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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的史实是模糊的,但是所有人都相信百里恬抛下贵族的尊严求助于东6最可怖的影子组织“天罗山堂”。这个豢养了最优秀的杀手、存在于yī影里的权力组织对百里恬表示了认可,于是近百名优秀的天罗杀手潜入帝都,几个月之间帝都变成了屠场,无数天墟的高位教徒被杀死在黑夜里。

    在司令宫的盛怒之下,那军官十分惶恐,顺从地转过身,从房间退了出去。

    “我们开始攻击”卢克一边向基地俯冲,一边宣布。威奇和比格斯紧跟在他的机尾。

    “咱们出吧,卢克。”一个他曾经听过的话音在他脑袋里响起。他又敲了敲帽盔,向四周瞧瞧。听起来说话的人好象就站在他身后似的,但机舱里,除了沉默不语的金属和不会说话的仪表之外什么也没有。他感到莫名其妙,回头注视着控制装置。

    战斗基地的表面迎面扑来,能量光束又开始向他们猛但都从两侧闪过,未能加害于他。卢克突然感到机身又开始震颤起来,但这并不是防御炮火引起的。几个关键仪表的指针又开始摆回到危险区范围了。

    他倾身向前对着话筒:“阿杜,那些稳定元件一定又松动了。能不能设法再把它们紧固一下?——对飞机,我现在必须拥有充分控制。”

    机身在剧烈颠簸,能量光束和爆炸的闪光把周围空间照得通亮。阿杜冒着危险,又移身过去奋力抢修。

    当他们飞进壕堑时,更多更猛的爆炸无休无止地继续冲击着这三架战斗机。比格斯和威奇落在后面,掩护卢克。卢克伸手刚想把瞄准目镜拉下来,一种奇特的犹豫感又一次传遍他的全身。他伸出的手缓缓地移动,仿佛体内的各条神经都在彼此冲突似的,但终于还是将目镜拉到眼前。正如意料的一样,佞佛一声令下似的,能量光炮忽然停止了击。卢克沿着壕堑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咱们再来一次吧”威奇庄严宣告。他已现三架帝国战斗机向他们扑来。

    比格斯和威奇开始在卢克后面jia叉飞行,竭力牵制住敌机钠火力,掩护卢克。一架领结式战斗机不理会他们的1a招,无情地冲向义军战斗机,越bī越近。

    卢克注视着瞄准目镜——然后慢慢地抬起手将它推开。在漫长的一分钟时间里,他默想着这个被他弃置一边的瞄准器,凝视着它,仿佛进入了催眠状态似的。突然,他猛的将瞄准目镜重新拉回来罩在iog上,注视目镜的小小屏幕上显示的座机和越来越近的排热口之间相对位置的变化。

    “快,卢克”比格斯一边呼唤,一边猛的扭转机身,及时地却也是侥幸地避开了一道强大的能量光束。“他们这次快得多。我们抵挡不了多久了。”

    达斯?维达以人的准确又一次按动了火力控制开关。扬声器里传出了一声绝望的呼喊,血飞溅声和金属的最后惨叫成一片:比格斯的战斗机爆裂成亿万片闪耀着自炽光芒的金属碎片,形成一片火雨洒落到壕堑的底部。

    威奇从他的扬声器里听到了爆炸声,惊恐地回头搜索跟踪的敌机。“比格斯牺牲了”他对着话筒叫道。

    卢克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眼睛湿润了,泪水模糊了他投向瞄准目镜显示器的视线。他愤愤地用手将泪水擦去。

    “我们是一对风驰掣的流星,比格斯,”他沙哑地喃喃说道,“谁也阻挡不住我们。”近处的一次爆炸使他的飞机轻轻震动了一下。他向仅存的僚机下达命令,每说一句就紧咬一次下

    “响我拢,威奇。你留在后面已经没用了。阿杜,设法给后部反器增加点功率。”

    阿杜急忙执行命令。威奇追上了卢克,和他比翼齐飞。跟踪的领结式战斗机也加快了度。

    “我对付他们的头头,”维达通知他的僚机,“你们对付另外一个。”

    卢克飞到威奇左前侧的位置。跟踪的帝国飞机出的能量光束开始在他们四周很近的地方掠过。卢克和威奇彼此重复地jia错飞行,竭力使敌人难以瞄准。

    威奇奋力纵着控制装置。忽然,几点小小的闪光和火1a照亮了他的控制面板。一块小面板爆炸了,只剩下一团熔渣。但他仍然设法恢复了对飞机的控制。

    “我有一个仪器严重失灵,卢克。我无法追随你了。”

