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天麟最终还是把海都堵在了额尔浑河,如今只需等夏季到来,河水解冻,海都就只能退兵返回西域了。”忽必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无论宋军在中原、在山东、以至在直沽闹得再厉害,但宋军终究是宋军、两条腿的宋军;然而海都就不一样了,皆是同根生的兄弟,一样的勇敢、一样的骑术精良、一样的箭术无双、一样的遭到长天生的眷顾,他倒不认为长天生会偏爱自己多一些。
“恭喜皇上,”见许多老将小将都收到了重用,淮东副都元帅阿里伯也忍不住多了一丝情绪,赶在众人的前面赶紧先来一个马屁,然而接下来却不知说什么为好?好不容易才把海都挡住,若是以前的蒙古骑兵、要是伯颜,早就不知道把海都赶到何处去了,如今算下来也算打了一个败仗,这又是何喜之有?阿里伯咬了咬**,狠自己说话太过毛躁了,总算他年纪虽大,但亦有几分急才,话题一转却是转到了其他地方:“微臣听说玉速帖木儿已对西安城发起进攻,仅两天时间玉速帖木儿就从山东赶到安西路,兵贵在神速,安西路无碍也。”
对于阿里伯的应急,忽必烈倒也没有说什么,终究这都是好消息,特别是石天麟把海都挡在额尔浑河,已经让他能够腾出手来处理宋军的事情,中原、山东的棋子已经埋下,攻下中原、山东,回师直沽,任凭宋军有天大的本领,也难逃他们自己编织下来的乌龟壳,忽必烈不妨用最坏的想法、最狠毒的想法去咀咒宋军。
也先不花心里闷哼了一声,如今看来什么牛鬼蛇神都蹦出来了,心里想着却不吭声,果然,骠骑卫上将军、行中书省左丞、蒙古军都万户脱桓不花站起来,大声道:“石将军将兵三十万,仅能守住额尔浑河而不能攻,大元朝的面子都让他丢光了。”
众人面面相觑,如今朝堂之上多半是蒙古将领,要知道蒙古将领之间虽不友善,最多也不过是拔刀相向罢了,侮辱斯文的事情却是少之又少,然而脱恒不花像是没看中众人恶心的态度,却是继续说道:“末将愿领一偏师,远征海都老窝,一定断了海都那贼的念头。”
众人更是无语,也不知道该怎样说他,要是能赶跑海都,用得了你小子出手吗?脱桓不花乃蒙古札剌儿部人,父亲奥鲁赤早年为蒙哥宿卫,随蒙哥征蜀,去年随同伯颜南下却想不到把命丢在南方了,忽必烈看脱桓不花也有几分才能,又想起奥鲁赤的好,让他袭了奥鲁赤的爵位,如今刚从家里来到大都,也没有了解其中的事情,便忍不住插嘴,又是一个鲁莽博出位的家伙。
忽必烈皱了皱眉头,不过转头一想倒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伯颜南下之战死的人太多了,朝堂几乎为之一空,伯颜、阿术、张弘范、阿里海牙这都是一等一的重要人物,如今一去不复返,朝堂上空闲下来的官职也多了,眼看就连孛鲁欢这等冷落了将近二十年的老将也得到了重要,他们自然也就起了心思。
“海都之事,有石爱卿和忽刺出爱卿已经足够,脱桓不花你忠心可嘉,朕自然会有重赏。”忽必烈也实在词乏,可怜他当皇上也不过数年,以前哪里有尊卑,还不是有话说话,自然不能说惩罚免得伤了臣子的心,可怜忽必烈这个皇上当得也实在是太过于辛苦了,他这个中原的第十九位皇帝,也当得实在无聊。
“阿刺罕上书言已收复出济南、益州以外的山东地界,然而济南城坚不可破,宋军拼死固守,恐怕一个月之内不能攻取,还请皇上宽宏一些时日。”趁着忽必烈说话的空挡,也先不花把阿刺罕的奏折递了上去。
忽必烈脸色古怪的看着也先不花,也先不花的权力越来越多,但胸襟却是越来越小,他是知道自己今日的心情不好,再加上脱桓不花出来搞乱,自己心底下更是沉到了最低,如今却是把阿刺罕的奏折递上来,莫非是想自己处置阿刺罕不成?
