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船遇上了麻烦,他才改变心意的。”哥第克正色说道。
“什么麻烦?”
“看起来,像是有一晚艾铁格跟他的手下通通醉倒了,然后有个无赖溜到了他船上,把主桅给劈倒了。”
“瞧这世界都成了什么样子了。”巴瑞克摇着头说道。
“我就说嘛”哥第克应和道。
“他还看得开吧?”
“恐怕他是气炸了。”哥第克苦着脸说道:“我们的船开出港湾的时候,他当场骂出一大篇有渎神明的话,而且隔着大老远都能听得见。”
“艾铁格的修养实在太差了。就是因为这种行为,所以我们吉鲁克人在世界各地的港口里才会恶名昭彰。”
哥第克点点头,然后转向宝姨。“女士。”哥第克说着便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我的船任您差遣。
“船长。”宝姨一边问着,一边点头为礼:“从这儿到悉丝荼城要多久时间?”
“这要看天气。”哥第克一边说着,一边眯着眼看天空。“最多大概十天吧我们来这儿之前,已经备便了各位座骑所需的草料,不过我们仍得不时停下来补充水。”
“那我们最好早点启程。”宝姨说道。
要让这些马儿乖乖地登船,可得花上不少功夫,但幸亏有希塔,所以倒没多大难处。然后船便从河岸边退开,穿过河口的沙洲,来到灰绿色的大海上;水手们扬起大帆,于是船便乘着风,沿着尼伊散国的海岸线往南而去。
嘉瑞安走到船头处的老位置,坐了下来,脸色凝重地眺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詹达尔在森林里焚烧的景象,一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嘉瑞安身后响起坚定的脚步声,并传来熟悉的香味。“你想谈一谈吗?”宝姨问道。
“有什么好谈的?”
“能谈的可多着呢”宝姨对嘉瑞安说道。
“你以前就知道我能做那种事情,是不是?”
“我以前是想过你可能有这个潜力。”宝姨一边说着,一边在嘉瑞安身边坐下来。“这可以从好些线索上头看出来。不过除非你真正地把法力施展出来,否则这事谁也说不准;我自己就认识好多有法力、但却一次也没有用过的人。”
“要是我没法力就好了。”嘉瑞安说道。
“我看那时你也是身不由己;詹达尔是你的大敌。”
“但是一定要用那种方式吗?”嘉瑞安追问道。“一定非用火烧不可吗?”
“那是你自己的选择。”宝姨答道:“如果用火让你这么不舒服,那么你下次就不要用火。”
“不会有下次了。”嘉瑞安顽固地说道:“一次都不会再有。”
“贝嘉瑞安。”宝姨的声音突然在嘉瑞安心里响起:“不要再讲这些笨话了;尤其不该自怜自艾下去。”
“别来这一套”嘉瑞安大声地说道:“不要闯进我心里来,而且不要再叫我贝嘉瑞安。”
“你就是贝嘉瑞安。”宝姨坚持道。“不管你喜不喜欢,你都会再度使用这个力量。这力量一旦释出,就再也关不住;你一生气或兴奋,就会想也不想地把这个力量用出来,所以你不可能把这力量收起来不用,这就像你不可能把一只手藏在背后不用,是一样的道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让你学着去控制这个力量;我们可不能让你四处瞎闯,随便兴之所致,就把大树连根拔起,或把山丘铲平。你一定得学着去控制这份力量,并学着去控制你自己。我把你养这么大,可不是让你变成妖怪。”
“太迟了。”嘉瑞安说道:“我已经变成妖怪了;难道你看不出我在那里干出什么事情来吗?”
