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讯,快讯,我军再立战功,郭平郭将军率领六万大军收复建康,吕文焕十万大军全军覆没;陈孚主编社评《宜将胜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军情分析,元军百万大军南下,今剩几何……”小报童一声高比一声的吆喝,给有些沉闷、压抑的临安带来了几分清新。
刚才还是沉闷的酒馆,突然响起了一阵热闹的喧哗声,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头敏捷的冲了出来,发出和他年龄一点也不相符的喊声:“报童,给老夫来五份。”
小报童美滋滋的跑过来,麻利的拿出五份《大宋战地报》递给方舒,笑道:“老爷子,你又要五份啊。”
“老夫上不了前线,尽微薄之力罢了,”方舒点点头,脸上挂着一丝笑容,这段时间的胜利来得非常及时,张世杰伏击伯颜的先头部队,歼敌三千人;孙虎臣、王二虎城外弩出击,元军上万人全军覆没;均州军张贵张大人又在独松关,全歼张弘范十万大军;如今更是收复建康,全歼吕文焕十万大军,还顺带解了常州的围。
方舒干瘦的额头,展开了笑容,小酒馆的人早已等不及,大声囔囔:“方老,你就别买关子了,快给咱说一下怎么一回事?”
酒馆的角落,说书人老于头紧皱眉头,但却不敢走神,害怕听漏了其中一点的关系,他识字不多,但记忆力非常好,每天早上就在酒馆,这些日子《大宋战地报》已成了他说书的主要素材,张贵、郭平、吕武、姜才、苗再成等外将经过他添油加醋之后,都成了身高五尺、宽也五尺的无敌英雄,就连于成、朝歌、董棨、罗布头这些英雄榜的常客,也成了身高三尺、宽也三尺的小英雄儿郎,至于伯颜、阿术、张弘范等元军将领,则成了头发胡子长五尺,獠牙也长五尺的魔鬼,他们还要好一些,至于降将吕文焕、吕师夔、刘整等没有祖宗之辈,在他们的嘴里则变成了一坨世人皆讨厌的屎,对,就是一坨屎。
这是方舒最舒坦的时刻,他迅速在报纸上扫了一眼,咳了一声喉咙,大声说道:“郭平郭大人整军六万,有均州军一万骑兵、归顺我朝的兄弟部队三万,合两淮士兵两万,南下建康。”
“郭大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围攻建康,建康城内有忠义之士赵家,献出暗道,大军潜入建康,里应外合,建康虽有元军五万人,然而不到一天时间,建康再次回归我大宋手中。”
“吕文焕从常州回师,常州之围不破而解,至句容被宋军阻击,绕过赤山塘前往建康,被郭大人用计至建康城下,外有护城河相隔,内有建康城墙为界,宋军把吕文焕数万大军围困起来,两军从日中打到日落,从日落打到第二天清晨,我军最后使用数千斤火把吕文焕大军炸了一遍,吕文焕身受重伤,最后自杀,为他可耻的一生画下了一个可怜的终究。”
由于兴奋,方舒说得很简短,他恨不得瞬间把《大宋战地报》所有的内容都说一遍,这是他、还有太学学生、学正、教授最喜欢做的事情,京城的大小酒馆,每到日中几乎都会有他们的身影,久而久之这也成为了惯例,百姓每到这个时辰总会在酒馆围观,听一天里的大事小事,然后回家跟自己的婆娘显摆,或是跟邻里吹牛打屁,至于还在城外叫嚣的元军,大伙都选择了无视。
只是京城的日子过得有些紧张,每到夜里都实行宵禁,不过这样也欢喜了不少富贵人家的小娘子,他们的相公不能出去鬼只好将就留在家里,这段时间京城的胭脂水粉销量大跌,但街上的笑声笑意反而多了不少,只可惜偶尔传来一阵jī烈的杀戮,让人家的小心肝“噗通”响。
“诸位,请安静一下,请安静一下。”方舒站起来,摆了摆手,道:“诸位请安静,这里还有一篇陈孚主编亲笔写的社评,名字就叫做:宜将胜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这霸王二字,想必大家都清楚,指的就是西楚霸王项羽,恨当初鸿宴上,他轻信了项伯的话啊,如今我军虽屡战屡胜,但胜利离我们还是很远,我等万万不可学这西楚霸王项羽啊。”
“临安城下,伯颜实力尚存,我临安缺乏骑兵,守城尚可,但野外必败无疑,伯颜十六万大军虎视眈眈,如今别看城内风平静,但城外却是战火硝烟、杀戮不断啊。”
“远处,中原久不闻王师,幽云十六州远在元军的铁骑之下,我们没有任何骄傲自得的资本,我们没有任何纵容放肆的资本啊。”
酒馆突然安静下来,良久,一个老头微颤颤的站起来,道:“方老先生,那如今我等应该怎么办?”
