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汉子,都给老子慢点,均州军说的话一定会算数。”文漳竭力嘶喊,他喉咙沙哑,脸色惨白,但仪容整洁,一身盔甲明亮发光,头上的盔甲闪闪发亮,腰挂长刀、身后背着弩箭,此时他正端坐在一张陈旧的案桌之前,手中炭笔生辉,谁也不会想到一个能征善战的大将军,此刻却成了军中的文书。
“小兄弟,你可不能乱说,老子听说均州军这次只招三千人、嗯,在太原只招三千人,这不是欺咱们太原没人吗?”一个估计三十来岁的汉子说话嗡嗡作响,真可惜了他这一门大嗓门没有去唱戏,狠狠的拍了拍胸口:“上次也是,说什么战火无眼、均州军只招敢于拼命之士、说什么只招骑术无双之兵,军爷抬头看一下,咱这些好儿郎,除了不会骑马之外,哪一个不都是响梆梆的好儿郎。”
“就是,军爷凭啥不要我们?军爷问一下,在场的哪个不是和鞑子有血海深仇?在场的汉子那个就怕死了,我们既然能够来到这里,就已经把头挂在腰间,说什么洒热血老子不懂,但拼命的事老子绝对不含糊。”
“行了,这里是校场不是集市。”文漳大力拍了一下跟前的案桌,怒道:“老子说了,这里是均州军、世间一等一的精兵,说什么做什么都有章程,又不是阿猫阿狗的收留所,都给老子安静下来。”
“你看看、看看这里谁和鞑子没有血海深仇、这里谁不是恨不得马上跟鞑子拼命,但老子要的是精兵、精兵,老子要能够杀人的精兵。”
别看文漳是斯文书生,但对付这些草蜢英雄可是一等一的拿手,一阵骂声之后,这些汉人都安静下来,虽还有人心里咕噜,但却是想着:“别看这人表面斯文,但骨子里头却是一等一的英雄,看来均州军是天下一等一的精兵肯定是没错了,要不然一个小文书,这等打扮、这等气势、啧啧,老子说什么也要加入均州军了。”
“这次老子来了,就不打算走了,我们均州军来了,就没想着活着离开北方、老子就算是把命丢在这里了,也不会活着离开北方。”文漳环顾看了一圈,大声道:“这次咱们来北方,就是为了取狗日的所谓的大元朝的皇帝的性命,你们大概不知道,以安西路为首的中原、以济南为首的山东路、以直沽为首的大都、还有草原、西域、哈拉和林,我们来了,我们就不准备回来了。”
“不怕死的都给老子上来报名,老子与你们共生死。”
“奶奶的,就冲军爷这句话,老子把命买了军爷。”一个铁塔般的壮汉从人群中挤出来,砂锅大的拳头狠狠的捶在案桌上,怒吼:“老子算一个。”
“这是花名册,你们的名字都会记录在案,就算是你们死了,你们他**的也能名留青史了,你们也是咱们大宋的人了。”
“老子、老子也是大宋的人了?”壮汉愣了一下,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留下来,百年的等待,换来的仅是一句问候的暖意,好像这辈子就找到了根、找到了心灵的那一片宁静,校场上突然间冷静下来,大家都仿佛在为那一句简单的话而感触。
突然间,一骑骏马迅速而至,马上一个小将飞跃下马,低声在文漳耳边说了几句话,文漳脸上显露了一丝笑容,大声说道:“是条汉子,都过来报名,老子可是说好了,怕死的不要过来。”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文漳一个漂亮的鸽子翻身上马离开,好一会儿,那个铁塔般的壮汉囔囔问道:“这位爷,刚才那个文书可真厉害。”
小将大笑,指着文漳远去的背影,眼神有些严肃:“什么文书,那是我们的文漳文将军,文将军不仅仅是我们张大人的亲信,还是文天祥状元爷、丞相的弟弟呢?”
“啊”众人不由睁了一个大嘴巴,但报名的热情却霎时迸发出来,丞相的弟弟都来到了北方,那么大军还会远吗?
