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的预算不差分毫,只有一刻钟是属于他们的,现在,这片刻的静谧已一去不返。
更多的武士找到了他们,呈半包围向三人涌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欧阳将依依推向涵少,自己幻出青龙剑,严阵以待。
这些是褚紫辰的忠实拥趸,与他们之间可以说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欧阳从未想过以德服人、以德报怨、不战而屈人之兵什么的,若是上官家的家将守卫被蛊惑了,他还会考虑留个后手,这些杂鱼么,就期待下辈子能跟个好点的主子,如果他们有来世。
欧阳右手持剑,左手在剑上一抹,带出一片青色,口中念念有词,涵少能轻易化解的招式这些杂鱼可不一定:“月落……”乌啼两个字被人生生打断。
“佳人倾城!”
一道身影擦肩而过,粉色烟雾裹在他周遭,旖旎中携着磅礴杀气,撞入包围圈中。
欧阳执剑静立一旁。
只一个照面的停顿,武士们就各执兵器向涵少扑来,杀气腾腾欲致之死地而后快,而涵少只是无焦距地空视前方,临得近了,才脚下一点,一跃而起。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
每念一句,方天画戟挥动粉色烟雾就收割一片生命,回应他的是一声半句的惨叫。
粉色本是旖旎的代名词,此时此刻却只给人带去绝望,是的,武士们绝望了,面对一个文职的判官,莫说还手之力,他们连招架机会几乎都没有。上官涵并不是传说中那个,靠家族庇护、阴谋诡计、师长偏袒才名声远扬的纨绔衙内。
近几百年来,不是地府的每个鬼都知道,他们八个当年是如何踏着敌人的尸体从战场上下来的。
绝望也只是刹那的情绪,方天画戟转瞬即至,又是一串生命的消失。
蓝衫白氅的涵少无疑是惹眼的,如魏晋名士,于东篱墙下安步当车。不过名士风流执篮采菊,涵少采摘的是生命。
静静看了一会压倒性的杀戮,欧阳还剑入鞘,大概没他什么事儿了。这样也好,让他发泄一下,好过哀思伤心伤神又伤身。话说褚紫辰的手下怎么这么菜了?想了一会,欧阳把原因归结为盛怒下的爆发力。
欧阳还有些怀念,有几百年未曾看到了吧,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可以瞬间变成手染鲜血的玉面修罗。(吕王爷早被他从君子一列剔除了。)
喃喃自语:“涵少啊,你这么发疯,你家人知道吗?”那是你给含墨的悼词吗?
“啊,我知道。”身后有人回答,“不过我们爸妈不知道。”这样的涵少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冷静,淡漠,无情,辣手,嗜血……
欧阳揉揉她头发:“你倒接得顺。”
为什么这几个家伙都这么喜欢揉她头发,他们头发哪个不比她顺溜光泽!依依切换表情,愤愤不平。
“不许玩我头发,咬你!”
“好啊好啊,这次咬这边,对称一些。”欧阳拍拍肩膀,“不然我可要退货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依依肩头。
依依俏脸微红,白他一眼:“青龙少帅,你还能再无耻些么?”
欧阳脸上笑得灿烂:“能啊,只要你想看。”
依依杏眼一瞪:“何方妖孽,胆敢冒充欧阳吉,速速现出原形!”扑去要扯欧阳脸颊。
当然了,这毫无杀伤力的“攻击”在欧阳看来等同投怀送抱。
张着双臂,静等温香玉软,不想腰际一沉,已先挨一脚,被直直踹飞出去十米远。
“明目张胆调戏我妹,当我死啦?!”
“走,咱不理这种流氓。”某人前一分钟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后一秒钟已拎了妹妹扬长而去,临走时还嚣张地一扬画戟,警告意味十足。
依依配合地做了个鬼脸。
欧阳哼哼唧唧,柔弱无力地叫唤着:“调戏你妹啊,明明是你妹调戏我好伐?”