忽必烈接过奏折,装模作样的看了一遍,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放在心里,沉吟顷刻说道:“若是按照阿刺罕丞相所言,济南城内皆是均州军精锐,又有火药、火油相助,阿刺罕不忍心看到将士多伤亡,虽然兵多,一时半刻攻不下山东也是情有可原。”
“我精锐蒙古骑兵不善于攻城,阿刺罕按兵不动围攻宋军,待得宋军自乱阵脚,也有一定道理。”也先不花像是要帮阿刺罕说话,但话锋一转,到:“只不过、只不过宋军猖狂,卧虎之侧,直沽城内之宋军,已经再三向外扩展,兵锋几乎已达河务西,以至连满洲、大都也常常出现宋军的细作和探子。”
“而我大都仅有二十万大军,近些日子,微臣已多闻城内有宋军探子在扰乱民心,已有富贵之家准备离开大都,返回哈拉和林,若是任凭宋军发展,恐怕、恐怕大都颓败也。”
忽必烈下意识看了一下朝堂的群臣,竟然发觉有不少人刻意躲开自己的眼光,看来也先不花所说的富贵之家说不定也有他们的份,就算是自己不参与,也有家人参加,他好不容易建立了大元朝,好不容易修建了大都,好不容易把豪右之家、贵族迁到大都,总算是有了京城的人气,自然不会容忍败落下去,也先不花的本意肯定是想给阿刺罕找麻烦,但说的未尝不是真话。
“宋军无孔不入,防不胜防,丞相认为应当如何?”忽必烈悄然生怒,大都几乎倾注了他全部心血,如今竟然被也先不花说得几乎是一文不值,即便也先不花是如今朝堂之上的倚重,若是让自己不开心,忽必烈也会让他不开心。
也先不花这些时间到底是有些洋洋得意了,但他纵横官差多年,唯谨慎罢了,如今听了忽必烈的语气,却是听出了其中的味道,沉吟顷刻,却是无计可施。
偌大的大元朝,竟然到了无兵可调的地步,就算是哈利和林还有忽刺出的汉军,但哈利和林的地位以至比大都还要重要,而中原各地的汉军早已抽调一空,如今再想征召汉军却是再也来不及、也无兵可征。
也先不花心中突然多了一分害怕,如今中原**之中,即便有心也无法征兵,而草原干旱、严冬冷死的不仅仅是牛羊,再加上这些年抽调的蒙古兵,偌大的草原亦是空无一人,要不然宋军那一万骑兵,岂敢纵横草原?
西域就更不用说了,海都这些年几乎联合了整个西域,西域的大小王侯多半都是听令不听调,有好处的时候都上,没有好处的时候想调动他们分毫那是绝对不可能之事,能够说西域的大小王侯就是一个诸侯国。
如今的大元朝,哪里才有一个安静的地方?山东、中原、西域、以至于草原、大都,没有一个地方不起狼烟,宋军、这还是软弱无能的宋军吗?
“若济南难以攻陷,不若留下精兵围困济南便可,其他人则可调回大都围困直沽,宋军远征,粮草征调不易,久围必破,既可减少我精锐骑兵的丧失,亦可逼宋军消耗粮草,拖垮大宋的经济,逼宋军班师回朝,以至还有可能使得宋廷给此次北上之人定罪。”
也先不花也算颇有急才,一席话竟然把忽必烈刚才对他的不悦完全转变过来,如今大都兵力不过二十万,对于偌大一个朝廷来说,情况颇为不妙,大宋四周点燃战火,不排除在其他地方再次点火的可能,如此一来,大元朝何处调兵。
既然山东一时攻不下,自己何必争这口气,阿刺罕整整三十万大军就陷在山东,实在有点得不偿失的感觉,就算是一时夺回山东又能怎样?还不如困守济南,让宋军不能施展兵力,也不失为老成之计。
“皇上,末将有话要说。”脱桓不花突然出列,举手大声含道。
忽必烈一愣,自从他当了大元朝的皇帝,就再也没有人敢这样无礼,脱桓不花的依仗到底是什么呢?难道是他死去的父亲万户奥鲁赤总管?还是札剌儿部落,今年情况不同往年,草原的兵力早已被抽调一空,一些较大的部落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们不念着以前成吉思汗、蒙古汗带给他们的财富,只是想着去年干旱和严冬给他们带来的丧失,只念着伯颜南下百万大军葬身南方带给他们的不幸,举起马刀的时候,没见他们有这样的想法?
“脱桓不花万夫长,你有什么话要说?”也先不花冷冷说道,万夫长三个字说得特别严峻,若不是他那死去的四万户父亲,若不是皇上对他的怜悯,如今他不过是留在家里看守家业罢了。
脱桓不花明显没有听出也先不花话里的讽刺,大声说道:“皇上英明,前有伯颜打败,后又海都北犯,如今软弱的宋军也嚣张无奈,如果阿刺罕丞相无功而返,将士们会如何想象?朝堂上下会如何任何?百姓心里又怎样想?”