“这些自怜自艾的言语,实在乏味至极,贝嘉瑞安。”宝姨的声音对嘉瑞安说道:“我看我们是谈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宝姨站了起来。“你可得尽量长大一点,亲爱的。”宝姨大声说道:“一个人要是满脑子都想着自己,连别人的话都听不进去,那就很难教了。”
“我再也不做那种事了。”嘉瑞安反抗地对宝姨说道。
“噢,会的,你一定会再度施展法力的,贝嘉瑞安。你必须多加学习、多加练习,并培养出施展法力所需要的纪律。如果你不想刻意地施展法力,那么我们就得用另外一种办法达成目的。你好好想一想,亲爱的,然后下定决心——但是别拖太久。这实在太重要,片刻也拖不得的”宝姨伸出手,轻轻地在嘉瑞安脸颊上碰了一下,然后便转身走开了。
“她说得没错,这你是知道的。”嘉瑞安心里的那个声音对他说道。
“你别插手。”嘉瑞安说道。
接下来这几天,嘉瑞安尽量避开宝姨,但是他却无法避开宝姨的眼神;不管嘉瑞安走到这狭窄的船上的什么地方,总觉得宝姨正以平静且怀疑的眼神,密切地注视着他。
然后,在第三天早餐的时候,宝姨格外仔细地打量着嘉瑞安的脸,好像她第一次看到什么新东西似的。“嘉瑞安。”宝姨说道:“你的胡碴儿开始长了,何不刮一刮呢?”
嘉瑞安的脸立刻烧烫起来,然后他举起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下巴的确是长了些胡子没错——柔柔的、软软的,比较像是绒毛,而不像是胡子,不过胡子毕竟就是胡子。
“年轻的嘉瑞安,汝已然成年。”曼杜拉仑在一旁给嘉瑞安打气鼓励。
“要不要刮胡子,不需要现在下决定,宝佳娜。”巴瑞克一边说着,一边摇着他自己那浓密的大胡子。“就放着让那胡子长长一点;如果长长了看来不怎么样,到时候再决定刮掉还不迟。”
“巴瑞克,你讲这话的客观性,恐怕令人起疑。”希塔评道:“吉鲁克人可不是大多都留络腮胡?”
“我的脸的确连一片剃刀也没碰过。”巴瑞克坦承道:“不过,我只是觉得说,刮胡子这事实在不用急,毕竟你若是刮掉之后,又决定还是要留胡子,那可就难把胡子接回去了。”
“我觉得你的胡子满好玩的。”瑟琳娜说道。而且嘉瑞安还来不及挡住她,她便伸出两根小小的指头,拉一拉嘉瑞安頦下的软毛;嘉瑞安缩了一下,然后脸颊又整个红起来。
“会扯断的。”宝姨正色阻止道。
杜倪克一语不发地钻进底下的船舱;回来的时候,他捧着一脸盆水,又拿了一块棕色的肥皂,一条毛巾,和一面小镜子。“这其实不难,嘉瑞安。”杜倪克一边说着,一边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青年人面前的桌子上,然后从他腰带上的小盒子里,取出一把折叠式的剃刀。“你只要小心别划出了口子,这就行了。刮胡子唯一的秘诀,就是不能急。”
“刮到鼻子附近的时候要多加小心。”希塔提点嘉瑞安道:“人要是少了鼻子,看起来会很奇怪。”
刮胡子的时候,众人七嘴八舌地指点嘉瑞安;而整体而言,刮完胡子的成果倒不差;流血的地方,大多几分钟内就止血了,而且除了觉得脸像是被刮掉一层皮之外,嘉瑞安对于结果倒还颇为满意。
“好多了。”宝姨说道。
“现在他的脸会感冒了。”巴瑞克预言道。
“你能不能别说这个?”宝姨对巴瑞克说道。
尼伊散国的海岸从他们左手边滑过去,只见一色盘根错节的绿野,里面爬虫滋生,苔藓长得一片片的;偶尔风向逆吹,把沼泽的恶臭味吹到船上。嘉瑞安和瑟琳娜两人一起站在船头,看着丛林。
“那是什么?”嘉瑞安一边问着,一边指着船上一条通流入海的小河河岸上,以四足在泥泞中爬行的那些大生物。
“鳄鱼呀”瑟琳娜答道。
“鳄鱼是什么动物?”
“一种大型的蜥蜴。”瑟琳娜答道。
“鳄鱼危不危险?”
“非常危险。鳄鱼会吃人的;难道你都不看书吗?”
“我不识字”嘉瑞安没有多想便坦承道。
“什么?”
“我不识字。”嘉瑞安又说了一遍。“从来没人教我识字过。”
“这太可笑了”
“这有不是我的错”嘉瑞名辩驳道。
瑟琳娜心思重重地看着嘉瑞安。自从遇见詹达尔之后,她就对嘉瑞安带着恐惧,而她之所以这么不安,大概是因为她一直都没有善待他;最早的时候,瑟琳娜把嘉瑞安当成是使唤的小子,所以两人的关系,一开始就走错了路,但是由于傲性使然,所以瑟琳娜怎么也不愿意坦承刚开始的那个错误。嘉瑞安几乎可以听到她脑袋里小齿轮转动的声音。“你要不要我教你?”瑟琳娜提议道。这大概是她肯说出口的,也是最接近道歉的话了。
“要多久才学得会识字?”