    “好吧,威奇,退出战斗。”

    威奇自肺腑地轻轻说了声“对不起”,就飞离了壕堑。

    维达专心对付眼前仅存的一架飞机,扣动了火力开关。

    卢克没有看见那紧靠机后的近乎致命的爆炸火光。他也没时间细看骑坐在一部动机旁边的扭曲的金属躯体。小机器人身上冒着烟,一双手臂软弱无力地悬垂着。

    三架领结式战斗机继续在壕堑里追击着剩下的一架翼战斗机。很明显,击中它使之丧失战斗力只是时间问题了。然而,现在只有两架帝国飞机在追击了。第三架已经变作一个由燃烧着的残骸形成的熊熊火柱,它的碎片撞进了峡谷的铁壁之内。

    维达的僚机仓皇四顾,寻找这次突袭的起者。干扰义军仪表的同一畸变场现在对这两架领结式战斗机也挥了同样作用。

    直到运货飞船完全遮没了前方的太阳时,敌人才现这一新的威胁。这是一艘柯尔里安运输飞船,比任何战斗机都大得多。它正朝着壕堑垂直俯冲下来。不知怎么口事,它的动作并不完全象一艘运货飞船。

    维达的僚机断定,这艘飞船的驾驶员不是昏mí了,就是神经有病,因为飞船不顾一切地直扑向他,眼看就要撞上了。他手忙脚地调节着控制装置,竭力避免眼看就要生的碰撞。飞船从头顶一掠而过,而这架僚机却在作避撞机动动作时向一侧偏得过分了。

    两架平行飞行的领结式战斗机的巨大机翼相撞了一下,引起一次小小的爆炸。僚机驾驶员朝着话筒徒劳地尖叫了一声,飞机便摇摇晃晃地向一边的峡壁撞去,没等撞上,就起火爆炸了。

    在另一边,维达的战斗机开始绝望地旋转起来。各种控制装置和仪表不理会黑勋爵绝望的怒视,显示出严酷然而真实的读数。他的战斗机完全失去了控制,朝着和被消灭的僚机相反的方向继续旋转着——最后转出了壕堑,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太空之中。

    纵着敏捷轻快的运货飞船控制装置的人既没有昏mí不醒,也没有神经错不过,也许略微有些jī动,但仍然清醒冷静,iog有成竹。飞船开到壕堑的高空,掉头飞在卢克上方,掩护着他。

    “你的前方畅通无阻了,小伙子。”一个熟悉的声音对他说,“立即将这家伙炸掉,我们都好回家”

    这几句鼓舞士气的话刚落音,又听见一声响亮的呼噜——这声音只有那个特别魁梧的伍基才能出。

    卢克抬头从座舱罩向上看去,微笑了。但当他转回脸注视瞄准目镜时,笑容顿时消退了。他脑子里有种痒的感觉。

    “卢克……相信我,”这个感觉第三次形诸于语言,向他恳求道。他向瞄准器注视着。紧急排热口又在向瞄准圆圈滑动,和过去那次一模一样——当时他却并未击中。他犹豫起来,但这次的犹豫只有片刻功夫。他把瞄准目镜推到一边,闭上双眼,似乎在轻声自语,又似乎在和某个隐身人在jia谈。卢克象一位在熟悉环境中行动的盲人那样充满信心地将大拇指在几个控讳开关着,最后按动其中一个。立即,座舱里响起了从开放式扬声器传出的翅忧的话音:

    “一号基地对蓝五号讲话。你的瞄准目镜是关上的。出什么事了?”

    “没事,”卢克用仅能勉强听清的声音低声说,“没事。”

    他眨眨眼,清清眼睛。他刚才睡着了吗?他四周望望,现自己已离开壕堑,在向着广阔的宇宙迅飞。向夕)一瞥,他看见汉?索洛刃”熟悉的飞船如影相随。他又向控制面板扫了一眼,看到他已出了全部剩下的鱼雷,尽管他记不起曾用手触按过火力开关。不过,他一定触按过。

    座舱扬声器传出兴奋的欢呼声:“你成功了你成功了”威奇喊了一遍又一遍,“我想它们正好了进去。”

