的手臂足有石柱那么粗,就算是大冬天也只穿一件短袖马褂,虽年过半百,一膀子力气比几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加起来还要棒,刘碧玉又是他唯一的女儿,简直就是他的心头肉,手中珠。就算如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但刘房东却一点没有要她女儿嫁人的意思,像他这种人,只要他不想,就不会有人来提亲。
可刘碧玉今年已十八岁了,这正是少女浪漫多情的年龄,又有哪个少女不怀春呢?
当她有一次看到李轻寒对自己笑的时候,她心中仿佛就有了这个人的影子,那张脸并不算很英俊,只是他的笑容中却有着一丝淡淡的忧伤。这个每次都会对自己笑的男人,每次的笑容中都带着淡淡的忧伤,直到七天前他搬了一把躺椅,坐在烈日下仰望着朱雀门上的大旗,刘碧玉才发现自己竟会情不自禁地想去偷看他!
以上的这一切,李轻寒当然不知道,他是个聪明的男人,否则又怎会察觉刘碧玉偷偷的瞧他?
可就算他再聪明,也不会知道女人的心思,连女人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事,男人又怎会知道?其实就算他知道,也未必会有心思去理会这些。只因正有个天大的麻烦要去解决。
这个麻烦当然和他晒太阳有关,任何一个正常的人在烈日下晒了七天太阳,还和正常人一样,这本身就已是一件不正常的事了。
十天前,当他穿越到这里的时候,这个麻烦就找上了他。
李轻寒这个名字,虽然普通,可说起汴梁城李家却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李轻寒正是汴梁李家最后的族裔。
只是穿越后,他甚至连自己的宅院都没看一眼就被轰了出去,因为这当年与天波杨府齐名的显赫世家,时至今日竟连祖宅都要典当掉了用来还债。
李轻寒拿着还债后剩下的二十两银子,茫然的走在街上的时候,他看见了刘房东,当他又看到了他的女儿刘碧玉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去租了房子,整整一年,这花了他十两银子,他不心疼,相反还感觉很值得,因为人活着就一定要有地方住,既然要住,为什么不挑一个有美女的地方住呢?这就如晒太阳一样,找个能让美女时时看到你的地方,岂不是更好?
这本就是一种生活态度,李轻寒的生活态度。
当天晚上,月亮很圆。
又黄又凉爽的月光照在他租来的房子里,李轻寒很快乐,因为他恰巧发现房子北面的一道窗户,竟能望见刘碧玉的闺阁,窗纸中映出她姣好的影子。可正当他准备睡个好觉的时候。全身却不住的打起了摆子,这是种冷彻心扉,冰寒刺骨的冷,好像自己赤身裸体的站在冰天雪地里。
好不容易挨到了白天,他找了全城最好的郎中给他看病,病也很好治,可这下又花了他五两银子,他依然不心疼,既然要活着身体总比钱重要,当他得知这种病需要在烈日下,靠在铁梨木的躺椅暴晒七日的时候,他跑去家具行。买了一把上好的铁梨木躺椅,这又花了三两银子,他还是不心疼,只要能治病,买把椅子又算得了什么?
可当他开始晒太阳后,他发愁了,自己的病虽然有的治,可饭量却大了起来,原本够花一个月的银子,竟然七天就会吃光!
这已是第七天,所以他没有钱了。
这七天里,他找过工作,奇怪的是,所有的老板都不敢雇他,非但不敢雇用他,还像见鬼一样躲着他,好像天下所有的老板都怕他一样,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可不论这件事多奇怪,他也不准备再去想了,动的脑子多了,只会让肚子饿的更快,虽然现在不饿,但只要人活着就一定会饿。
所以一个人只要还活着,就要吃饭,不论是男人、女人、老人、病人、植物人都要吃饭。
吃饭就要花钱,其实也有不需要钱才能吃饭的方法,只是他还不会。
午时已过,这正是一天中太阳最毒,最辣的时候,御街的青石板好像已被烤冒了烟,穿着鞋子的脚走在上面就像踩着炭火。
街上早已没有人,甚至连小猫小狗都没有。
太阳依旧晒在他涨红的脸上,也晒在他涨红的胸膛上。在这毒辣的阳光下,李轻寒舒适的,懒散的享受着寒气一丝一丝从身体里溜走。
正当他准备用伸懒腰来偷看一眼刘碧玉的时候,御街上却远远走来了几个人。
确切的讲是五个孩子,五个已经长得像大人的孩子。
他们的身材已经是个大人,可脸上依然挂着稚嫩,眼中依然充满了躁动,所以他们还是孩子。这种孩子已有了大人的身体,但内心还是孩子,所以这段时间他们都会很迷乱,会危险,会做很多傻事,只因他们还不能善用这种力量。
这几个男孩子很快就来到李轻寒身边,将他的铁梨木躺椅团团围住,一脸的凶恶相,并不说话。
他们好像并不在乎太阳的毒辣,就算汗水从红红的脸上滴滴的流下来也没有人去管。
李轻寒却是真的不害怕太阳,所以他还不着急,不着急开口。
年轻人总是不太能沉住气的。
“你是什么人?”其中的矮胖少年已忍不住问道。
“晒太阳的人。”李轻寒只是笑着。
矮胖少年已有些愤怒了,问道:“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
“知道。”李轻寒依然在笑:“被太阳晒得人。”
矮胖少年涨红了脸,眼中不止有愤怒,还有李轻寒的笑脸。
可他硬是生生忍住了,少年人的耐性总不是很好的,这个矮胖子的却不错。
但是憋住气一定很难受,所以这矮胖子脸憋得更红了,闷声道:“我们是孙老虎的人。”
“孙老虎也是被太阳晒的人”这句话李轻寒很想说,他却忍住了。
因为他看出这个矮胖子虽然耐性很好,可其余四个人的耐性却没有那么好了,孩子解决问题的方法通常只有一种——拳头。
李轻寒不傻,他当然不想挨打,所以他抱起拳悠悠说了一句“久仰。”
这句话立刻见了效果,几个少年的脸色果然缓和了许多。
“既然知道孙老虎,就应该知道孙老虎的规矩。”矮胖少年又问道
“什么规矩?”李轻寒不知
几个孩子笑了笑,脸上也有了光彩,仿佛像说起了自己的规矩,可矮胖少年没有笑。
“外城之内,御街之上,内城朱雀门到御学这段围子都是孙老虎的地盘,只要是街上的人都要交保护费。”
“晒太阳要不要交?”
“要交。”
“在街上走路要不要交?”
“要交。”
“这是什么规矩?”李轻寒惊呼。
“老虎的规矩。”矮胖少年终于笑了,竟然笑的像一只老虎。
“你是孙老虎?”李轻寒开始纳闷了。
“不是,我只是孙老虎手下的一只小老虎。”矮胖少年得意地说道。
李轻寒终于明白了街上为什么人这么少,因为这里有一群老虎。
偏偏还是一群拦路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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