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飞吃了些药,手臂上不再流血,背上也不再那么疼痛,精神于是好了很多,体力也渐渐地有所恢复。
按照韩龙和凤姨的要求,小金不急不徐地开着冲锋舟,以免把身上湿透了的范飞他们吹成重度感冒。而另一艘冲锋舟则紧紧跟在后面,陈枭横提着那把铁枪,像个门神一般地站在船中央,威风凛凛。
再往后,则是不舍不弃地跟着他们的五艘快艇,这阵容倒有点像部队首长巡河,十分气派。
晚风轻拂,范飞和丁诗晨相互依偎着坐在船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对方,说不尽的温馨和甜蜜。这一路上,他们一直在低声地喃喃细语着,有着说不完的情话。
“诗晨,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这么个穷小子?”范飞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是范飞长久以来的一个疑惑,他长得不帅,家境又贫寒,却得到了富金千金外加大美女丁诗晨的青睐,心里总觉得有些困扰。他用过“我有气质、有思想、有才华、有风度、有心胸”之类的话给自己打气,还用过“我有着淳朴、善良、勤劳的优良品德”之类的鬼话来拨高自己,但他心里总归还是有那么一点不踏实。因此刚牵上丁诗晨的小手不久,就小肚鸡肠地问出口来,一心要知道真相。
“喂,怎么说得像我在倒追你似的?不是你先暗恋我的吗?”丁诗晨白了范飞一眼,含羞带恼地说道。
范飞自从拥吻了丁诗晨之后,情话也说满了一箩筐,但始终没说出丁诗晨期盼中的那个“爱”字,甚至连“喜欢”二字也吝啬地藏在了心里。而此刻,他却忽然问出这么个问题,听在丁诗晨耳里,心里便有些小埋怨了。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秘密之一在于,就算是女人倒追男人,也会在倒追成功后竭力否认这一事实,来一个反攻清算。
这是父系社会中男尊女卑的积弊之一,也是五千年华夏文明的硕果之一。
更何况丁诗晨自始至终认为范飞是一直在暗恋着自己,所以谁主动谁被动的原则问题一定要弄清楚才行……
“暗恋?我有吗?”范飞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地反问道。
“哼,你就装吧,就得瑟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丁诗晨有些不满地轻哼了一声,娇嗔道,“我问你,高一入学时,你的成绩那么烂,后来你为什么那么拼命地学习,不到半年就冲到了前面?”
范飞愣了一愣,迅速地在脑子里推算了一阵,终于明白丁诗晨是有些误会了自己。
丁诗晨这句问话,直指这场恋情的起源,而范飞的推算也确实和真相基本相符——
高一时丁诗晨便和范飞同桌,作为学习委员的她心地善良,见范飞成绩不好,经常会鼓励他几句,还时不时地帮他解解难题什么的,两人的关系比较融洽。
范飞那时比较害羞,也比较保守,和漂亮的女同学说话时偶尔还会脸红。因为丁诗晨心眼确实好,不像一些漂亮女孩那样对他表面和善内心鄙夷,甚至是表面鄙夷内心更鄙夷,所以他很自然地对丁诗晨有了点好感。不过这种好感大部分是出于感激,那时他想得更多的是怎么把学习成绩迅速提高上去,考个好大学,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什么的,至于找个漂亮女同学谈个恋爱什么的,他几乎想都不敢想,毕竟他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要长相没长相,要钱没钱,要成绩也没成绩,整个一“三无产品”……
正因为有了这一点好感,所以他和丁诗晨说话时,红脸的次数也就更多。这情形看在心思玲珑的丁诗晨眼里,自然会有点小感觉,觉得这家伙恐怕有点喜欢自己。
丁诗晨因为长得漂亮,所以从初中时起就不断接到男同学的情书,但丁易严令她大学之前不得谈恋爱,所以丁诗晨也很听话,那些情书都毫无例外地往废纸篓里一扔了事,对男同学的仰慕早就学会了浮云,就连穿着打扮也一向很低调,恨不得用块面纱遮在脸上,掩住那天生的丽质。她对范飞有了错觉之后,最初仍然很淡定地对待着,根本没想过要违背父亲的严训,和范飞之间发生点什么本不该发生的故事。