    “打得好,小伙子”索洛祝贺他,不得不提高嗓以压过乔巴喀的纵情狂笑。

    遥远的、低沉的隆隆声摇撼着卢克的战斗机——这是胜利在望的吉兆。他一定过了鱼雷,不是吗?渐渐地,他恢复了常态。

    “很高兴……你也在这里看到了胜利。现在让咱们在那个家伙爆炸前和它拉开些距离。但愿威奇说对了。”

    几架翼、y翼战斗机和一艘破旧的运货飞船加飞离战斗基地,向着遥远的一弯新月般的耶文飞去。

    在他们后面,渐渐远去的基地上出光线越来越弱的小闪光。突然,在天空中原来是基地的地方,爆出耀眼的光芒,比辉光明亮的气态巨星还亮,比它遥远的太阳还亮。在几秒钟的时间里,永恒的黑夜变成了白昼。谁也不敢正眼看它。即使高高立起的多重防护屏也不能减弱那个可怕的闪光。

    顿时,宇宙间充满了亿万片微观金属碎屑。它们被一个人造太阳所释放的能量推动着,从正在撤离的飞机、飞船旁边飞过。战斗基地坍缩的残余将继续燃烧几天,在这一短暂的时间里构成字宙间这个角落的最壮观的墓碑。

    战斗机一架接一架地6续降落,滑进庙宇的棚厂。兴高采烈的技术员们、机械师们以及同盟指挥部的其他人员蜂拥而上,云集在它们周围。另外几位生还的飞行员早已走出飞机,等候着迎接卢克。

    在卢克的战斗机的另一侧,人少得多,也较为克制。他们是两三位技术员和一个形貌象人的高个子机器人。机器人忧心忡忡地注视着人们登上布满焦痕的飞机,将一个仰卧着的严重烧伤的机器人扶起来。

    “啊,天呀是阿杜吗?”斯内皮尔弯下腰凑在烧焦了的机器人面前,嘴里不住地恳求着,“你听见我的话了吗?你说话呀”他的双眼一眨都不眨地转过来凝视着其中一位技术员,说:“你一定能治好他,对么?”

    “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这个人察看着阿杜那焦痕累累的金属和松脱的元件,“他的伤势很重。”

    “你一定得治好他先生。如果我的什么电路或组件能派用场,我乐意把它们捐献出来……”

    他们缓缓地离开了那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喧闹和jī动。机器人跟医治机器人的人类之间存在着一种十分特别的关系,他们互相融含,有时,人和机器之间的界线比许多人愿意承认的要模糊得多。

    三个身影构成了狂欢气氛的中心,他们争闹着看谁最会祝贺对方,然而当轮到用手轻拍对方的肩背以示祝贺时,乔巴喀因为其他两位不敢一试而获胜。伍基由于急于想向卢克致意而险些把他撞倒得十分尴尬,引起哄堂大笑。“我知道你会回来的,”卢克叫道,“我就知道。假如你不是那样飞来,汉,我早就化作尘埃了”

    索洛仍然是他那副沾沾自喜的自负模样。“喔,我让一个农村少年驾着飞机单独去跟死星作战,实在不放心呀而且我也开始认识到会生什么事情,我感到很不甘心,卢克——让你有机会赢得所有的荣誉、取得全部的奖赏。”

    在他们谈笑之间,一个体态轻盈的身影,身披飘拂的长袍,以一种和参议员身分很不相称的姿态奔到卢克面前。“你成功了,卢克你成功了”莱亚叫喊着。

    她扑进他的怀抱,拥抱着他。他抱着她旋转起来。然后她走到索洛跟前,又一次拥抱。不出所料,这位柯尔里安人并不象卢克那样窘迫。

    卢克突然对人群的奉承感到厌倦。他转过身,向疲惫不堪的战斗机赞许地看了一眼。然后,他视线向上,移到头顶上高高的屋顶。有片刻工夫,他觉得自己听到了一种微弱的声音,仿佛是一种满意的叹息,和过去一个古怪的老人在高兴的时候舒展身体时所出的叹息一样。当然,这也许是从蒸气腾腾的丛林袭来的一股热风。但是,不管怎样,卢克还是朝上向着他心目中所看到的人微微一笑。

    在这座宏大的庙字里,有许多房间都已由同盟的技术人员改造过,以适应当前的需要。然而,即使他们再迫切需要,建筑家们也不忍去破坏古老的觐见殿堂遗迹的古典美,而让它保持原样,只是将蔓延进来的莽丛和瓦砾清除干净。