见两人拽都不拽他一眼,欧阳急急跟上:“喂,上官涵,剧情不对吧!这伏尸万里的情况下,不应该是由男主角牵着女主角迎着落日余晖幸福地离去吗?怎么变成哥哥带着妹妹扬长而去?别篡改剧情好不?不地道!”
听着欧阳没皮没脸的“解说剧情”,依依不断碎碎念着:“这货不是欧阳,这货不是欧阳……”原本那低调内敛,说句关心话都会脸红的小警察哪去了?青瑄,你把欧阳吉还我!
涵少悠悠叹息:“终于还是证明了。”
依依听得莫名其妙:“啥?”
“白杰是他亲弟弟,绝对亲生的,因为一样人格分裂、神经病。”
呃……哥,此时此刻我是不是该提醒一句“你也好不到哪去”?不过想想还是不说的好,怕被从驾着的雾上踢下去。
刚想把欧阳设置屏蔽,那呱噪声戛然而止,回头看去欧阳终于恢复正常,正一脸严肃俯视下方:“这就是你的计划?”
涵少自豪地双手平按:“如何,可震惊?”
欧阳发出叹息般的语气:“你个神经病!”
依依暗道:你俩倒是意气相投,惺惺相惜。不过能引得欧阳动容的,那是什么样的所在,莫不是远胜褚紫辰的“逆天阵”?
驾雾的高度不低,顺着两人视线看去,依依只能看到一片雾色,仔细看却会发现那雾色有些异样,有空间叠错扭曲的不适感,还有隐隐的法力流动。
“有结界,有人在布阵?”这也亏得是有泪雪两人的法力在,否则一点异样都察觉不到,岂不丢脸?默认为欧阳也只是感受到异样,没有看到具体什么。
涵少拍拍她脑袋,以示佳许,手指在她眼前一抹,抹开一片清明,又给欧阳同样的允许,瞬时间,依依顾不得欧阳再次的感叹,她已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这……
“刺激吧!”涵少得意洋洋。
依依吞了口口水:“刺激!”
只见那片被雾霭笼罩的广场上只寥寥数人,在各自跳动腾挪忙活着自己的工作,咋一看是各顾各,将目光放远,却是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再细看,里面都是熟人,地府七少里面的几位,联想起之前欧阳提到的,莫非他们是在用几个小阵法合成一个完整的大阵法?这类大阵法一旦发动,远比逆天阵那种纯是几个小阵各自为政拼凑起来的危险系数高。
此时阵法未成,暗藏的力量已扑面而来。似猛虎困笼,身而为王的气势却无人能困,只要铁笼缺口,猛虎出笼,威震山林。似潜龙在渊,海平浪静下暗潮涌动,一旦风起云涌,飞龙出水,势不可挡。
如临深渊,如面海啸,如对雪崩,总之,那感觉就是告诉自己,什么叫不可抗力,什么叫什么都做不了……若不是有结界控着,怕百里外都会受到影响。
地府七少的杀阵?!现在还只半成品就能给她窒息的压迫,莫非真能杀佛弑魔?区区几人,奈何有如此声势?而如此声势其后果会是如何,先不说这冥王殿能不能抵抗摧残,单只阵法的反噬他们几个怕也不是怎么容易扛的。
“你是在玩火。”想了半天,依依才得出个自认为恰当的词。
“唇亡齿寒,即使飞蛾扑火,又如何?”涵少拍拍欧阳肩膀,目光切切,“可有兴趣否?”
“我没这义务。”欧阳微微一笑,见涵少表情不变,于是接道,“不过,好像挺有趣。”
涵少依旧在笑,遥遥一指:“那。”
“好。”一词毕,脚下移动想要飞离,衣袖被紧紧拽住。
“不许走,说清楚!”搞什么?一个两个都在那装莫测高深,很酷是吧?!“什么都不告诉我,是不是哪天我被你们卖了,还傻乎乎地帮着数银子?什么决斗,什么法阵,什么危机,必须给我个详细解释!”
