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超,他**的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张贵满脸黑线,大怒:“老子再三嘱咐,莫要越过胶水,他小子倒好,去山东转了一圈,以为自己多了不起。”
“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老子的脸都他**的让他给丢光了。”
一旁的吴澄暗中吐了吐舌头,想不到平日一表斯文的张贵,暴怒起来竟然如地方痞子,不过听说他就是游侠出身,也就释然。
吴澄到了江陵,见过郭守敬,突然转了xìng子,死缠烂打缠住张贵,说什么要以微薄之才助大人一臂之力,张贵也自然乐得有一个天才参谋在自己身边,虽有浪费人才之嫌,但国家大事毕竟比个人声誉重要。
吴澄小心说道:“大超几乎以一己之力,乱山东之局,延迟董家军南下,这怎么反而成了大超的罪名?以幼清看来,这乃大功也。”
“幼清,”张贵有心培养吴澄在军事上的才干,分析道:“山东董家军皆是能征善战之辈,上次董文炳出征正阳,我军却能侥幸取胜,这是为何?”
“幼清曾听郭将军说起这次战役,大人用兵如神,董家军只有挨打的份上。”
“什么用兵如神。”张贵笑了笑,道:“董家军数万大军,为何只有二万可以出征,若董家军全军出征,老子就算是有托天之力,还不是只有挨打的份上。”
“不仅如此,董文炳到了正阳,反而是犹疑不决,处处避战,这又是为何?”张贵自顾说道:“无他,怯战也。”
“董文炳乃百战猛将,何来怯战?”
“当年李璮举兵起事,十七路军云集济南,最终却让董文炳冷手捡了一个热煎堆,天上掉下了一个大馅饼。”
“李璮举兵起事失败后,忽必烈老贼虽有心剥夺汉人世候的权力,只是无奈汉人世候在地方根深蒂固,忽必烈老贼又忙着争夺汗位,所以就默认了他们的存在。”
“山东每个州,几乎就有一个权力通天的汉人世候把持,董文炳之所以怯战,怕的并不是我张贵,而是这些在后方虎视眈眈的汉人世候啊。”
“董文炳战,胜则可以威震山东,然而,万一失败了呢?这些久已对济南垂涎的汉人世候,必然会落井下石,而忽必烈又有心打压,董文炳说到底是败在忽必烈手上啊。”
吴澄暗中佩服,想不到张贵竟然能够分析得如此深入,自己远远不足,请教道:“董文炳再小心翼翼,却断送了xìng命,那董家如今的情况?”
“破盘子破摔,”张贵苦笑,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无赖。董文炳死后,向来不服董家的山东汉人世候,更是蠢蠢yù动,董士选一步走错,则陷入万复不劫。所以董士选嘴里说得虽然厉害,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是不敢全力出征,所谓的十万大军,能够调动的不过是三亭而已。”
“从这个方面来说,这些汉人世候甚至是我军的同盟军,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然而,王大超这么一闹,整个山东乱成一团糟,再加上董士选有心,张弘虎有意,借剿灭乱贼的之口,整合汉人世候的势力,甚至把他们从山东连根拔起也不是不可能。”
“幼清你认为忽必烈老贼会管吗?”张贵苦笑道:“忽必烈这个老贼,早就想把各地不听话的汉人世候除掉,只是一直没有借口,硬来的话又怕失去民心。”
“非我种族其心必异的道理,忽必烈比我们清楚得很啊。”
“忽必烈老贼把张弘虎调到山东,名义上是补充董家军兵力,明眼人都知道张家和董家是死对头,张家恨不得山东乱,而董家也恨不得山东乱,两者有心。”
吴澄恍然大悟,道:“就是说王大超所做的一套,表面上是扰乱了山东的局势,牵制了董家军不得南下,但实际上却是给董士选一个整饬山东的机会?”
“他日山东平乱,他董士选再整军南下?”
“他董士选等这个机会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张贵苦笑道:“老子还以为王大超这两年也算长了头脑,想不到真他**的烂泥糊不上墙啊。”
“再过几个月,等伯颜重新率领在北方养精畜锐的méng古骑兵南下,大宋迎接的又将会是一场生死考验啊。”
“李大人的扬州,恐怕就是鞑子最重要的战场了,扬州无险可依,两淮危也。”
“老子这两年的功劳,都让这小子坏掉了。”
“那大人之意。”吴澄小心翼翼问道:“可有办法挽救?”
“能有什么办法?”张贵看了一眼一脸期望的吴澄,知道他之所以肯出山,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他认为自己就是那颗能够挽救这个危在旦夕的大宋的救星,不忍心说道:“办法也不是没有。”
“当初老子让王大超等人经营宁海州,以胶水为界,就是希望他们不要乱了山东的形势,又可以牵制董家军南下,让董士选不得安兴经营山东。”
吴澄眼睛lù出几分希望,问道:“大人有什么办法?”