不说身后小兵忙得一塌糊涂,文漳小心翼翼的穿过太原,在太原细作的接应下,夜袭攻下太原,顺利得让文漳也觉得不可思议,几乎以零伤亡的结果,轻取北方数一数二的大城,一问才知道,原来忽刺出北上哈拉和林几乎把太原的兵都带走了。
然而,哈拉和林虽把大军带走,但太原曾经作为五十万汉军的驻地,粮草、武备堆积如山,就连文漳这等见惯了大场面的人物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想了一下也难怪忽刺出疏忽,要知道太原临大都,而且在大元朝中心,能够算得上安全地带,怎么会想到文漳这话小子四周乱窜。
粮草多、武备多,干嘛不招兵买马,文漳也算一个果断的主,马上开仓放粮,同时私募大军,来一个先斩后奏也不怕张贵不答应。
“文将军,久仰大名,在下奎祀军北方分部副统领杨振虎。”老农打扮的杨振虎,怎么也不能相信就是夺取了太原路的汾州、真定路的蕲州、保定路的蔚州,将整个北方完全带入混乱之地的幕后黑手。
杨家原来就是太原的大户,只是遭到**才前往均州,后来杨振龙、杨振虎兄弟两人被杜浒招揽,然后重新派到大都,杨振龙负责西域事宜,而杨振虎则负责大都及太原周边的情报工作。
当时已是忽必烈建立大元朝过去几年,但北方混乱的迹象却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再加上大元朝虽统一了北方,但此起彼伏的义军、山贼**却从来没有屈服,杨振虎有人、有钱,在北方多少也有几分声望,很容易就和北方的义军取得了联络,大量的武备、人、钱很快就为他取得了义军统领、江湖盟主的地位,文漳一手掀起的中原**杨振虎看在眼里,又接到均州军的情报,让他协助文漳扰乱大都,引出大都的兵力。
杨振虎略一沉思,又分析了目前的情况,觉得机会来临,于是动员早有准备的义军下山,当然各地的江湖混混早就混入城内,里应外合之下,各地的州府纷纷落入杨振虎手中。
他终究是细作出身,对军事、管理上并没有太多经验,虽攻下数个州府,而且因为他威信尚在,也没有闹出什么问题,但还是第一时间过来和文漳商量。
两人并不属于同一系统,早在均州军成立之初,张贵就和杜浒明确说明,奎祀军明面上虽属于均州军系统,但实际上谁也没有权力管理谁,奎祀军这些年来也逐步把人力、物力转移外向,均州军内部的军纪则交由另一支系统管理。
“杨统领辛苦了。”文漳虽是一方大将,而杨振虎只不过是一个一方统领,这个统领还是副,但两人不同属一个系统,所以也没有说谁大谁小。
“文将军,这事怕是闹得有点大了。”杨振虎略带苦笑,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看着文漳,尴尬说道:“太原路的汾州、真定路的蕲州、保定路的蔚州都已落入义军手中,如今这些义勇在城内虽暂时还没做出什么难看之事,但在下相信若还是这样下去,他们可就要给咱们均州军抹黑了。”
“大人那里,我怕来不及派兵接应和整顿,还请文将军接管这档烂事吧。”
文漳看了杨振虎好一会儿,看得杨振虎怪不好意思说道:“文将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若说刺探情报、结交江湖义士,这事老子二话不说,就算是拼了命一定也帮你办得妥妥当帖,但若是说行军打仗、安民扬政,老子就算是断了头,也捏不出一个字来。”
“这事……”
“放心,这事相信杜大人也不会有任何意见。”杨振虎打断文漳的话,把手中的一本册子递给他,着急说道:“这就是三地的花名册,大概有三万人左右,当然高矮肥瘦、老弱病残我也没注意。”
“马上就有人会过来和将军接应,这些都是一等一的好汉子、都是一等一的好爷们,知道是攻打州府二话不说,舍了性命跟咱们一起,我只希望文将军莫要优待他们。”
“放心,”文漳接过册子,认真说道:“他们都是我的兄弟。”
“你说什么?”孛鲁欢不敢相信的看着副将,他脸色有些不自然,好几天也没有能睡一个好觉,对于已经接近六旬的老人来说,这是非常不自由的一件事:“宋军的火药土罐子已经埋到了河务西,出巡的兄弟伤亡很大?”
这几天来,孛鲁欢就像过了一辈子的艰难,他从没想到打仗而已,竟然会有这么多诡计多端,这个世界上又怎么会有这么多诡计多端呢?