    千万年来,这座宽敞的殿堂第一次宾客满堂,成千名义军士兵和技术人员列队站立在古老的石头地面上。这是他们在奔赴新的岗位或返回遥远故乡之前最后一次欢聚一堂。士兵们穿着笔ǐg的军服和雪亮的盔甲排成阵列,破天荒第一次显示出同盟的威力。

    杀手,这是百里恬唯一能找到的钉子。尽管只有一点点锋刃,但是配合着百里冀死前的怨毒和仇恨,足以要了辰月教的命。

    大教宗并没有屈服,早已组建的、属于辰月教的武装“缇卫”正式出动了。双方在天启城的夜幕下进行着残酷的绞杀,缇卫们掌握了杀人的许可和人数的优势,而天罗杀手们拥有更加jīg巧的技术。双方的绞杀蔓延开来,很快,原本不属于天罗的流武士被巨额的金钱收买为杀人者,而缇卫们也把队伍扩充到了近乎军队规模的七个卫所。

    一场腥风血雨的屠杀愈演愈烈,传说诸侯们正在密谋联合,要推翻大教宗的统治,又有人说大教宗已经和北6的新大君吕青阳达成协议,要一同拔起诸侯的残余势力。但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损失惨重的战争,双方手里都不掌握优势的兵力,还无力在正面战场上兴兵挑战,而要依赖残忍隐秘的“杀手战争”先行耗损对方的斗志,为自己争取时间。

    这场杀手战最后席卷了几乎所有权力组织,夜幕下的天启城里,奔行着黑影和血淋淋的鬼魂。

    陈重独自走在黑暗中,紧紧握着腰间刀柄。

    他的刀是一柄修狭的弯刀,像是晋北人所用的窄弧刀,刀刃裹着陨铁冶炼的硬钢,足以斩断拇指粗的铁筋而不损分毫。他从五岁开始跟着父亲学习刀术,自负在帝都武官中是一流的强手。

    但是现在,这些都不能令他安心。他知道危险在bī近,只是不知道从哪个方位,什么时候。

    他所在的似乎是一条小街。夜è深沉,他看不清周围的景物,四周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薄雾里。可头顶又是朗月晴空,星月光辉倾泻下来,一地水银般的亮。他的身体僵硬,正一步一步向前挪动。他感觉到背后有冰冷的东西刺着他的脊椎骨,可是他不能加快度,不能转向,更不能回头。他只能看着前方,一株巨大的樟树的枝干横过整个小街,像是森严的大密密麻麻的枝叶在地上投浓重的yī影。

    “真像是一场梦魇。”他在心里低声说。

    他强行压下各种a动的念头,像是怕心底这些悄声的话被人听见。

    他看着自己的脚踏进了樟树投下的yī影中,这时候有一个声音在他背后说,“是缇卫六所都尉洛河山洛大人么?”

    那并不是他的名字,可是压在身上的重负忽然解脱了。陈重终于能够转身,看见背后的景物,和一个站在矮墙yī影中的人。

    是他在问话。

    “是我,你们终于还是来了”陈重脱口而出。

    “缇卫所的人,早该想到这样一天吧?”站在yī影中的人声音低沉,却不苍老,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感情,“拔你的刀。”

    “天罗也不杀不拿武器的人么?”

    “不拔刀我也会杀你。”

    “你为什么不过来?”

    “我如果动手你更没有机会。”

    “狂妄”陈重听见自己喉咙中挤出来的暴喝,他猛地矮身,肩膀微侧,按住了自己的佩刀。

    方没有动,他的身体忽然凝固了,变得像是石头。

    两人默默地相对,空气中只有一个叮叮当当的声音,细碎伶仃。那个声音来自陈重的佩刀,佩刀的刀锷中有个小小的空腔,里面有一粒中空的银珠,佩在身上行走的时候,银珠撞击着空腔,会出优雅清越的声音。陈重第一次现这个华丽的设计是何等愚蠢,叮叮当当的声音暴1ù了他的畏惧,他的手在抖,一阵一阵的,像是随时会失去力量。

    “喝呀”陈重吐气声,想要强行镇住自己的手和心,“来呀”