“以乱治乱。”张贵苦笑道:“王大超的乱,看起来是表面的乱,是在董士选可以控制下的乱,如果连董士选也不能控制局势,那山东才叫真的乱了。”
“那,怎样才能让山东真乱?”吴澄像一个好学的童子,仔细问道:“眼看鄂州鞑子虎视眈眈,伯颜的méng古骑兵看似平静,其实是在养精畜锐,江陵抽不出更多兵力前往山东,仅仅靠王大超几百人,山东如何才能真乱?”
张贵沉思了片刻,道:“如今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先让陆秀宗去试一试,让王大超回来,给老子到军事学院去呆着,哪天脑子灵活了,哪天放出来。”
吴澄暗中为王大超担忧,看来张贵真生气了,所谓的军事学院就是折磨人的地方,听说很多历经生死的将士都受不了那个苦,当了逃兵,断了升迁的路子。
“大人,王清惠小娘子要回朝廷了,跟叶梦鼎老爷子一起回去。”吴澄提醒道:“大人该去送送他们了。”
“又要走了?”张贵大吃一惊,赶紧跑人,留下吴澄莫名其妙的看着张贵急匆匆离去的背景。
王清惠确是要回京城了,她来到均州、江陵已经三个月有多,和皇太后的书信来往也有几次了。叶梦鼎也要回去了,度宗给叶梦鼎下了几次旨,让他迅速回去,同时给了他一个艰巨的任务,就是把《石头记》的手稿给他带回去。
叶梦鼎回去是身负重任,王清惠回去却为了终身大事,皇太后已经名义上同意了这段婚事,只是现在的局势,别说张贵,就连王清惠也无心。
“清惠,你怎么要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张贵埋汰说道:“现在北兵扰乱,你多带些shì卫,要不你把王大叔他们带回去?”
“王大叔不是给你弄到什么军事学院去了吗?他们说到底还是放不下军伍的生活啊?听说在军事学院得罪了不少人?你可要帮奴家照顾好王大叔他们?”
“他们都是奴家父亲的亲人,也是奴家的亲人,以后也是你的亲人了。”
“那当然。”张贵哭笑不得,王清惠的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自己反而屡次被她调戏,拍xiōng口保证道:“王大叔他们干得好,谁敢不听话,老子就加倍罚他们。清惠,你回去,回去跟皇太后说一下,咱们赶紧把婚事给办了。”
到了口的鸭子可不要让他飞了,张贵都有点心急想吃下去,***,都将近三十岁的人了,还是童子鸡。
“呵呵,看把你着急的。”王清惠抿嘴笑了笑,道:“你忙成这样子,奴家又怎么好打扰你呢?这事急也急不来,上次皇太后还说要封奴家为清河郡主呢?这事还要折腾。”
“你要是聪明的,就赶紧先拍皇上和皇太后的马屁,奴家还没见过你这种人,皇上吩咐的事也敢推搪。”
“什么叫推搪。”张贵苦笑,道:“老子这不是忙不过来吗?再说江山重要还是《石头记》重要?”
“你小声点,”王清惠瞪了他一眼,道:“你这个xìng子,要是到了京城,恐怕会得罪一大帮人,到时可别怪奴家不帮忙,不过说来也奇怪,京城的相公好像对你印象还tǐng好的。”
“那当然,”张贵苦笑道:“老子每次立功,都把大功劳分给他们,逢年过节都往他们家里送东西,老子容易吗?”
“看你满嘴胡言乱语。”王清惠摇了摇头,道:“你还是去跟叶老爷子说说话,他老人家好像有点不乐意。”
“嘻嘻,他老人家的心思老子明白得很,”张贵厚着脸皮道:“陪老爷子不如陪我的清惠。”
“呸”,王清惠唾了他一口,道:“恶心,再说这三个月,你也没少跟奴家说话,奴家又不是不懂事之人,赶紧去,要不然奴家用弓箭打你屁股。”
张贵心中一乐,看到王清惠清瘦的样子,又有点心痛道:“这三个月倒是把你累坏了,来江陵这么时间,也没能好好休息。”
“奴家觉得tǐng好玩的。”王清惠笑道:“每天游山玩水,不知道妒煞旁人了。”
“快去跟叶老爷子说说话吧。”
王清惠晃了晃手中的弩箭,张贵这才慢吞吞过去,叶梦鼎却是不想回朝廷,这里有他一大堆志同道合的朋友,年纪大的有谢枋得、于石、王万里,年纪小的有吴澄、郭守敬、刘将孙等人,这都是大宋的天之骄子,江陵大学修好之后,又还没有到开学的时间,众人聚在一起,研究学问,探究天文地理,抨击天下时政,活得自由自在。
特别是张贵,每次说话都给了他们无数的提点,有些问题他们怎么想也想不通,但是张贵往往一句话就指明了方向,这三个月解决的问题,学到的知识和学问,比他们一辈子碰到的还要多。
这里就是做学问的天堂。
叶梦鼎暗中发誓,无论怎么样都要保住这一片土地。
“老叶,江陵可好?”张贵走了过来,一大堆人围着叶梦鼎告别。
“张大人,你还好说风凉话。”叶梦鼎苦恼的看着这个没大没小的家伙,道:“皇上连续下了三次圣旨,老夫再不回去,皇上恐怕就要发脾气了。”
“不过,老夫这次空手回去,恐怕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啊。”叶梦鼎的话里有话。
张贵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手稿,道:“这是第二卷,约莫有十万来字吧,你每天给皇上看一千几百个字,也可以熬几个月了。”
“好小子。”众人乱成一团,不过最终还是交到了叶梦鼎的手中,叶梦鼎苦笑,道:“这世上哪有这个道理,这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吗?”
