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不,每过24个小时;现在‘白天’和‘晚上’这一类词语都没有意义了——每过24个小时,我们的速度就会增加845千米/秒。”
“像我这样的小个子还是更喜欢地球重力。”池云想让气氛轻松一点。
“我不是那个意思。”格拉斯葛德急忙回答道,“我也不会尖叫着,‘转回去转回去’”她也讲了个自编的笑话,“真要那样,给我做登船检查、放我过关的心理学家可就太丢面子了。”这个笑话没有起到她期待的作用,“我只是……我觉得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一点点地适应这些。”
池云点点头。她身上穿的是最新式也是最鲜艳的中山装。她的爱好之一就是修饰衣物。她与格拉斯葛德之间的区别几乎像不同种的生物那么显著,但她还是拍了拍对付的手,说道:“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止你一个,艾玛。这些都是事先就预料到了的。在这样的航程中,人作为一个整体感受到的总是比大脑本身感受到的更多,总是这样的。”
“可你看起来就没受到什么影响。”
“是的。从看不见地球开始,再没有什么能影响到我了。即使在那之前,那些影响也不是不能忍受的。最伤痛的是说再见的那一瞬间,但我已经经历过那些了。我们应该学会向前看。”
“我很惭愧。”格拉斯葛德说,“毕竟我的生活比你好得多。也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才比你更软弱?”
“真的吗?”池云的声音非常低。
“什么……难道不是吗?我父母一直过着优裕的生活。我父亲是一家海水淡化厂的工程师,母亲是农学家。内盖夫的农场上长满庄稼时是那样的美丽、平静、友好,不像特拉维夫或者海法那么繁忙。我在大学学习的时候也过得很不错。我有机会去旅游,旅伴也很好。我的工作也非常顺利。是的,我很幸运。”
“那你为什么要报名参加β-Ⅲ项目呢?”
“科学方面的兴趣……一个全新的行星上的进化——”
“不,艾玛。”池云摇起头,一头秀发随之飘扬,“早期的星际飞船带回地球是数据已经足够研究一百年了。你在逃离什么?”
格拉斯葛德咬着嘴唇。“我不该问这个。”池云表示道歉,“我是想帮忙的。”
“我会告诉你的。”格拉斯葛德说,“我觉得你也许真能帮上忙。你比我年纪轻,可是经历却比我多。”
她双手的手指绞在一起,“不过我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为什么我渐渐觉得城市变得粗俗虚伪?返乡探望亲友的时候,我发现乡下也显得自满而且虚伪。我以为我可以在别的星球找到一个……也许是目标?我不知道。我报名的时候本来就是凭着一股子冲动。当我收到通
知,要我参加正式测试的时候,我父母还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可我已经不能回头了。我们家人之间的联一直很密切,离开他们实在让人痛苦。我那高高大大、充满自信的父亲好像突然之间就变成一个小老头了。”
“是不是跟男人有关?”池云问道,“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决定就涉及一个男人,我已经和他订婚了——这算不上秘密。飞船上每一个人公开的记录都会记入档案。”
“是我的一个同学。”格拉斯葛德低声说,“我爱他。我现在仍爱着他。可他却几乎不知道我的存在。”
“这种情况并非罕见。”池云回答道,“大部分人都可以恢复,也有些人会因此产生一些毛病。你的心理很健康,艾玛。你需要做的是从你自己的小世界里走出来,与你的伙伴们打成一片,好好关注他们。走出你的舱室,然后到别的男人那里去。”
格拉斯葛德的脸涨红了,“我反对这样的行为。”
池云的眉毛扬了起来,“你是处女?这种态度可说不过去,我们还要在β-Ⅲ开创一个新的种族呢。基因样本已经够稀少的了。”
“我想要的是真正的婚姻。”格拉斯葛德有些生气地说,“然后看看上帝乐意赐给我几个孩子。但这些孩子必须知道他们的父亲是谁。在飞船上的这段时间,我不去玩那种荒诞的‘音乐床’游戏也没什么要紧。反正飞船上有很多女孩乐意那么做。”
“比如说我。”池云还是十分平静,“当然,确定的关系会有的。但与此同时,偶尔找些乐子又何妨呢?”