“这些日子,我们都放松了很多,我军屡战屡胜,给了我们太多纵容的资本,让我们忘记了城外还有元军精锐的十万大军,忘记了城上还有三十万和元军拼死杀戮的将士,他们是我们如今还能安详的坐在酒馆喝酒、平安的躺在家里睡觉的保证啊。”
“老夫听闻魏‘尚为云中守,五日一椎牛飨宾客、军吏、舍人,是以匈奴远避不近云中塞’,将士们若能够吃上牛个个效死卖命,勇猛神武,但京城想必缺乏牛老夫想凑一笔钱,到集市买些羊送去军中犒军,诸位认为如何。”
“同去、同去。”众人大喜,方舒年纪虽大,然而这老头行事向来雷厉风行,立刻召集了数十人,他们揣着银子浩浩的前往集市,路过映红楼之时,这老头又心生一计,道:“想必军中将士不闻琴瑟已久,不如请映红楼的姑娘一起前往,可否?”
众人大喜,于是把映红楼的奶奶叫过来,然而不是每个人都不怕死,映红楼的奶奶就是最怕死的一个,两方僵持了半个时辰,映红楼的头牌姑娘小翠从容而出,淡淡说道若没有军中将士拼死杀敌,我等落入元军手中,免不了遭受悲惨,能够为将士们弹琴歌唱是小翠的福气,还请奶奶准许小翠前往。”
我等也愿意前往。”映红楼数名头牌,都叫嚷起来,映红楼的奶奶还是有些迟疑,小翠连忙说道请放心,我们今天一定回来。”
方舒也劝说道姑娘们都是军中uā木兰,老夫定向官府言明映红楼的大义,到时有了官府的照应,说不定映红楼的客人会更加多了呢?再说老夫也不是白请他们,银子老夫照付,这样可否?”
元军围城之后,映红楼的生意一落千丈,还不如正如方舒所言,让她们出去转一圈,回来之后又有功劳,只是军中刀枪无眼,万一伤了自己的宝贝,也实在是心痛得很。
方舒看出了奶奶的顾虑,笑了笑,道:“别看我等一番热情,但是到了军中也不会真上战场,临安上百万人,再怎么也轮不到姑娘们上阵杀敌。”
黄奶奶这才答应下来,方舒让他们稍做准备,又到集市把所有的羊全部买下,至于猪因为不太吉利就算了,集市的屠夫知道他们的用以犒军,也是半卖半送,算是为大宋作一份贡献,方舒把他们的名字认真记下来,日后有机会定向官府言明他们的大义。
等众人准备妥帖,已是寅时,越是接近东杀戮越是明显,偶尔还有jī励的火砲声落在远处,众人不由迟疑了,要知道他们心中亦有jī情,但真到了生死时刻,谁还能一如既往?
真正面临生死,有谁可以真正做到无畏无惧?有谁真能做到笑看死亡?众人迟疑之间,小翠淡淡上前,笑道:“将士们这才是面对生死,奴家别无所长,只有琴瑟,让奴家先走一步吧。”
小翠一说,大老爷子的脸就挂不住了,方舒深深责怪了自己一句,想平素自己还自诩英雄儿郎,如今到了跟前怎么就退缩了呢?
东
王二虎眉头紧皱,他刚从西移师东伯颜没有猜对,整个临安的弩不止一千架,而是一千五百余架,但伯颜策略用得非常正确,临安实在是太大了,南跨吴山,北到武林东南靠钱塘江,西临西湖。
南北长约14里,东西宽约5里,环以宽阔的护城河,为防止城基松动,采用松木桩加固墙基,城高三丈,厚达一丈,可谓是天下一等一的坚固城池,王二虎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朝廷上的相公,如范裕之辈竟然言临安不可守,还动员皇上南巡。
不过,现在伯颜兵临城下,他们想走也没有可能了,再有就是李庭芝、张世杰等朝廷一等一的谋将、猛将回京,也压下了他们投降卖国的嘴脸,宋军从城外送来的元军将领的人头还挂在东的旗杆之上呢?