    对方依然没有动,沉默地站在黑暗里,陈重竭力瞪大眼睛,可是看不清对手的面容。

    不知过了多久,街上起了细风,头顶的樟树上一叶飘落。

    对手终于动了,他走出yī影,bī近了陈重。他的步伐并不快,不带什么压力,平平淡淡的如同散步。陈重竭力想看清他容貌的一丝半点,可是对方略低着头,也不看他,于是长而散的头把一切都遮了起来。

    那头在月光下亮白如银

    银珠在空腔里疯狂地跳动,声音越来越紧,像是陈重的心跳。

    风势大了起来,漫天樟叶翻滚着下坠,对方的步伐仍旧不紧不慢。当一片叶子从陈重眼前斜斜滑过的瞬间,他听见了金属破风的声音。那声音锐利得像是足以贯穿脑颅。

    树叶落地,陈重看见眼前有金属光芒极快地一闪。

    他觉得双眼木木地痛了一下,然后眼前完全黑了下去,整个身体后仰,沉重地倒地。

    他知道自己死了,他死的时候那个孩子距离他至少还有三丈,那件武器从他的两眼中间直贯进去从后颅穿出。而他的刀还在鞘中,他没有拔刀的机会。

    孩子说对了,他先动手,结局根本没有悬念。

    陈重听见了清亮亮的水滴声,眼前微微亮了起来,能看见周围的景物了。他微微喘息了一下,侧头看着旁边的同伴。他的同伴和他一样跪在高台下,恭谨地按着刀柄。

    陈重打量自己腰间的刀,那是一柄沉重的铁刀,刀头厚重,适合在战场上劈开甲胄,是他父亲留给他的,刀锷并没有空腔和银珠。

    他们所在的是一间巨大的殿堂,中央是九层高台,四周环绕着十二具濯银铸造的人像,每个均是站立,手捧银盘,大殿穹顶上落下的水滴准确地打在银盘里,出清亮的滴答声。声音有先有后杂起来像是一场微微细雨。

    九层高台是以纯黑è的玄武岩垒起的,像是一个巨大的尖锥突起,指向穹顶。而穹顶的高度更胜高台四五倍,上面以濯银嵌成三大主星、九大辅星和漫天的几乎所有星辰。随着时间,整个穹顶以北天极为轴心,缓慢地旋转,对应着真实的星空。

    高台最顶上端坐的白衣人收回了手。他的手原先按着木匣中那颗瞪大眼睛的头颅。头颅的双眼之间有一道创痕,直贯入脑,和脑后的创痕相通。

    “真是绝丽的刀术啊,天罗的刺客。”白衣人的声音高寒冷漠,“你们都看见了么?”

    “都看见了,只是依旧看不清他的相貌。”陈重和他的同伴齐声回答。

    “教中的秘术可以复读新死头颅的记忆,天罗的刺客们知道。他们总是避讳1ù出面容,就算在即将被杀的人面前。他们是生活在黑暗里的鼹鼠,永远不愿意暴1ù在阳光下。”白衣人说

    “天罗已经对缇卫伸出了手,就得想办法。”白衣人沉默了一会儿说,“‘白鬼’,那个刺客,我希望能尽快看见他落网。天启城里关于白鬼杀人的故事已经流传得太多了,无知的人把他看做妖鬼之流,说只要被他盯上,一定逃不脱,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杀死他,因为他本就是一个鬼魂。如此下去,风声鹤唳,不是办法。我们要有些行动来振作信心。”

    “是”高台下的两个人齐声回答。

    出了观象殿,重新走到阳光下,陈重深深吸了口气。他身边的同伴停下脚步,mo出腰间的手帕擦了擦汗。刚才他大约是强行忍汗,这时候放松下来,汗水大滴大滴地涌出。

    “我以为晋安你胜过我的。”陈重笑笑。

    “我在缇卫的资历比不过子仪兄,初次面见大教宗,能忍住不出丑已经满足了。”七卫长苏晋安微笑着回应。

    苏晋安是一个瘦高的中年人,大约三十岁出头,瘦削的面颊乍看起来说不上漂亮,可是一笑起来,淡淡的一抹胡须让他看起来落拓随和。陈重和苏晋安同级,是缇卫五卫长,资历还要老一些,却并不太知道这位同僚的过去,只是隐约听他自己说来自晋北的八松城,以前是个低阶的小军官,曾经流过很多的地方。天启城里只有苏晋安叫他子仪兄,因为陈重闲来无事喜欢写几行小诗,偶尔也有佳句流散出去,被坊间歌伎传唱,这时候当然不便署“大胤武官缇卫五卫长陈重”的大名,就起了一个别号陈子仪。

    “当时大教宗是否看了我们一眼?”陈重犹豫着,“就是有这种感觉。”

    “嗯”苏晋安点头,“虽然大教宗始终用麻布眼,但他按住洛都尉的头颅时,我看见他微微抬了一下头,不知道怎么就觉得他的目光穿透麻布和我对了一瞬。然后我就觉得自己走在那条小街上了,像是附在洛都尉的身上了,子仪兄也是一样的吧?”