“我很抱歉。”格拉斯葛德说,“我不该评价他人的私生活。再说你和我的生活又是如此不同。”
“的确。可我不认为我比你不幸。事情恰恰相反。”
“什么?”格拉斯葛德惊讶地张大了嘴,“你不是认真的吧?”池云微笑着。“你知道我的过去,艾玛,但那不过是表面——甚至你可能连那都不清楚。我能猜到你在想什么。我的国家分裂了,陷入了赤贫,在一次次的**与内战中挣脱。我的家人很有教养,保留着传统的观念,但在我的国家,那种令人绝望的贫困是无法摆脱的——出来那些邪恶的上流社会人士。当机会来临时,我家人付出了很大的牺牲将我送到巴黎大学。我拿到学位之后,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和辛苦帮助他们。”她转向光芒逐渐消退的太阳,静静地继续道,“关于我的男人,他是我在巴黎学习期间的同学。后来,由于我的工作关系,我不能常在他身边。最终,他去探望我的父母。我本来是要尽快到他那里去,和他结婚,举办婚礼——尽管我们早就在一起生活了。但是那里发生了一起动乱。他死了。”
卢克快步如飞地向丰库外跑去,他要弄明白阿杜为什么会失去控制。斯内皮尔紧紧地尾随着他。
在庄园附近的最高的一座小山上,卢克俯瞰着周围整个沙漠。他拿出珍爱的宏观望远镜,向着很快黑下来的地平线来回搜寻,希望能在天边发现一个金属制的三条腿的、电脑出了毛病的矮个儿机器人。斯内皮尔在沙中挣扎,跑到卢克身旁。“那个阿杜一直尽惹乱子,”他呻吟着说,“这个‘天体机械’机器人变得太玩世不恭了,有的时候甚至连我都不能理解。”
卢克终于放下了望远镜,无可奈何他说:“嗯,哪儿也找不到他。”他狂怒地朝地面踢了一脚,说:“真该死,我怎么这么傻上了他的当,给他把防逃器卸了下来。欧文叔叔会把我杀死的。”
加哇的影子在斯内皮尔的脑子里浮动。他希望能挽救近乎绝望的局势,便鼓起勇气对卢克说:“请您原谅,先生。不过,难道我们不能去追赶他吗?”
卢克转过身,认真地察看着向他们逼来的沉沉夜色,说:“夜里不行,周围尽是‘袭击者’,太危险了。我不太担心加哇,但是沙民……不,夜里不行。我们得等到天亮再去追他。”有人从地下的宅第朝上喊道:“卢克——卢克你那两个机器人修整好了吗?天黑了,我要把动力关上了。”
“好吧”卢克应着,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我马上就下来,欧文叔叔”卢克转过身来,向着消失在黑暗中的地平线看了最后一眼,“好家伙,我是注定要倒霉了,”他抱怨说,“这个小小的机器人会给我添不少麻烦。”
“啊,他就是会惹乱子,先生,”斯内皮尔强装笑脸地附和说。卢克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他们转过身来一起走下屋顶,回车库去了。
“卢克——卢克”欧文朝两边瞥了一眼,一边揉着惺忪的双眼,一边摇着头,把颈部肌肉放松。“这个时候,那孩子能到哪里去呢?”由于没有人回答,他疑惑不解地大声喊起来。宅第里没有一点动静;而且他刚才也到顶上去检查过了。
“卢克”他又喊了一声,“卢克卢克卢克……”那名字的声音像捉弄人似的从住宅的墙壁向他反射回来。他气冲冲转过身,大步走进厨房。贝鲁正在厨房里准备早点。
“今天早晨你见到过卢克没有?”他尽量柔和地问道。
她膘了他一眼,又埋头做她的饭了。“见到了。他说他今天早晨在去南垄之前还有点事要做。因此,他很早就出去了。”
“在吃早饭之前?”欧文担忧地皱着眉问,“他一般不这样的。他是带着新机器人一道走的吗?”