三万大军进驻河务西,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粮草、营房、武备,同时还要负责修葺河务西的城防,这怎么也算得上一件难事,幸亏孛鲁欢也是一员老将,虽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也没形成什么大漏。
第二天也是顺利,由于安排了大量的骑兵巡查,宋军果然安静了很多,只是阇里帖木儿在和宋军纠缠而没有什么进步,他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想着怎样才能把河务西的城防修好,免得让宋军赚了过去。
没想到第三天就来事了,巡查的士兵一大早就回来禀告,说他们巡查士卒踩到宋军的土罐子,被炸死了不少人,孛鲁欢当初也不当一回事,三万大军总会有伤亡,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随后两天,越来越多的伤亡出现,他才觉得大事不妙。
如今,听副将的口气,宋军竟然把土罐子埋到了河务西城外,以至还有可能把河务西给围了起来,试问谁不爱惜自己的性命,这样一来出入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早上不少儿郎准备换班,然而刚走出城门不到一百米就踩中了宋军的土罐子,虽然踩中土罐子的士卒不多,但众人不免心惊胆跳。”副将有些艰难说道,未见宋军一人,然而己方却早已是人心惶惶,这样的战争他却是从来没有打过。
孛鲁欢一脸沉重,他不自然的来到河务西低矮的城墙,这还是北方的土地吗?只见目力所及之处,又是大坑小坑,这敢情就是宋军火药爆炸留下来的踪迹,一些蒙古兵在有气无力的填满坑洼。
而更多的蒙古兵则是围在一起低声细语,孛鲁欢就算是没有听到他们说话,但从他们的表情也能够看出他们的恐惧。
恐惧是慢慢积累起来,这几天以来,每次出去巡查的蒙古兵都有伤亡,而且伤亡也是越来越多,但却从没有发觉哪怕是一名宋兵,众人纷纷传言宋军得到天神的照顾,能够隐身、以至还有传言说元军内部出现了细作,帮宋军埋藏火药。
只是孛鲁欢这几天却是忙着修葺河务西城墙之事,等他发觉之时已经迟了。
“万夫长,不是我们不敢出巡,只是、只是宋军的火药实在是太厉害了,大伙、大伙都不知道哪里埋了宋军的火药,兄弟们也不怕死,可是就怕这无缘无故、不明不白的死去啊。”
“万夫长,还请体谅一下兄弟们的苦、兄弟们的命也是命啊,他们也有家人,听说宋军在草原大开杀戒,万夫长你告诉我们,这是不是真的?”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兵,身体虽然依然强壮,但他早已过了冲动的年龄,他有了家、有了婆娘、有了孩子,如果能够,他愿意放下手中的马刀,重新拿起牧羊鞭,但他不行。
干旱、严冬袭击了草原,家里的婆娘望眼欲穿、家里的孩子嗷嗷待哺、家里的老人需要好好赡养,太多、太多的不能让他放不下包袱、同时也让他迟疑不敢前进。
孛鲁欢脸色大变,喝道:“胡言乱语,你敢发散谣言敢乱我军纪?宋军只不过数万骑兵,而且不善骑术,岂敢进入草原?再说我蒙古数百万子民,就算是一人吐一口水都能够将他们淹没。”
老兵眼皮动了动,但还是直着脖子说道:“万夫长,草原的情况你比小的恐怕愈加清楚吧?除了汉人之外,我蒙古何来数百万子民?”
“再说蒙古立国以来屡遭战火,以至能够说战火从来就没有熄灭,蒙古的子民,能够拿起刀的青壮都成了马上的战士,如今留在草原之上的不过是老弱病残罢了。”
“万夫长你可敢问一下将士们,他们谁不是家里的栋梁,一人死,饿殍几何?一人活,草原才能活下去啊,还请万夫长珍惜我等性命。”
“好、好、好,你竟敢乱我军心,来人啊、来人,给老子拖出去砍了,老子亲身领军出巡,看宋军的土罐子能否就真的落在老子的脚下。”
“怎么?你们都反了不成,蒙古儿郎的面子都给你们丢光了,我大蒙古子民,就算是只剩下一个人,也不允许宋军染指草原,我大元朝数十万骑兵,宋军区区数万骑兵能耐我如何?”
“你敢乱我军心,左右还不给老子动手,难道要老子亲身动手不成。”
身边亲兵一愣,连忙上前,老兵却是一个硬脾气,大声喊道:“万夫长,老子就算死也就罢了,可是大元朝还有希望吗?伯颜百万大军全军覆没,难道你还不能醒悟,宋军早已不是往日的宋军了。”
“山东、中原、直沽、草原、哈拉和林,别以为你不说,我们这些大头兵就不知道,实话告诉你,老子知道得一清二楚,老子死了,你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孛鲁欢看着亲兵把老兵拖走,脸色却是越发变得惨白起来,突然间一队盔甲破烂的骑兵不顾一切的往城门冲过来,眼看快要冲到城门之前,“嘭”的一声,土罐子再次响起。
然而,这队骑兵却是命大,仅是炸死了一名骑兵,其余士兵却是再也没看他们一眼,一边大声呼喊:“万夫长,我们要见万夫长。”
孛鲁欢心中多了一丝不妙,脸色也变得越发惨白起来,那队残存的骑兵很快就迎了上来,领头之人是一个十夫长,此时也是盔甲破损,脸色惨白,说话心惊胆颤:“万夫长、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宋军、宋军出动骑兵清理我军斥候,随后来了数万汉军开始修建城堡。”
“就在、就在十里之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