“这怎么能叫欺君之罪。”张贵理直气壮说道:“你就对皇上说,这天下人都知道玩物丧志,每天给自己留一个悬念,人活得不是更有趣吗?”
张贵知道历史上的度宗就是今年完蛋,他虽然不知道度宗是怎样完蛋的,但估计和压力有关,另一部分就是恐怕他老人家当皇上当腻了,每天给他一点希望,又给他留点悬念,说不定还能让度宗多活几年,等熬过了这几年,自己也算是有点根基,虽然还不一定能够打败那个疯子,不过能够熬下去,总会是有希望的,难道不是?
“大人,”叶梦鼎突然认真问道:“你以为鞑子今年会不会南下?”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张贵笑了笑,道:“鞑子今年一定会南下,不过老子还是会让他们空手而归。”
“北方大旱,忽必烈老贼的压力并不比我们小,再说有一个叫做海都的méng古贵族,正在准备扯旗跟忽必烈老贼作对呢。”
“所以鞑子即使南下,也有可能以méng古汉军为主力,”张贵豪气的挥了挥手道:“不是老子自夸,若不是和鞑子对阵,这些méng古汉军来多少老子就灭他多少。”
“就算是méng古骑兵又怎样?老子何时又怕了他们?”
众人总算有了几分安心,叶梦鼎拉着张贵的手,认真道:“张大人,请为大宋,保住xìng命啊。”
“***,老子媳fù还没取呢?”张贵不满说道:“叶老就要咒老子死不成?”
“放心,这天下人,想取老子xìng命的人还没出生呢?”
叶梦鼎有点尴尬,笑道:“放心,张大人的婚事就包在老夫身上了,老夫在皇上面前还有几分薄面。”
有张贵的地方,永远就有笑声。
此时,山东的王大超连哭的心都有了。
自己满以为在张贵跟前学了几招就能升天,却没想到自己只有几百人,人家吐一口水都可以把他淹死。
益都府的每一个岔口,都有大量的士卒封锁,就连山中的小路也有士卒值守,有好几次他们以为找到了荒无人烟的道路,想不到差点中了鞑子的暗算。
“头领,”郑爽小心翼翼说道:“不知道头领有没有发现,后面的追兵也实在是太多了吧?咱们就几百人,随便来一万几千人,咱们也扛不住啊。”
“是啊?”王大超以前不过是一名小头领,虽然也当过山贼老大,但还没经过张贵的中级改造,疑huò问道:“追兵不但多,更加奇怪的是追兵仿佛就是故意跟在咱们身后,咱们停他们也不走,我们走他们就跟上。”
“是啊,”郑大世郁闷说道:“你说这帮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呢?还有益都府,也不打也不骂,就是不能让咱们进他们的地盘。”
“莫非是益都府有董士选想收拾的人。”李冰说道:“听说张邦直和董文炳关系不好,现在张宏和董士选的关系估计也好不了哪里去。”
“那咱们想办法hún进益都府不是更好?”朱老三奇怪说道:“反正咱们也不想跟他们打,就想他们闹一个不愉快而已。”
“怎么进去。”黄毛鼠有点丧气,道:“弟兄们不是说了吗?这益都府就像一个鸡蛋壳,想挤也挤不进去。”
“要不,咱们走营州?”李冰建议道:“营州是邸浃的老窝,邸浃在山东算是比较弱了,再说火药也放在营州。”
“这个。”唐全有点迟疑,说道:“临阵退缩未免有点胆怯了,怕是日后会让弟兄们看不起咱们?”
“非也,非也。”张爽连忙为他们找借口,道:“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舍益都府而营州,乃兵家诡道之道,不能算是临阵退缩。”
有李冰和秀才的两个借口,王大超耳朵也软了,只好说道:“那好吧,就听诸位兄弟,咱们该走营州。”
若干年之后,当王大超以军事学院最优秀的成绩毕业,张贵亲自给他颁奖,问道:“你小子,可知道当年错在哪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