“是的。我敢肯定,我至少看见了一个机器人跟着他去了。”
“好吧。”欧文沉思着,心情不快,但又实在没什么好抱怨的。“他最好能在中午之前把南垄上的那些蒸气发生器修好。否则,有他的苦头吃。”
一个被光滑的白色金属罩遮盖着的面孔从半埋在沙中的救生船里慢慢探出来。这救生船现在已成为一个比邻近沙丘稍高一些的沙丘脊骨了。
“什么也没有,”这个搜查的士兵用一种疲乏但又清楚的声音对他的几个同伴说,“没有磁带,也没有人乘坐过的迹象。”
听到救生船里没有人,那些如临大敌、全身披挂的帝国士兵松了口气,把高效手枪放下了,一个士兵回过头来对站在稍远处的军官说:“它肯定是从叛船弹射出来的救生船,但是里面什么也没有。”
“可是它能完整无损地降落,”那军官低声地自言自语道,“它本来是能自动降落的。但是,它如果真是控制失灵而弹出的,那么自动降落电路就不会是接通的。”这里确实有些东西讲不通。
“我找到了为什么船上既没有东西也没有人的原因,长官。”一个跪在沙上的士兵宣称。
军官急忙转身,大步走到这个士兵跟前。这个士兵拿起一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金属片给军官看。
那军官朝着金属碎片迅速瞥了一眼,说:“机器人的金属片。”那军官和士兵意味深长地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向北方那高高的方山。
嗡嗡作响的斥力机托着陆上飞车在塔图因微微起伏的荒野上滑过,车下激起一片沙雾。飞车偶尔遇到一些坑洼或小丘,就轻轻颤动起来。等驾驶员根据地形变化作出调整之后,它又平稳地继续向前滑行了。
卢克斜靠着座椅,尽情地享受着偶得的畅快,让斯内皮尔娴熟地驾驶着强功率陆上飞车,绕过沙丘和露出地面的岩石向前驶去。“对一个机器人来说,你的驾驶技术是够不错的了。”卢克赞扬说。
“谢谢你,先生。”斯内皮尔感激地回答,眼睛一直紧盯着飞车的前方。“当初我说我的名儿含有‘通用性’的意思,并没有骗你叔叔。事实上,我有时被派到连我的设计师都会惊异的环境里去执行意想不到的任务。”
什么东西在他们后面“砰”地响了一声,接着又是一声。
卢克皱起盾头,赶紧打开座舱罩。他在马达罩里掏了一会儿,金属的“砰砰”声就没有了。
“怎么样?”他朝前喊了一声。
斯内皮尔打了个手势,表示对卢克的修理感到满意。卢克回到座舱,重新将头上的座舱盖关上。他不声不响地把被风吹乱的遮眼的头发向后理了理,注意力又转向前面那干燥的沙漠。
“老贝恩?柯罗比大概是住在这个方何,虽然谁也不知道他的确切住址。我看阿杜怎么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跑这么远。”卢克的表情阴郁颓丧。“一定是他躺在沙丘的什么地方,我们没有发现。欧文叔叔一定在奇怪为什么到现在还不从南垄给他打个电话。”
斯内皮尔考虑了一下,鼓起勇气说,“如果你告诉他这是我的错,这对你有帮助吗?”