“这要看你的资质。”
“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瑟琳娜皱起眉头。“我是带了几本书,但我们需要些东西才能学写字。”
“我现在还没想到要学写字哩”嘉瑞安说道:“就目前而言,能识字就够了。”
瑟琳娜笑了起来。“你这呆头鹅,不学写字,怎能学识字?”
“我不知道嘛”嘉瑞安说道,脸稍微红了起来。“我以为——”嘉瑞安慌乱地把整件事情想了一遍。“我看我大概从来没想到这一点。”嘉瑞安笨拙地下了结论。“学写字要什么用具?”
“羊皮纸是上上之选。”瑟琳娜说道:“还得有炭条,这样我们就可以在羊皮纸上写字,然后擦掉再写。”
“我去问问杜倪克。”嘉瑞安说道:“他总能想出个办法来。”
杜倪克的建议,是用船帆的帆布,和烧焦的细枝子。不到一个钟头,嘉瑞安和瑟琳娜已经坐在船首的遮荫处,两人头靠在一起,紧盯着钉在甲板上的一块方形帆布。嘉瑞安偶尔抬起头来,发现宝姨就在不远的地方,带着难以解读的表情,望着他们两人;然后嘉瑞安又再度低下头,看着帆布上那些动人的符号。
接下来几天,瑟琳娜不断给嘉瑞安上课;由于嘉瑞安的手指本来就灵巧,所以他一下子就掌握到把字写出来的窍门。
“不对不对。”一天下午,瑟琳娜对嘉瑞安说道:“你多写了一个字,你的名字是‘嘉瑞安’,不是‘贝嘉瑞安’。”
嘉瑞安突然觉得脊背发冷,并低下头去看着帆布;帆布上的字清清楚楚:“贝嘉瑞安。”
嘉瑞安立刻抬起头来。宝姨正站在她平日站着的地方,并一如往常地看着嘉瑞安。
“你别闯进我心里来”嘉瑞安把这念头向宝姨扔去。
“你好好用功,亲爱的”宝姨无声地催促嘉瑞安道:“任何学习都有大用,而且你该学的还多得很;所以你愈早养成学习的习惯愈好。”她露出微笑,然后便转身走开了。
第二天,哥第克的船抵达了尼伊散国中部的蛇之河河口,所以他的手下便把船帆收起,把船浆放在船身两侧的勾环,为这一趟上溯悉丝荼城的长途预做准备。
他并不是王子,仅仅是一个身材瘦小的搜寻者。但她一颗母亲的内心却充满了亲切和骄傲。
圣菲尔:人工合成营养品之产业名,原料采用工业废料和人类垃圾,有传言称死者也可作为原料。此项产业由于太阳帝国的加入,利用取自太空的能量,迅速垄断了市场。在太阳世纪,由于人口增长的失控,水土流失和城市化导致的可耕地面积的减少,此项产业的重要性日益增至天网陷落之日,世界上约80%的人口依靠营养品为生。
体内的药效还在发作,天网的牵引力更折磨得他筋疲力尽。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好又倒在床上闷头大睡。他醒来的时候门还是锁着。他起身走进浴室,发现天花板上监视器的镜头也如影随形地跟在后面。他希望能有布鲁恩舰长和飞船的消息,便试着又拨了一次可视电话,显示屏上正在播放一部纪录片。
讲述者是用电脑模拟的,他自称是“天网之神”斯林。斯林肤色金黄,有着一副运动员的身材,偏瘦,脸上的太阳标记像黄色钻石闪闪发光。这部短小的纪录片讲述的是在月球上采矿时捕获了一些小行星和彗星,然后把矿砂沿引力线源源不断地送回地球。
“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只为了整个人类的幸福。”斯林张开金色的双手,微笑着说。他一只手上托着一锭金块,另一只手触摸着闪电。“我们是地球的臣民,金属的贡献者,能量的贡献者,生命的贡献者。”
斯林的图像从屏幕上消失了。
“下面是有关太阳舰队的消息。”屏幕上又显现出一个历尽沧桑,声音沙哑的新闻播音员。“土星站收到了失踪数月的太阳科万号上的杰生上将发回的消息,此前大家猜测此舰已迷失在光圈中。
