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思宜带江之寒来的这个山,说是小丘大概更确切一些,在离公司不到十里的地方,算是市区里面的一个制高点。大冬天的,树木都有些萧索,抬眼看去,很有些枯藤老树昏鸦的味道。
停好车,伍思宜带着他,一路爬到顶处,这里有一座小庙。冬天的下午,周围见不到人影。
江之寒并不说话,陪着她进了庙门,走过前面的空地,没想到里面却是别有天地,一重接着一重,足有三重的建筑。
走到最里面的佛堂,那里站着位须皆白的老僧。他看见伍思宜,微笑着闭眼合什,念了句“阿弥陀佛”,便转过身,飘然而去。
江之寒皱皱眉,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老家伙在故弄玄虚。
伍思宜朝着他的背影恭恭敬敬的弯了弯腰,一言不的走进里面的佛堂。江之寒抬头看,一座镀金的佛像端坐正,脸上带拈花微笑,座下是佛家宝莲。
佛像前面放着三个蒲团,伍思宜走过去,屈膝跪下,把头埋下去,很虔诚的似乎在祈祷。江之寒站在她身后,抿了抿嘴,心里忽然觉得有点痛。
不知道过了好久,伍思宜才抬起头来。她跪在那里,张着嘴似乎小声念了几句,方才站起身来。大概是跪得久了,蓦然起身,有些供血不足,捂着头晃了晃。江之寒赶忙伸手扶了她一下。
伍思宜轻轻靠在他怀里,半晌,抬头看着他,“你也去拜拜。”
江之寒方露出个为难的表情,女孩儿说:“很灵的,我收购南风,买成衣公司的时候都来拜过……嗯,林晓被绑架的时候我也来拜过。”
江之寒微微动容,他很温柔的说:了她的胳膊,走过去,恭恭敬敬的跪下,闭上眼,把脑子里清空,嘴里念念有词的说了几句什么。
好半天,他才站起来,从兜里摸出几张百元的钞票,塞进前面的功德箱里,腹诽道,和尚们大概更看重的是这个,没准菩萨们也看重的是这个。没有香火钱,哪来念头通达呢。
转过头去,女孩儿似乎很满意他刚才的表现,给他一个柔柔的鼓励的笑容。
坐在寺庙西边的小山坡上,能俯瞰周围的街道。冬天的羊城比青州州都要暖和许多,但山风吹过,还是带着点刺骨凉意。
伍思宜穿着件红色的羊绒衫,外面披着件浅色的名牌风衣,足底蹬着双半高的鹿皮靴。
坐在那里,她忽然开口问他,“之寒,你说……结婚是为了什么?”
江之寒回答她,“得得得,这么形而上的问题,我可回答不出。”被狠狠的瞪了一眼。
他苦着脸,“真的不知道怎么说。”见思宜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苦苦思索了半天,才说:“人与人是不同的,所以结婚的目的可能千奇百怪。”
伍思宜道:“有些什么,你全说给我听听。”
穷举法?江之寒心里暗暗叫苦。他想了好一会儿,说道:“你知道,小时候我住在厂区,邻里住家的都知根知底,什么家里的事情都拿出来说。我妈呢又是个热心人,喜欢到处去调解人家家里鸡毛蒜皮的纠纷。久而久之,就有很多人,绝大多数是女的,也偶尔有些男的来找她,诉说婚姻的不如意或者是委屈。我在我们单元楼附近玩耍,夏天的时候大家常常在外面乘凉,也常常听到夫妻吵架,甚至动手抓挠推攘。我妈有个最好的朋友,据她说她老公成天酗酒,在家里什么事情也不做,工作也不上心,还有这样那样的坏毛病,她每次受了委屈都到我们家里来大哭一场。我上初的时候,有一天她从我们家里刚出去,我就问我妈,既然婚姻如此糟糕,为什么还要强忍着在一起呢?我妈那时候很惊讶,大人们都觉得我们小,居然会表这样的言论。她当时对我说,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你们这样的小家伙呀。婚姻不如意的太多太多,但如果离婚了,小孩子该是多难过,从小就在单亲家庭里长大,在学校还要被同学们嘲笑。她说,那么多人委曲求全维持住一段婚姻,都是为了小孩儿作出的牺牲。”
伍思宜柔柔的看着他,似乎是联想到父母的婚姻。
江之寒接着说:“我就追问我妈,说如果都是为了小孩儿的话,那他们才在一起的时候呢,那时候还没有小孩儿,总不会是为了他们才开始的吧?呵呵,好像自从那次谈话以后,我妈就觉得我特成熟。她当时对我说,到了一定的年龄,你就需要找到一个伴儿在一起,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心目完美的那一个的,或者说绝大多数人都找不到,但你也不能一个人单过,是不是?结婚以后,油盐米酱茶醋,小事情会磨掉很多东西,把大家维系在一起的,主要就是责任。婚姻是一种责任。回想起来,那大概是第一次,我妈把我当成年人一样说了那么多严肃的话题。或许那天她好朋友来找她哭诉以后,她自己也有好多感慨,想要找个人倾诉一番。”
他说:“不怕你笑我,我那时候还真的琢磨过一段时间。而且呢,我的看法还挺悲观的。我父母那一代人,夫妻之间很少在人前露出亲密的一面,倒是互相抱怨的占多数。给我的感觉呢,好像十桩婚姻都没有一桩是非常幸福的,绝大多数的不过是凑合过日子,还有那么一两对简直就是在强忍着对方。后来去了美国,现那边又是另一个极端。每个人谈起自己的老婆老公,都是好的不得了。我一个美国朋友给我开玩笑说,他们那边你要是问起婚姻的情况,只会有两个答案,一个是好的不得了,另一个是昨天刚离了婚。嗯,那些昨天刚离了婚的,还嘴壳子硬说我们在昨天以前真的好的不得了。”
伍思宜抿嘴笑了笑,“所以,你小的时候就觉得大多数婚姻只是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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