听到这个建议,卢克的面容顿时明朗起未,说:“那自然……他现在双倍地需要你。也许他会把你的电路关闭一两天,或者将你的存储清除一部分。”
关掉电路?清除存储器?斯内皮尔赶紧补充说:“不过仔细一想,先生,如果你当初不拿掉他的防逃器,他是不会失踪的。”
但是此时此刻,卢克心头有件更重要的事,使他顾不上争论小机器人失踪到底是谁的责任。“等一等,”他对斯内皮尔命令道。这时,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仪表盘。“探测扫描器指示出前方有个静止的物体,距离太远,还分辨不出它的形状。但如果从大小来判断,它可能就是咱们丢失了的机器人。全速向它冲去”
斯内皮尔接通加速器,陆上飞车猛然向前疾驶。但是飞车上的乘客丝毫没有觉察到,在飞车增速的当儿,有两双眼睛监视着他们。
这两双眼睛既不是肉眼,又不是完全的机械眼。谁也不清楚,因为谁也没有对“塔斯肯袭击者”作过精细的研究。塔图因边远地区的农民把“塔斯肯袭击者”非正式地称作“沙民”。
这些塔斯肯是不允许别人仔细研究他们的,他们用粗暴而有效的方法使那些潜在的观察者畏缩不前。有少数研究异类的学者认为他们一定和加哇有血缘关系,更有几位学者提出这样的假设:加哇实际是从沙民发展成熟而来的。但是大多数治学严谨的科学家对这一理论持怀疑态度。
加哇和沙民都喜欢穿紧身衣服来遮挡塔图因双倍份量的太阳辐射,但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了。沙民不穿加哇那种编织得又重又厚的斗篷,而是象木乃伊似的用长而又长的包布、绷带和碎布条将自己紧裹起来。
加哇什么都怕,塔斯肯恰恰相反,几乎什么也不惧怕。塔斯肯,或者说沙民比较高大强壮,而且放肆得多。值得塔图因人类居民庆幸的是:沙民的数量不多,而且自愿在塔图因的一些最荒谅的地区过游牧生活。所以,人类和塔斯肯之间的接触并不频繁。他们每年残害的人类数目不多。由于人类也杀死了一些塔斯肯,而且并不总是罪该处死的,因此在任何一方都不能占上风的情况下,两者之间出现了一种僵持的和平。
此刻,这两个塔斯肯中有一个感到这种不稳定的僵持局面暂时变得对他有利了,他要充分利用这个时机。正当他朝着陆上飞车举枪欲射时,他的同伴猛地抓住枪,压下枪口,没让开火。两人用一种大部分是辅音的语言激烈地争吵起来,任凭陆上飞车疾驰而过。
既非因为陆上飞车驶出了射程之外,也不是因为第二个塔斯肯说服了他的同伴,不知什么原因,他们停止了争吵,急急忙忙顺着山脊往下走。在山脊之下,两只已恩撒看到主人走近了,就喷着鼻息动弹起来。这两只巴恩撒和小恐龙一般大小,长着一对明亮的眼睛,浑身有浓密的软毛。两个沙民走到它们跟前,踩着它们的膝盖爬到背上时,它们不安地嘶嘶叫着。
沙民踢了巴恩撒一脚,巴恩撒站立起来。在焦急而又凶残的驱使者的鞭策下,这两个长着角的庞大动物以缓慢而又巨大的步伐踩着崎岖的山石向下走去。
“那是他,没错儿”当那小小的有三条腿的形影映入眼帘时,卢克喜怒交织地叫道。陆上飞车倾斜摇摆着,驶到一个巨大的山石峡谷的谷底停下来。卢克从座椅后面取出枪,背在肩膀上,命令道:”迂回到他前面去,斯内皮尔”
“遵命,先生。”
阿杜显然已发现了他们,但是并没有做出逃跑的反应。因为无论如何他是跑不过陆上飞车的。阿杜刚一发现他们,就泰然地停住了脚步。飞车转了个弧圈,斯内皮尔猛地停住车,在那小机器人的右手边扬起了一团低低的沙尘。飞车发动机的轰鸣渐渐变成了低低的空转嗡嗡声,最后叹息一声,就完全停下来了。
卢克把山谷仔细打量一番后,领着他的同伴下到满是砾石的地面,走到阿杜跟前,厉声问:“你到底想上哪儿去?”