“消息中提到他们曾遭遇一群太空异族,这群太空异族已在光圈的内沿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基地。这个基地曾派出一支强大的部队阻击我方第一次向光圈探险,那次探险于太阳年79年无功而返,我方损失惨重,斯比卡号飞船遭受重创,舰长贝拉?扎和全体船员被俘。
“杰生上将说,他将竭力营救这些太空探险英雄中的幸存者。
借助叛敌投诚的俘虏之口,异族敌人表示双方不会再兵戈相向,而要和平共处,并允诺我们将会从他们奇异的文明中获益匪浅。一个假惺惺的承诺。科万上将发现这是一个诱使他进入他们基地去的圈套时几乎是太晚了。
“幸运的是,贝拉舰长良心未泯,仍然忠于人类。他设法逃了出来,发了一个警告信号,杰生上将方杀出重围,死里逃生。从那以后他昼伏夜行躲避搜捕。杰生上将还提到另一次太空战役,这次他击落了曾袭击过他的那只敌舰。现在他正横跨土星轨道,飞回科多伯西。”“我们现在用太阳礼品回报诸位。”
太阳子斯林又突然出现在屏幕上,坐在一个矿砂桶里沿天空电网滑下,金色的手中抱满了各种礼品,准备掷给等在太阳帝国终点站那些焦急的人们。奎恩听到锁咔嚓一声,门开了,敏迪正站在门口。
“要吃晚饭了,准备好了吗?”
她盯着他的时候,那双紫蓝色的眼睛充满了暖意。她身穿一袭金黄色的裙装,外罩一件绿衫,更加光彩照人,魅力四射,令人心生妄想。然而,他想念中的人儿,却是巴拉卡的情人,永远可望而不可及。
“你该换件衣服。”
她给他带来了一套巴拉卡的晚礼服。他穿上晚礼服,觉得稍小,又有点硬邦邦的,上面装饰着他不解其意的箭头和绶带。他从更衣室出来时,敏迪告诉他,金色的绶带代表太阳,而绿色的绶带代表地球。她伸手为他系绶带,眼中闪着喜悦之光。她离他很近,绿色的胸衣轻拂着他的胸膛。她是那么的可爱,近在咫尺。她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她身上散发出的古木的芬芳令他心醉神迷。他难以自己,伸手搂住了她的纤腰。
“不”她突然一声尖叫,好像受到了伤害。“不要碰我。”
“敏迪”,他叹了口气,“我多么希望——”
她趁势挣脱了他的怀抱。
“这里不是简诺特。”她的声音听上去却在颤抖,眼中还噙着泪花。“我们已不再是从前的我们了。”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他垂下双手,让她系好绶带。
“我们走吧,”她说,“客人马上就要到了。”
但她还是在门口停了一会儿。
“你要小心,奎恩”她颤抖的手捉住他的肩,说道:“这是一次严峻的考验。人们都千方百计诱使你说出你不想说的东西。科万一家会利用你去对付陈家,而陈家也会利用你去对付科万家。我想贝尼托是不会欢迎你去的,”她紧咬着嘴唇,伸手又去整了整那条绿色的绶带说,“我有这种预感。”
她把他带到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这个大厅看上去比它的实际面积要大,因为四壁装了玻璃,玻璃后面是地球上的风景画。他一下就被这些风景画吸引了。广袤无限的绿地上生长着奇花异木,而远山群峰如簇,直插云霄。
“乞力马扎罗山,”她看见他如痴如醉地盯着墙上的画说,“在非洲的肯尼亚。”他看见画中有一个水洞,很多动物下山来到这里,涉水进洞饮水。他认识其中一些动物,是从他**妈给他有关简诺特的画册学到的,诸如疣猪、水牛、斑马,林边的长颈鹿,岩石边假寐的黑狮子。
敏迪把他从画前拉开,去见来宾。
来宾穿着各异。有的脸上有太阳标记,有的戴着他自己那样的徽章,有的穿着挂满了各种勋章的制服,有的衣服上缠着光彩夺目的丝线和绶带。宾客来自不同种族,不同国度,他听见人们的谈话,如闻天语。
“他叫奎恩,来自光圈。”敏迪这样介绍他。
人们都饶有兴趣地转过头来看他,渴望与他交谈。一个穿着金光闪烁服饰的人走过来,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大声招呼仆人拿酒来,要和他干一杯。过后奎恩才知道那人是陈上将。