    “一样,像是被梦魇压住似的,不能转身不能回头,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等着那个杀手出现。”陈重这么说着,微微哆嗦了一下,立刻强行克制住了。

    “大概是密罗幻术的一种,大教宗读出了洛都尉的记忆,再以幻术施加给我们。”苏晋安叹了口气,“大教宗亲自施术读取头颅里的记忆给我们看,大概不抓住这个白鬼,我们的回复不会令大教宗满意的。”

    “嗯。”

    两个人说着已经走到了天墟宏伟的穹下,恭恭敬敬立在两侧的辰月教年轻教徒像是一排华美的木偶,披着银线织绣星辰的黑è礼服,脸上白净得没有血一眼看去分不出区别。

    他们一起躬身表示了对两位缇卫长的送行,可是这份礼遇却并不令人觉得享受。

    陈重似乎漫不经心地转身回头,看了一眼内漫长的石甬道。这条路在浓密的树荫下一直延伸进去。他脸è微微变了一下,没有多说话,拉了拉苏晋安的衣袖,一起走出了天墟。

    “子仪兄也注意到了么?里面是个mí宫。”苏晋安站在尘土飞扬的街上,低声说。

    “是的,我进去的时候以步伐衡量了距离,我的步伐不大不小,每走一步都是一尺七寸。所以尽管里面曲折幽深,可是我用步子还是可以量出地形。但是我在口回头,才现单是那条甬道的长度就和我估算的完全不同。看起来七十丈长的距离,我却走了六百五十三步。”

    “子仪兄也是第一次来?”

    “是啊,我是陛下登基那年出仕,一直就为大教宗收集情报,算来也有七年了,可还是第一次这样的恩宠。大概大教宗召见的人还不是我,而是晋安你。缇卫一共七所,我们几个卫长都是原先手下就有一拨人马,不过换个名字,只有晋安你的七卫是凭空新设的,可在短短六个月之间已经剿灭了七名天罗杀手,这个纪录即使前三卫也望尘莫及啊。”

    “收集情报是子仪兄的长处,杀人这些事情,也许我们更加合适吧?”苏晋安淡淡地说。

    “真是一条可怕的路。”陈重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

    “也许再走一次,又不是六百五十三步了,是一千六百五十三步,或者六千五百三十步,或者……永远走不到头。我听说有一种密罗的mí阵,可以让人在里面走一辈子,走的人似乎也不必回头。”苏晋安这么说的时候依旧笑笑,扯动他落拓而阳光的须。

    “是个不想让人再回来的地方。”陈重低声说。

    “今晚有空一起饮酒么?说说那个白鬼的事,大教宗指明要缉捕他,这事情可不容易。如今这个杀手在帝都里是大名鼎鼎啊。”

    “好。”

    “那在酥合斋,入夜了各自去,先去的自己饮酒,后去的要结账。

    入夜,酥合斋。

    陈重走进那间临水的小屋时,苏晋安已经坐在席子上饮酒了,不穿鞋袜,散着ù脚,只披了件宽大的土布袍,不像天启城缇卫所的武官,倒像是个微醺的乡下人。

    “你结账,你结账”苏晋安笑。

    “去搜集了一下那个白鬼的资料,来晚了,我结账。”陈重把厚厚的宗卷放在了小桌上,那里已经堆了一份宗卷,想必是苏晋安带来的。

    “没有被人跟踪吧?”苏晋安低声问。

    他的眼睛澄澈,完全不像是喝过酒的样子。陈重熟悉自己的这位同僚,知道这个落拓阳光的人,其实也是刀一样的冷洌。也难怪苏晋安有此一问,他们相约的酥合斋是天启城一处颇有点名气的伎馆面不大,蓄的好几位姑娘都有希望竞争“1a魁”之位,琴曲舞蹈,样样别致,来这里消遣的人里颇藏着几个大人物。这个斋坐落的靖恭坊,是个鱼龙杂的地方,反辰月的所谓“义党”和进京来碰运气的世家子弟都在这里出没,也都是这些伎馆的常客。

    陈重也在席子上坐下,脱掉了靴子:“我这辈子就靠收集情报,做我们这行的人都异常小心,不至于轻易被跟踪。不过晋安觉得天罗真的敢把矛头指向缇卫?”