阿杜抱歉地发出一阵微弱的嘘嘘声。但是,这个不服管束的流窜犯说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斯内皮尔在粗鲁地责骂着。
“你面前的卢克老爷现在是你的合法主人,阿杜,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地离开他呢?现在他找到了你,咱们以后就不要提欧比—旺?柯罗比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话了。我真不知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还有那离奇的全息图象。”
阿杜发出一串表示异议的嘟嘟声,,但斯内皮尔是如此愤慨,根本不允许阿杜辩解。“不要对我讲你那什么‘使命’了。真荒唐算你幸运,卢克老爷没有就在这里把你炸成齑粉。”
“不大可能那样做哟,”卢克承认,有点被斯内皮尔有意无意的说情所感动,“咱们走吧,已经挺晚了。”他看了看在急速上升的两个太阳,又说:“我只希望能在欧文叔叔认真发脾气之前赶回去。”斯内皮尔显然不想让阿杜这么轻易地解脱,向卢克建议说:“如果你不嫌我冒昧的话,我觉得你应该把这个小流窜犯的电路关掉,直到你把他安全地带回车库为止。”
“不,他不会再想干什么了,”卢克严厉地盯着这个发出轻轻嘟嘟声的机器人,“我希望他已经吸取了教训,现在不需要——”、
突然,阿杜腾空跳起来。对于他这样的短粗的三条腿、弹力微弱的机器人来说,这很不平常。他旋转着圆桶般的身驱,发出一阵由嘘嘘声、呜呜声和电子惊叹声组成的狂**响乐。
这一切并没有引起卢克的警觉。他厌倦地问道:“怎么回事?他现在又出什么问题了?”他开始注意到斯内皮尔的耐性快到极限了;他自己对这个昏头昏脑的机器人也差不多忍受不住了。
无疑,阿杜只是偶然地获得了那位姑娘的全息图象,而且利用这图象哄骗他把防逃器卸了下来。也许,斯内皮尔的看法是对的。不过,卢克相信,只要把电路和逻辑单元修整好,阿杜仍可成为一个使起来得心应手的农业机器人的。只是……如果事情就是这样,斯内皮尔为什么这么焦急不安地东张西望呢?
“哎呀,先生阿杜说有几个奇怪的东西从东南面向我们逼近。”
这可能是阿杜的又一个花招,企图转移他们的视线。但卢克不能冒险,他赶紧从肩上取下枪,打开了能量电池。他顺着指示的方向朝天际仔细察看,可什么也没看见。不过,沙民都是隐身专家。
卢克突然意识到陆上飞车这一早晨跑了很长路程,载着他们到一个多么偏僻遥远的地方。“我还从来没有离开农场朝这个方向走这么远。”他告诉斯内皮尔,“这里常有一些怪兽出没,并不是每种怪物都已经分清了它们的类别。所以,在没有把握时,最好把它们都当作危险类对待。当然,如果来的东西真是谁也没有见过的……”他的好奇心怂恿着他,而且,这一切还可能只是阿杜?得杜的又一诡计。“咱们看看去。”他下定了决心。
卢克领着斯内皮尔警惕地朝附近一个高高的沙丘移动。他紧握着枪,随时准备射击,同时,还小心地不让阿杜离开他的视野。
一到丘顶,他立即俯卧下来,放下枪,取出宏观望远镜。山丘下,又是一条峡谷展现在他们眼前,峡谷对面是一片色采班驳的风化石壁。他透过望远镜向着谷底缓缓地朝前搜索。突然,他的视线停在两只拴着的巨兽身上,那是巴恩撤——而且没有骑者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先生?”斯内皮尔费尽气力赶了上来,在卢克身后喘息着问道。他的走动机构的设计不适合于这样的野外攀爬。
“巴恩撒,没错儿,”卢克回头低声说。由于一时紧张,他没想到斯内皮尔可能并不知道巴恩撤和熊猫的区别。
他回过头去继续用望远镜察看,将焦距略略调整了一下。“等等……是沙民,没错,我看见一个了。”
突然,他的视线被一个黑色的东西挡住了。一时间,他还以为是块岩石滑到他的眼前。他生气地放下望远镜,伸手想把石头推开。他的手却碰到了一个象软金属一样的东西。