喝完酒,敏迪急忙把他拉到另一群人面前。一番介绍后他已多半记不起别人的姓名。这些客人中有来自地球各国的使节、有学者、新闻工作者,还有艺术家。听到他的名字,他们无一例外都显露出一丝惊讶,然后都好奇地偷偷打量。
敏迪看上去却是出人意料地平静。她叫着名字和每一位来宾打招呼。优雅大方地接受他们的恭维和吻手礼。他羡慕她,仍渴望拥有她。这份夙愿连同成为太阳世界一员的渴望锥刺着他的心。
贝尼托穿着黑绿黄三色亮丽的衣衫迎了过来,他浓黑的胡须下面的皓齿分外夺目。他捏着敏迪的手吻时,奎恩把头侧向了一边。
在招呼他时,贝尼托的口气明显多了份调侃的味道:“高兴吗,奎恩?祝你过得开心”
贝尼托和敏迪一起迎接刚来的七个宾客去了。奎恩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禁不住一阵黯然神伤。
陈上将又走了过来,给他要了杯酒。他不忍拂了将军好意,勉强接住。陈上将并没立即走开,而是停下来询问他简诺特那里的生活,问他认为人类在光圈中怎样才能生存下去。一切生命的要素在那里都能制造出来吗?抑或在光圈建立起来的殖民地一直都要依靠来自地球的飞船提供援助?上将没有一个问题谈及光圈中的异族,也没有提到叛敌者的事情,他好像对他话中的隐含意义特别敏感。奎恩忐忑不安地回答了几句后,便开始反问太阳帝国是如何统治地球的。
“你说错了。”将军被他遮遮掩掩的回答逗笑了。奎恩觉得奇怪,为什么将军的鼻子跟罗曼诺夫的那么相像。“我们从不打算去统治地球,统治必将导致叛乱。我们甚至不征税,征税必将引起仇恨。
“所谓的圣族人指责我们进行极权统治,但事实上我们让地球充满了自由。一百多个独立的国家,有选择使用语言的自由,有宗教信仰的自由,有立法司法的自由。而我们所从事的一切仅是贸易而已。”
他突然指了指贝尼托说:“在太空中,巴拉卡经纪公司对我们说来比导弹更有用。他们从事能量贸易,我们主要的出口物资。”
他的口气顿时变得很硬。“能量对地球上的人说来至关重要。没有了能量,他们都会死亡,和他们所谓的启示者一起死亡”
他轻蔑地哼了一声。
“我们给他们带去了梦寐以求的和平。他们即使想进行战争,也只能用木棍做兵器,原因就在于我们断绝了他们能源和矿砂的供给,他们便无法制造出重型武器。当然,尽管太阳舰队已有我们需要的一切,但我们在很大程度上还依靠更多的精密仪器。因此,贸易是首要的。没有了金属和能量,他们将会死亡。”
“至于外交,”他朝巴拉卡的客人挥了挥手说,“我们太阳帝国的使节遍布地球各地,我们也同样欢迎各国的使节来到我们这里。
至于教育,我们的敌人污蔑说是出于政治宣传的目的,但事实上我们投资兴建了最好的学校,有着一流的师资。总之,我们公司是一个效率极高的太阳政治机器。至于你们生活的光圈,奎恩——”将军在说“奎恩”的时候,特意冷冷地强调了一下。他紧盯着奎恩脸上没有太阳标记的那个地方说,“我们不奢望从光圈中获得什么,我们也不害怕来自光圈的威胁。”
奎恩故意装着不懂将军大声的挑衅,把目光移到一个丰乳肥臀毛发浅黑的白人女子身上。这个女子穿得和另外几个一样,都是上身赤裸,**镀上了金色。
太阳子奎恩,我曾听你谈到过太阳政治学。”她的声音和上将一样刺耳。“我是泛星球星云杂志太阳政治学版的责任编辑,我一直渴望有机会与你交谈,不是向你约稿,如果你要投稿,我们表示欢迎。”
他向来不习惯和赤身**的人呆在一块。尽管他尽力控制自已,但她高耸的**还是在他眼前摇来荡去。看着他坐立不安的神情,她更加来劲,抓起**便朝他碰去。