把依依拎住,涵少对欧阳挥挥手:“去吧去吧,政委的工作我门儿清。”
欧阳无奈,只好丢给依依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可是……”趁依依犹豫,欧阳当机立断向下坠去,时间不等人。
“欧阳……”说不担心是骗人的。
当欧阳落到涵少指点的位置,阵法下半截隐约露出庐山真容,同时出现一个更令依依始料未及的人。
依依顿时不淡定了,拽着涵少衣领急吼吼道:“我徒弟为什么会在这?!”他不是一直都昏迷着呢么?之前还瘫在然少药缸里毫无反应,怎么才一天不到就神气活现在这布阵了?还是这种高危险高杀伤力高反噬的阵法!“你们发疯就算了,明风才十七,还是人类,他没这义务,更没这能力!”她是真急了,明风有几斤几两她很清楚,那肉体凡胎根本没可能扛得住这种杀阵的支持和反噬,“我去换他。”
涵少出手快,将依依拦腰揽住:“你才发疯呢!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换下他,你是嫌他死得慢,还是嫌自己活得长?”
“那你就让我眼睁睁看着我徒弟死我面前?”如果说之前发现阵法反噬可能极度霸道,七少他们八个和欧阳有几百年的法力傍身,依依怀着侥幸心理,现在则是很担心,非常担心,极度担心,明风就算打娘胎里就开始修炼,那也才十几年,不跟车轮下蚂蚁一样?
涵少鄙夷:“你真知道司徒明风的斤两?一生两命,忘啦?”
一生两命?的确,第一次见到明风时她就看不出他的命格。
又见涵少胸有成竹,依依犹豫了,难道她真低估了明风,还是把他保护太好?定下心来,再仔细看去,明风的周围居然和其他几人那般萦绕着法力层,厚重的雾气同样呈现异兽状护在明风身畔,随着他的罡步左右腾挪。
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无奈离得远,实在扑朔迷离,像马,似虎,自带翅膀什么的:“那什么,姜太公的四不像?神兽?”明风怎么会有异兽?他可没有依依那样的特殊来历。
“说对了一个字。”什么?兽?“实惟帝之平圃,神英招司之,其状马身而人面,虎文而鸟翼,巡于四海,其音如榴。不过这只是个精神分身,不是本体。”
“英招?神?!明风请到了神?!”
话说她到底是有多不了解自己徒弟,英招诶,虽不是顶级天神,职位也不过是管理平圃,但架不住人家是现管,看看都管了些啥,土缕啊,钦原啊,六头树鸟啊,蛟龙大蛇什么的,原本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照样被人英招调教得服服帖帖。能看住这些妖兽猛兽并为其所用,还打理好天帝行宫,想想就不是什么软柿子。
“契约有很多种,常见的比如和我们个人契约的龙凤麒麟狮虎之辈,多是自己私人降服,以宠物、战将、朋友的身份出现的居多。而地府大家族中有一种大契约,是和神的契约,司徒家的就是英招。”见依依情绪多少平复,涵少开始“扫盲”,“之前你昏迷时,我去看过这孩子,发现他骨骼精奇、天赋异禀……(此处省略四十字),不过在时空裂缝中不堪重负,伤得重了些,就和老司徒提议,第三人操纵他和英招结下契约,保住小命,然后,明风小朋友不负众望地在关键时候醒来,光荣地参加了地府保卫战,因为这是他的责任。”
依依满头黑线:“你的语气能切换得更快些吗?”抓到关键点,“你刚说责任?”
涵少横她一眼:“你以为和神的契约就那么容易缔结,谁都能去试试?享受力量、权利或者富贵的同时,就必须承担责任,这点当年第一次见面时候我就说过。”
“请直接说责任,谢谢。”
涵少装模作样清清嗓子:“下任司徒家主。”
“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