这是一条裹着绷带的腿,粗细相当于卢克的两条腿加起来。卢克猛然一惊,抬头向上……向上看去,那个高耸在他面前怒目俯视着他的身影不是加哇。它好像是从沙里突然冒出床的。
斯内皮尔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却踩了个空,陀螺仪发出抗议般的响声,高个子机器人翻着筋斗跌下了沙丘。卢克一动也不动。从身后传来了斯内皮尔摔下陡坡时发出的砰砰声和嘎嘎声,这声音越来越弱。
双方对峙了一阵之后,塔斯肯发出一阵可怕的既喜且怒的咕噜声,举起沉重的双刃利斧就往下砍。斧子本会将卢克的头颅一劈两半,但卢克本能地将枪向上一挡,把斧头拨偏。但是,在用运货飞船壳板改制而成的巨斧的撞击下,卢克的枪管被震碎,枪内的精细部件变成了金属碎屑。
卢克急忙向后爬,但是一个陡峭的山坡挡住了他的去路。“袭击者”慢慢地向他走过来,把武器高高举过破布缠裹的头,发出一阵可怕的咯咯笑声。这笑声由于通过网状滤沙器时发生了畸变,因而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卢克竭力想按生存训练中所受的指导客观地分析自己的处境。眼下的麻烦是他口干手颤,恐惧使他全身瘫软,动弹不得。他身前是“袭击者”,身后是有致命危险的陡坡。在这种令人绝望的处境中,他的脑子停止了思索,作出了最不痛苦的反应——他昏厥过去了。
“袭击者”们都没有注意到阿杜?得杜挤到了陆上飞车附近一片岩石的凹处藏了起来。一个塔斯肯搬动着卢克瘫软的身躯,将这个失去知觉的青年扔到飞车旁边的一个石堆上,立即加入他的同伙,争先恐后地挤进敞开的飞车里去。
他们将车内的物资和备用部件四处乱扔。几个塔斯肯因为一份珍贵的战利品而争斗起来。这才使他们的劫掠暂停片刻。
突然,那些塔斯肯停止了争夺,以惊人的速度溶化到周围的沙漠景物之中,隐蔽起来,惊恐地向四处张望。
“哦,天啊——”格拉斯葛德开口说道。
“那只是表面。”池云打断了她,“只是表面。你没有注意到吗?我也有爱我的家人,也许比起你的家人来,他们的爱更广阔,因为他们完全理解我,对于我要永远离开他们的事实并不抗拒。这世界上的很多东西我都看过,比在头等舱走马观花的旅游所看到的东西多得多。我拥有我的雅克。还有其他人,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我离开的时候没有遗憾,也没有不能治愈的伤痛。幸运的人是我,艾玛。”
格拉斯葛德只是沉默着。
池云牵起她的手,站了起来。“你一定得放松自我。”行星学家说,“在如此漫长的旅途之中,只有你自己教会你怎么做,但也许我能帮上一点忙。到我的舱室里来吧,我们来给你做一件合适的长袍。种族和解日派对就快召开了,我希望到时候你能玩得开心点。”
思考一下:仅仅一光年的距离就让人无法想象。你知道它有多长,但你根本无法理解。以我们平时常见的速度为例,比如说,在现代化的交通条件下,一辆小汽车的合理速度大约是每分钟两千米,以这个速度走完一光年需要差不多九百万年。而在太阳附近的恒星,各自之间的距离平均起来大约是九光年。室女座β和太阳之间的距离是三十二光年。
尽管如此,人类仍然可以征服这距离。如果飞船以一个G的加速度持续加速,一年之内就可以飞行半光年。最终她的速度将会非常接近终极光速,亦即每秒钟三十万千米。然而理论上的推断却在实践中遭遇了困难。做到这一点所必需的巨大能量从哪里来?即使在牛顿的宇宙观条件下,使用携带如此之多燃料的火箭也显得荒谬异常。而这爱因斯坦的宇宙观当中,随着速度逐渐接近光速,整个飞船的质量将会趋近于无穷。于是,火箭设想被毫不留情地抛弃了。