    “不是会,是已经来了。原先天罗还会忌惮缇卫,并不直接对缇卫的武官下手,刺杀对象多半是辰月教中的高阶教徒。可这次洛都尉被杀,显然他们的杀人名单已经扩大,大概天罗已经做好准备正面迎击我们了。”

    陈重犹豫了一下:“洛河山都尉的身份不同,他虽则是缇卫六所的武官,却也是辰月教徒。缇卫七所,只有前三卫的卫长是执政的辰月教徒,我们后四卫都只是军人,是出仕皇室的武官,负责保护帝都的安全。天罗如果把矛头直接对准我们,就是对付皇室,而不是辰月了。”

    苏晋安摇头一笑,“子仪兄,你太善良了。天罗并没有什么政治立场,他们只为自己的生存杀人,如果对他们有利,皇帝也不是不能杀的,何况我们这些名义上效忠皇室的武官?而且缇卫这支军队的建立,原本就是教宗用来克制天罗,弹压诸侯在京势力的,在天罗刺客眼里,我们和那些辰月教徒无异。”

    陈重默然。他是世家子弟,祖上封伯爵,世世代代都是大胤皇帝的下属。如今辰月是国教,帝都公卿趋之若鹜,恳求辰月教长们授予他们教义,解脱他们的困厄。可陈重坚持不入教,因为他是陈家后人,他尽忠的人是白氏皇帝,而非站在皇帝身后的那个沉默的黑影——古伦俄。苏晋安简简单单地戳穿了陈重的掩饰,陈重不能否认事实上他们是在为辰月教效命,太清宫里的皇帝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陈重这样一个世家后人想对他尽忠,他只认可古伦俄,相信古伦俄一手为他撑起了帝都的天穹,相信这位伟大的教宗会带领他的帝国走向辉煌。

    “虽然没有攻城器械,战马粮草,可这就是战争啊。已经六个月了,从第一桩血案开始,天罗的刺客一刻不停奔忙,就算没有人被杀的夜里,也在筹备着新的刺杀计划吧?天罗山堂是个藏在yī影里见不得光的组织,不可能像缇卫这样公开招募人手,我们若是死伤几个人,大可以从羽林天军补几个年轻军官过来,可以说是生生不息。天罗想要取胜,就得要以恐怖压倒我们,我们若是反击,他们就只能以更大的恐怖来回应。他们未必不敢得罪皇室,何况如今的皇室,除了名义上执掌国玺的陛下,还有什么人呢?”苏晋安苦笑,“这帝都,是辰月的帝都,这时代,是辰月的时代。你我这样的小人物,不过顺应流而动罢了。”

    陈重定了定心神:“洛都尉在缇卫中算不得什么出众的人物,天罗选择他作为暗杀目标,是对我们宣战?”

    “可惜我们没有退路。”苏晋安用白瓷的小瓶为陈重倒上清淡的米酒。

    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有人大笑,有人呼喝,夹着v人嗔怪的尖叫。陈重起身从窗户往外看去,外面是一片水池,池中映着一轮明月,对面的长廊上,一群酣醉的男人搂着v人的肩膀正从屋里出来,他们都穿着袍服,佩着剑,手不老实地伸进v人领口里mo索,v人作势拒绝,软软地打着他们的手。一个男人高兴起来,一甩1ǐ,鞋子飞进了池塘,水bo凌月影破碎。

    “应该是桂城君魏长亭的人吧?虽然主子已经被通缉,他们倒还在帝都活得逍遥。”苏晋安站在陈重身边,淡淡地说。

    “公然佩剑夜行?”陈重皱眉,“《限铁令》已经布三个月了,‘掌铁者,杀无赦’,他们果然大胆。”

    “那些都是世家子弟,就算我们现在冲出去抓了他们,也会有人为他们求情。”苏晋安拍了拍陈重的肩膀,笑笑,“算了,其实这些人里,很多也就是些废物,不过借着‘清君侧’的名头拉帮结伙,喝酒玩v人。他们还不配做我们的敌人,子仪兄,我们接着喝酒。”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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