只是她虽然淡定,她的死党许静却喜欢捣乱。许静早就发现了范飞在丁诗晨面前特别喜欢脸红,于是经常夹枪带棒地取笑丁诗晨,说一些“某人在暗恋你哟”、“你是不是对那个傻小子动心了”之类的话。这样一来,就更加让丁诗晨坚信了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而一直淡定的心思也如同被春风吹乱了的湖水,日益活泛起来。
对于情窦初开的少女们来说,这种情事是很玄妙的,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即使自己本来没有那份心思,但别人这么一说,往往就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从此在心里播下了这份心思,并特别留意起那个男生来,结果越看越像那么回事,甚至越看越喜欢,最后情不自禁地给自己编织了一份幻境大网。
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还总是会特别地敏感。哪怕只是对方的一个普通眼神、一句平淡的话,都会觉得有格外的深意,并往往自恋地认为对方对自己有意思,这种事屡见不鲜,也因此给青春平添了一份朦胧和美好,还平添了许多故事。
丁诗晨自然也是这样,自从有了那种错误的感觉后,便有意无意地关注着范飞的一举一动,越看越觉得范飞应该是真在暗恋自己。细心观察之下,她甚至还从范飞身上发现了很多男生身上缺乏的那种坚毅、朴实、能吃苦、不服输的性格,心里也就多了几分欣赏和好奇。
恰巧那时范飞掌握了用自我催眠术开发潜能的方法,学习成绩便一日千里地提高起来。丁诗晨惊奇之余,难免有些自恋地把这份功劳算到了自己的魅力上面,认为范飞是因为暗恋着自己,所以才会这么玩命的学习,以求证明他自己,最终得到自己的芳心……
而当范飞的成绩终于远远地超越她时,丁诗晨的这种自恋情绪中又夹杂了一些欣赏、崇拜和满足,并最终上升到强烈的好感,让她越陷越深却不自知。她甚至一直在暗中揣测范飞什么时候会向自己递纸条表白,而这一等就将近两年,范飞这个闷骚葫芦在成绩上早已稳稳地占据了全年级的至高点,但对丁诗晨则是死活不开口表白,跟个没事人一样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让一向淡定的丁诗晨都觉得有些郁闷了,也觉得越来越看不透他。
事实上,如果范飞早早对丁诗晨表白,或许丁诗晨并不会觉得这份感情有多么值得珍惜,甚至可能只是一笑了之。但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之一就是“得不到”,丁诗晨越得不到这份意料之中的表白,就越无法淡定,后来竟隐隐地有了一份期盼,最后甚至演变成一份执念或者说怨念,活生生地掉入了范飞无意间挖好的大坑中……其实严格来说,应该是丁诗晨自己为自己挖好的坑……
这种微妙的心态,一直维持到那晚龙凤餐馆外的英雄救美大戏上演……
那场大戏中,丁诗晨其实并不需要范飞救助,但当她见到范飞终于肯为她出手和罗秋那帮人死磕,敢为她得罪不可一世的罗家,甚至将唾手可得的保送名额让出,自然是芳心大慰,内心里很有些感动,同时也进一步印证了范飞一直在暗恋着她的判断。而因为保送名额的事,丁诗晨的心底还很有些内疚,总觉得自己欠了范飞一个清华。
因为既感动又内疚,这个平日里一直恬静、被动的乖乖女也终于主动出击,想帮助范飞走出经济上的困境,并试图让范飞离开追债公司……
在范飞出于自尊拒绝帮助后,丁诗晨在那次去买手机的路上,经历了范飞的碰触“骚扰”,从而更加坚信了范飞一直在暗恋自己,正在找机会表白这份心意,于是满心欢喜,在心底里认定了这个准男朋友。之后在买手机的过程中,她被那个“经摔”的字眼刺激之后,便义无反顾地做了件让范飞大出意料的事,之后便经历了一系列的误会……但在误会之后,她又在父亲和范飞的对话中,重新看到了范飞的决心,再次芳心窃喜……
再之后,便有了这一次范飞的生死考验,在生死关头,长久压抑在丁诗晨心中的情感终于如火山般喷发出来,让她大胆地敞开了自己的心扉。
但这一切,其实更像是一场美丽的误会。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或许都是因为那一份催眠资料。
不过严格来说,这也算不上什么大误会。因为范飞确实一直对丁诗晨心存好感,觉得她既清纯又漂亮还很温柔,心眼也挺不错,只是他那时一直有些自卑,也就长期地压抑着自己的这种念头,一心想考个好大学、出人头地之后再来考虑情感上的事,直到最近他和丁诗晨之间发生了一系列交集,才不得不重新正视自己这份埋藏在心底的感情。