她问他真的看见过能吞下飞船的太空怪物吗?当他问是听谁说的时,她却继续追问一些连他也不知道的他**妈之死时的问题。遭炸弹袭击的真正意图是杀死天鱼吗?他曾亲眼目睹过囚在实验室的天鱼吗?他是否认为是有人下令要摧毁实验室?为了躲避这个编辑连珠炮般的发问,奎恩贸然加入了两个没有太阳标记的黑人青年间激烈的争论。他们原本使用它不明白的语言,当看见他满脸疑惑的样子,便改用英语。一个人自我介绍是阿兹特卡的新闻记者,另一个人自称是太阳帝国圣菲尔的销售代理商。他们为他要了杯酒,便问他介不介意有无太阳标记。
“十足的精英意识”新闻记者言辞激烈地说,“我们中无数人的基因都优于巨头一家,完全有资格拥有太阳标记,谁知他们现在已不颁发了,除了给那些父母都是太阳族的少数幸运儿。十足的种族主义意识。”
“胡说八道”一个生化教授瓮声瓮气地插话进来。他的太阳标记在浓须下面闪着红光。“回顾一下历史,你们就会发现,第一批太阳族来自各个民族,这是事实,而现在真正的问题属于生态学的范畴。比如圣菲尔,我们利用取自太空的能量对粪便进行再处理,这样就创造出一个新的生态位置,而在人们能依靠种植庄稼、狩猎捕鱼的时候,这个生态位置是不存在的。不过新的生态位置容纳的人口数量总是有限的,但地球上的人口已大大超过了一这限度,已达到六百亿,因此,势必引起动乱。”
他冷冷地盯了记者一眼,接着说:“先生,看看你周围的天网吧如果你碰巧继承了太阳标记,当然你有一席之位,但这是没有考虑生态作用的情形。天网不也填满了吗?无论在太空中的城市,还是在太阳乡村,到处都挤满了人。”他胖乎乎的食指逐一戳了在坐的三个人。“朋友,为什么你们没有太阳标记,还不是生态作用的结果。”
奎恩没有再听下去,起身离开准备又去看壁上的图画。谁知一转头,那个**镀着金色的女子正朝他姗姗而来,幸好她还没走近他,敏迪就大声招呼客人进餐了。
大厅里好像放着数不清的餐桌。宴会好像要永远进行下去,无数的侍者,无数的盘碟,无数的刀叉,无数次的向太阳巨头祝酒。
他身边坐着一个好奇心特强的阿兹特卡姑娘,她说自己是拍纪录片的。坐在他旁边的另一个是位说话尖酸刻薄、身材矮小的男人,他自称是太阳史前学家。小姑娘喋喋不休地问他在光圈中的生话,她说是为了寻找素材,拍摄一部名为“长夜之岛”的片子。
当她继续盘问不幸的流放者是否害怕黑暗太空中的不明怪兽时,他再也无法忍耐,便转身和旁边的历史学家攀谈起来。史学家说他的研究方向是太阳史前美国兴衰史。他说,这个伟大的国家,对民主和自由的极端崇拜,导致他们走上了一条自杀之路。
“权利”他说出这两字时像在诅咒yin词艳语。“当所有的民众都疯狂地追逐他们称为权利的时候,往往便忘记了义务。自私自利、鼠目寸光的民众所要求的傻瓜般的权利,会像毒瘤一样生长,腐蚀这个国家健康的肌体。一旦民众丧失了灵魂,国家便会轰然崩塌,像伯乐奔尼撒战争时的雅典,像罗马帝国。”
奎恩听了这番话,更感到莫名其妙。酒是不能再喝了,说话也须谨慎,他暗暗提醒自己后,便又侧身去看阿兹特卡姑娘用的是哪把叉子。他偷听到的话绝大多数他都不懂是哪国语言。他把目光又移到壁上的图画,好似看见了那份成为太阳帝国一员的夙愿,现在已变成了场噩梦。
突然人声鼎沸的大厅顿时雅雀无声。他转眼望去,原来陈上将捂着一只耳朵,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向巴拉卡说了声抱歉后,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厅。
惊愕万分的人们窃窃私语起来。原来是有关玛丁?科万号飞船的信息。据布鲁恩舰长送回的情报,有一不明飞行物从特洛伊小行星群出发,前往截击玛丁?科万号。
敏迪和巴拉卡都起身接受其它惶惶欲离的宾客的歉意。奎恩也走了过去,请求他们让他离开。
“留下,奎恩留下”巴拉卡暗含讥诮地说,“祝你玩得开心。”然后敏迪不声不响地把他带回房间,走时又把门锁上。他开始时睡得很不好,噩梦不断。他梦见自己父亲驾着一艘飞船逃到了一个星球。他坐着飞船前去寻找,身后火山爆发出的熔岩像洪水一样朝他袭来。