“将军,城外一共有三十架回回炮,元军在此之前已修好了防线弩不容易击中。”亲兵老彭观察了片刻,道:“这伙元军非常狡猾,用的是挖战壕的方法推进,然后连夜修好防线,防止我军弩袭击。”
老彭是鄂州的老兵,鄂州投降之后逃到卫平县,后来王二虎念他一心忠义饶他不死,如今跟在王二虎身边忠心耿耿,再加上老彭是军中的老兵,经验丰富,倒也给王二虎不少好建议。
“元军大概有多少人?”王二虎皱了皱眉头,元军也实在狡猾,不但四处出击把宋军的守城锐器弩分散,还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推进,这样下去,估计不到半个月就能杀到临安城下,临安虽固不可破,但元军若是杀到城下,城内未免会有所震动,朝廷的那帮相公虽被陈宜中、文天祥和李庭芝他们压制,但未免心中不服气,到时给大军下点绊子就不值得了。
“人数倒不多,汉军应该也就是三千人。”老彭的眼睛看得很准,再加上千里眼帮助,老彭更是几乎可以把元军的人数一个个数出来:“不过元军还有三千骑兵,咱们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别想弩能够出城,”老彭或许是看出了王二虎的想法,或许是猜透了他的心思,道:“如今元军以战壕为依托弩对他们伤害不大,但元军有骑兵相助,我军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到时说不定还会酿成大错。”
“总不能让狗日的元军就这样欺负咱们?”王二虎刚说完,一阵呼啸声迎面扑过来,老彭年纪虽大,但经验丰富,听到声音就觉得不妥,连忙把王二虎扑倒地上,巨大的金汁炮呼啸而过,落在城墙之后,“嘭”的一声巨响,大火“呼”的一声迅速燃烧起来。
幸好大战之前已对靠近城墙的房子进行清理,金汁炮落在的地方没有任何东西,孤零零的躺在地方燃烧,很快就失望的熄灭了。
的,”王二虎被摔了一个头晕脑胀,好不容易才站起来,拱手道:“老彭,你又救了我一命。”
老彭淡淡笑了笑,道:“要不是将军在卫平县绕过在下命,在下哪有这个福气再为朝廷效命,将军刚才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王二虎眼睛贼亮看着老彭,老彭举起千里眼又看了片刻,道:“元军的回回炮、金汁炮和炮手虽然都躲在防线之后,但他们也需要足够的视线才能击中城墙或城内。”
弩由于装了火之后程近了很多,而且威力也远不及,但车弩就不一样了。”
“将军上次说过,京城有不少神手,只要杀元军的炮手、观察手,那么元军的回回炮、金汁炮的威力就会下降一半不止。”
“嗯,不错,不错,小子倒是钻牛角尖了,”王二虎拍了拍头颅,懊悔说道:“小子怎么就只想着弩呢?车弩可是派上用场的时候,要是早点想起还有这么一招,京城就少遭受点折腾了。”
王二虎赶紧jiā代下去,巨大的车弩很快就被抬上来,负责杀元军炮手和观察手的是军中的神手,他们带有神秘的光彩。
“噗嗤、噗嗤”,车弩发挥了他们应有的威力,元军炮手、观察手接连倒地,但很快京城再次迎来元军报复的攻击,元军虽被宋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很快就有盾牌兵把炮手、观察手挡住,十五个巨大的回回炮砸在城墙上,jī起了一阵石头碎粉飞扬,而十五个冒着浓烟的金汁炮落在城内,燃起了一堆堆火焰。
的,”王二虎被石头渣子呛了一嘴,但他来不及清理嘴里的石头渣子,大叫一声:“城墙怎样?”
老彭掏出水葫芦,用水洗了一把脸,把眼睛的石头渣子冲出去,这才大声道:“城墙好得很呢?元军想凭借这回回炮砸烂我们大宋京城的城墙,恐怕不容易。”
王二虎这才放下心,两军借着你来我往,打得轰轰烈烈,虽然响声闹得不轻,但效果并不显著,王二虎率领的守军只是有几十个倒霉的小兵受伤,死亡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眼看到了寅时,王二虎总算有些安心,这些时间,元军也是在摸清守军的底细,多是做试探攻击,看来元军统帅很快就会下定主意,可要小心别让他们赚了便宜。
接连的爆炸声、巨大的轰隆声差点把方舒等人吓跑,但想起刚才小翠的大义凛凛,一般老爷子又鼓起了劲儿。
“嘭”数十声响,眼看离城墙不远的空地上竟然出现了十几个火弹子,众人终于出现了慌只可惜这些没见过战争的大老爷子此时已是uǐ脚发软,想跑也走不动,众人胆颤不安的发抖,他们心生悔意,自己充什么英雄呢?若是小命jiā代在这里,也实在太可惜了一点,回去怎么和家里的婆娘jiā代呢?
战火轰隆之间,突然一阵轻软的琴瑟在战场中悠然响起,声音如丝丝的温软,柔情,在轰隆声中延绵不断,随后声音越来越响,最后竟然变成了万马奔跑。
琴瑟落笔,街道上竟然恢复了平静,就连城外的元军仿佛也被这琴瑟感染而安静下来,突然一个响亮的喊道打断了方舒等人的思绪:“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就要进入军事禁区了,还请你们迅速离开。”
方舒连忙上前,拱手道:“大官儿,老夫乃太学的教授方舒,得知将士们在城墙上苦战,自发前来犒军,还请让我们进去。”
“你们可有兵部的文书或官府的证明。”来人非常警惕,大声说道:“若是没有兵部的文书或官府的证明,还请你们回去吧,战场刀剑无眼,免得伤了命。”
方舒有点失落,但还是大声道:“我等虽没有兵部的文书和官府的证明,但我等皆是有心之人。”
来人却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小翠上前开口说道:“将军,我等不进入军事禁区,就在这防线之后,为你们弹奏一曲,可否?”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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