燃料与反应物料其实就在太空之中所谓的真空实际上充满了氢原子。当然,以地球的标准来看,氢原子的密度是太低了:在太阳与其他恒星之间的太空,大约每立方厘米只有一个原子。尽管如此,假设飞船以接近光速的速度飞行,那么每秒钟就会有三百亿的原子撞击到飞船的每一平方厘米的表面上。(在飞船运行早期,这个数据也不会有很大的变化,这是因为距离恒星越近,空间中的氢原子密度也就越大。)蕴藏在这些原子之中的能量足以人震惊。原子撞击船壳的瞬间会产生数百万伦琴的强烈辐射,而对于人类来说,不到一千伦琴的辐射量就足以使其在一个小时之内死亡。使用任何种类的防护层都无济于事。就算把防护罩做得很厚,姑且不提难于启动的问题,在启动之后,这些防护罩也将很快消耗殆尽。不过,在“莱奥诺拉?克莉丝汀”号诞生的这个时候,无须任何物料的防护手段已经投入使用:这就是磁-氢联合力场。它的能量脉冲可以前出数百万千米,利用偶极子捕获空间中的原甚至无须电离——并控制原子流。这种联合力场并不仅仅像护甲一般被动地防御,它还可以驱散星际灰尘和大部分气体,只有最主要的氢可以例外,但这些氢原子被驱赶到后方,它们以弧形线绕过飞船,飞船本身不会受到任何辐射。最终,氢原子进入一道涡流圈,然后被压缩,
最终成为巴萨德驱动器的燃料。
飞船的体积并不小。尽管如此,与周围的广阔力场网相比,它不过是一块小小的金属罢了。这力场已经不再是由它本身产生的了。当飞船获得最低启动速度的时候,它开始了产生力场的进程;但力场很快就变得太大,太迅速,以至于只有它本身才能产生和维
持它。主热核反应堆(减速系统用的是另一套)、文氏管……这一系列为飞船加速的设施都并未设在飞船上。大部分设施甚至根本没有物理存在,只是宇宙尺度的合成矢量。飞船的控制设备受计算机引导,其工作与传统的自动导航大为不同。它们的作用更像是催化剂,适当地使用能够影响那些规模巨大的反应,能够增加反应速率,也能够降低反应速度,并最终使其完全停歇……但这些需要时间。
飞船的能量来自于恒星式的氢聚变,飞船后方的巴萨德模块将巨大的能量与辐射聚集在其电磁场中。
在反应中产生的能量推进飞船向前,而释放出的光子则在巨大的气体激光器中聚成一道足以将任何固体直接化为蒸气的激光束。聚变反应产生的能量并没有得到百分之百的利用,但大部分散失的能量却将逃逸出聚变反应的氢原子电离。这些光子、电子再加上聚变反应的产物也被力场抛到后方,这种离子风反过来又增加了其本身的动量。
这个过程并不稳定。实际上它就像生物体的新陈代谢一样,如同在灾难的边缘舞蹈。不可预测的变量时时诞生于空间之中,对整个反应进程造成干扰。力场的范围、强度以及气体诸多参数必须及时准确地进行调整。这是一个有数百万个参数的函数,只有计算机才能够迅速地解决这个问题。输入数据和输出信号以光速来往——这是物理世界的最高速度,但即便如
此,它穿越一百万千米的距离仍然需要三又三分之一秒。如此缓慢的反应速度已经足够致命了。等到“莱奥诺拉?克莉丝汀”号接近终极速度、从而造成显著的时间效应时,这种危险还会变得更大。
尽管如此,一周周、一月月的时间过去了,飞船仍在向前。
数条物质循环渠道将生物体产生的废物重新化为可供呼吸的空气、可饮用的水、可食用的食物以及可利用的纤维。这一系统是如此强大,甚至可以保证飞船上的酒精饮料供应。飞船上不断生产出适量的葡萄酒与啤酒,主要用于佐餐。酒精含量高的烈性饮料供应稀少,但有些人在上飞船的时候自己携带了烈酒。
他们还可以从不饮酒的让你那里购买份额、从而保留自己的份额,直到在某些特殊场合将所有的份额挥霍殆尽。
随着时间推移,有一个关于饮酒的非官方规定逐渐得到了众人的承认:在休闲室之外饮酒是不受欢迎的行为。为了有助于社交活动的展开,这个房间中摆放着数张小圆桌,而非通常的单独长桌。因此,除了用餐时间之外,这个房间完全可以当作酒吧。一些人在房间一头做了个吧台,里面摆着冰块和调酒器。另外一些人则制作了遮蔽舱壁的卷帘,在喝酒时可以放下来挡住舱壁上的壁画,不然总会觉得不自在。一台录放机不停地播放着背景音乐,人们在此处谈天说地,从16世纪的嘉拉德舞曲到最后一次的小行星探险都可以成为话题。
这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时间已经是20:00了,但小酒吧中却空无一人,这是因为健身室里正举办一场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