在夜半,他醒了一次,模模糊糊想起了他的妈妈照片后面写的那串电话号码。
想着也许能帮他找到爸爸,他又沉沉入睡了,睡得很香,直到敏迪打开房门,他才醒来。他醒后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求敏迪允许他拨个电话。
“你打吧。”她眼圈有点发黑。奎恩心想,她昨晚还不如自己睡得安稳。“我担心它帮不了什么。”
可视电话安装了语音识别系统。敏迪对着话筒说了电话号码。
奎恩望着屏幕,在旁边等着。他仿佛等了很久,屏幕上只是无声的空白。当最后一个声音说话时,他大吃了一惊。“请问你是谁?”屏幕亮了,是一点金色的火花,没有形成图像。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显得很迷惑,又有点不耐烦。
“我是奎恩。”
“奎恩?”男人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我在妈妈一张照片后面找到的,这张照片是很久前在地球的一处海滩拍摄的。她告诉过我是爸爸给她照的。”
“你妈妈是谁?”
“是娜娅博士。”
一阵长长的沉默。
“二十年了——”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听上去很苍老。“二十多年了——你在什么地方?”
“在简诺特的光圈站。”
“现在呢?现在你在哪里?”
“在科多伯西贝尼托?巴拉卡的府宅。”
“巴拉卡?”声音陡然尖利起来。“他待你如何?”
“他不是我朋友,但他把我从安全部那里保释了出来。”
“你打电话干什么?”
“因为我希望——”他激动得浑身发抖,声音变得很沙哑,“希望能找到我的爸爸。”他猛吸了口气,问道,“你是谁?”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他看见屏幕上那点金色的火花轻轻地摇动,渐渐变得苍白。
“以后你会知道。”那个男人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呆在原地别动。”
屏幕一片漆黑。
雪灰色,火花和格林威尼从纽玛琪出发,去袭击搜寻者的老巢。他们计划在核星监测站休整一下,补充点能量。
她们乘坐着一艘小小的探测舰,狭窄的船身便成了她们与这个宇宙隔绝的世界。
当她们最终进入监测站烽火所及的区域,她踩了一脚制动器,准备进入港口。她叫了几声,但没有人应。火花和格林威尼很不情愿地滑进各自的座舱帮忙把飞船泊人港口。她们上了岸,才发现监测站早已变成一堆废墟。
“王后来过这里。”火花拿着望远镜看了看,惊骇万分地说,“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只有毒如蛇蝎的王后还活着。”
格林威尼用尾巴**地弹了她一下。“我们真是万分幸运,晚了一步到达这里。”
她们在附近转了转,没发现一个活口,没找到一件有用的东西。一切都掩饰得很好,看不出是谁把这个地方变成了废墟。贮存能量的罐子也被炸毁,液化能量早已气化。雪灰色的两个伙伴纷纷要求立即飞回家去。
“我们的确遇到了麻烦。”雪灰色承认。“但我们有足够的能量支撑我们飞往目的地——”
火花反对说,“但我们却没有足够的能量去袭击搜寻者的老巢,更糟糕的是,一旦计划受挫,我们又该如何全身而退。”
“如果我们成功了,后援自然会到。”雪灰色答道,“如果计划失败,我们也毋需全身而退。”
火花哑口无言,但一张脸因害怕而涨得通红,格林威尼连忙溜进她的座舱去安慰她。雪灰色开动飞船,为了尽可能地节省能源,她把舱里一切多余的东西都抛进了太空中。
她们再次加速,朝搜寻者出没的那个小行星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