“莫非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纵横天下的蒙古骑兵,就连一座小小的城池也不能征服?那么我大元朝何来气度征服天下,我大元朝何来信心征战天下?”
“皇上明鉴,士气可堕而不可泄,万一泄了士气,再赢回来就很困难了,还请皇上三思。”
“那按照你的意思,我大元朝应当如何?”忽必烈有几分愤怒,让脱桓不花这么一说,倒是像说形成目前这一切的都是他的错,若不是知道他是根红苗正的蒙古人,忽必烈都怀疑他是宋军的细作。
“末将认为,应当不计伤亡,努力一击,攻下山东,随后兵指直沽城,把宋军赶进大海,把宋军杀死在草原之上。”脱桓不花挥动有力的双手,这一刻他就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将领、他就是大元朝的汗。
“够了,狂妄的家伙,给朕赶出去。”忽必烈一拍案桌,怒道:“滚,给老子滚回草原。”
“皇上息怒。”朝堂上下,见忽必烈怒火燃烧,全部都跪了下去,多少年来忽必烈从来没有今日的怒气冲冲,自从当上大元朝至高无上的皇上以来,他已经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气、完成自己从草莽到圣人的漫漫长路,没想到伯颜、阿术、阿里海牙等老将死后,这些不知所谓的小兵小虾尽是给自己增添麻烦。
脱桓不花可不是什么不畏死亡的魏征,听得忽必烈怒火朝天,赶紧磕了几个响头灰溜溜的逃走了,若是他父亲奥鲁赤,若是他的大哥拜住看到脱桓不花如此,恐怕就是死人也会活过来。
忽必烈刚坐下来歇了一口气,如今的早朝肯定是待不下去了,他得像中原以前的十八个皇帝一样检讨自己,深刻反省自己,然后就让那一帮磕头虫离开这里吧。
突然,大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包括忽必烈在内的所有君臣都愣了一下,因为这大钟自从挂在殿外以来从来没有响过,若不是大元朝遇到万分火急之事,这钟声明令禁止不能响起。
“报,太原沦陷、太原沦陷……”带着气喘吁吁的呼喊,在大殿中久久回旋,没有任何人想到,太原竟然被宋军攻下了。
“二十万、二十万……”张贵放下炭笔,自语自语重复了两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自己不是应该留在江陵、大概京城、以至均州也行,抱着身材特美、腰腿有力的小娘子,过着悠闲自得的小日子吗?
山东、安西、草原、西域,自己还有什么棋子没有使出来,自己还有什么招式没用啊?自己还有什么办法需要折腾啊,要不然还没等自己折腾死忽必烈,自己恐怕就要被忽必烈折腾死了,玩人也不用这么玩的啊?这么大的压力交给我,老子要大喊一声受不了啊。
“大人,大喜、大喜啊。”吴澄一脸喜气洋洋冲了进来,往日的愁眉苦脸变成了眉飞色舞,看着张贵目瞪口呆。
“如今之日,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啊。”张贵说得有气无力,明知道这样对峙下去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但自己却是怎么也破不了这么局面,若是再熬一年半载,均州军没有完,自己可就要愁死了,还是赶紧想办法干掉忽必烈,自己回去玩一个抱媳妇的游戏吧。
“大喜、绝对大喜。”吴澄只顾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却是坐了下来悠闲的喝了起来,张贵愁的是大事,他折腾的都是小事,每天从给地传来的消息,一般人就是看到这么多事情早就昏了头,可吴澄是南宋不可多得的大才子啊,累得半死也能应付过去。
“好了、好了,你小子就别打谜语了,老子服了你还不行。”张贵揉了揉脑门,希望真的能够听到一个好消息,而且最好是天大的好消息。
“哈哈,就知道大人忍不住,”吴澄笑了笑,但却不做推搪,一字一顿说道:“文漳、文漳攻下了太原,整个太原路都已经惊动了。”
“再加上奎祀军在太原留下来的细作,如今太原路的汾州、真定路的蕲州、保定路的蔚州都已落入宋军之手,如今宋军正摆开大阵,全力招兵;同时接到西京路、集宁路以至大都路各地的信使,他们都已接到奎祀军的命令,准备在各地州府闹事,请派兵援助。”
“文漳、竟然是文漳。”张贵一愣,抢过吴澄手中的宣纸,看了好长一段时间,几乎要把纸上的每个字都烙印在脑海之中,最后忍不住说道:“吴大才子,你的字怎么特别变得这么丑了。”
吴澄一愣,却是贫了一口气,差点咳了起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