而当他父亲范之然指名道姓地钦定了丁诗晨这个儿媳妇,他也终于鼓起勇气要去追求丁诗晨,之后更是在生死关头,将这份压抑着的感情催发到了极致,并最终达成圆满,也算是这场意外之灾之后的一个大收获了。
所以丁诗晨的说法其实也没大错,范飞确实在暗恋着丁诗晨,只是他自己以前一直不肯承认罢了,而且他的暗恋程度没有丁诗晨想象中的那么深,时间上也没有丁诗晨想象的那么早……
说到底,这还是一个闷骚男的闷骚故事罢了,而每个男孩,生命中必然都有这么一段闷骚历程,直到一个女人出现,彻底地打开他的心扉,让他的心中从此充满阳光,从此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反之亦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丁诗晨也算是个闷骚.女。当两个闷骚的人撞在一起时,那种瞬间喷发出来的能量足以摧毁一切。
所以这一份感情虽然有些阴差阳错,终究还是个两情相悦的故事,有过将近两年的感情基础,最终喷发而出,结成正果。
范飞的推算能力无疑是强悍的,丁诗晨只说了这么几句话后,他便在脑海里快速推算了一番,把两年来的一些片断都串到了一起,并基本得出了正确答案。
想通了这个关键环节后,范飞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毕竟,困扰过他很久的疑惑现在总算得到了解决,当浮一大白。
“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丁诗晨鼓起了腮帮子,有些不满地说道。
她的神情有些紧张,一副生怕范飞赖账的样子,毕竟女生主动总是一件值得害羞的事情,所以她内心里还是很希望范飞能坦白从宽,如实交代暗恋自己的经历的。
“我还以为我像特工那样隐藏得很深,没想到这点小心思……早就被你看出来了,唉,失败啊失败。”范飞挠了挠头,露出一副害羞的样子。
“噗哧……”丁诗晨顿时乐得笑出了声,一副“我早就看穿了你的心肝肺”的小得意神情。
范飞微微一笑,心里也很快活。
如果善意的谎话能哄自己心爱的女人开怀一笑,那么说说又何妨,何况这并不算谎话。
看着丁诗晨那俏丽而开心的笑脸,他心中激荡,于是一把揽住丁诗晨的肩膀,把脸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吻住了那两片嘴唇,就像在品尝世界上最珍贵的一道菜肴。
“唔……”丁诗晨微微地挣扎了一下,也就放弃了无谓的抵抗,尽情地享受着这真正水乳.交融的一吻。
这是有些漫长的一吻,直到范飞不再满足于嘴唇的碰触,并想起了水中的一幕,于是开始用舌尖入侵,试图挑开丁诗晨的牙关防线。
“得寸进尺!”丁诗晨忽然推开了范飞,白了他一眼。
“刚才在水里,你不是也这样吗?”范飞满脸无辜表情地说道。
丁诗晨顿时满脸通红,偷偷地看了身后几眼,半晌才低声哼道:“那时是救你……”
“对了,你怎么会人工呼吸这一套的?”范飞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跟过最好的游泳教练,上过专业的救生课……”丁诗晨说到这里,看了看范飞脸上的坏笑,忍不住拍了他一下,哼道,“喂,你可别瞎想,那教练是女的,被救助对象也是充气娃娃!”
“充气娃娃……”范飞惊叹道,脸上的笑意顿时更浓了。
“喂,还有没有人管我的死活啊!我快要冷死啦!”
听到“充气娃娃”这四个字,一直躺在冰冷甲板上装睡的吕恒浑身一震,终于忍无可忍地嚷了一句,“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把我弄出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到了!”这时小金笑眯眯地说了一句,把冲锋舟停在了一个码头上,说道,“上岸后有车来接,马上送你们去县人民医院。”
船上的龙哥、凤姨、齐风和吕恒顿时都吁了口气,被这两个肉麻家伙骚扰了一路,确实听得他们浑身的鸡皮疙瘩。
而丁诗晨却忽然紧张起来,因为她的手机这时忽然响了起来。
“我爸找我。”丁诗晨看了看那个号码,有些无助地看了范飞一眼。
范飞的心顿时一沉,这种从幸福天堂跌落到冰冷现实中的感觉,还真是有点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