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芬德拉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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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就是芬德拉。

    黎明前抵达的船只不被允许进入港口,这是战争年代传下来的条例。一座高高的灯塔上面燃烧着丛丛火炬,阿列克谢命令水手在船首点燃装一罐子油,并且让人把火拨旺。火焰很快就引起了码头上的注意,我看见一盏停留在半空中的灯火闪动了几下,接着,低沉的号角声就刺破了黑暗。

    这号角声传来的时候,我突然感到背后一寒,胃里面猛地抽动起来,就好像做了噩梦后的感觉一样。我站在阿列克谢的身后,听到号角时,当即拽住了他的胳膊。

    他回过头来,还没有感觉出来我的惊慌:“维多,这是码头上面迎接我们的号角。”

    在号角声传来之后,在周围的看不见的黑暗里面,也传来几声铜号声,这是别的停泊的船只在向我们致意。‘原野’号的水手一一的回应了他们。

    阿列克谢能够通过水上的声音判断出来有几艘船,甚至能知道这些船是从哪里来的。

    “在东边有两艘罗多克船,在东南面有一艘萨兰德船,还有一艘船估计是御霜堡来的船,他们的号角和以前斯瓦迪亚人的挺像,但是声音要急促一些。”

    我从阿列克谢的话里面一下子听到了好多国家的名字,我花了很大的精力才理解了他的话的大致意思。

    “哦,你都知道他们的是哪里来的?”

    “听多了就知道了,维多。我像你这么大得时候就开始听他们的号角声了。你以后```你以后估计不会学会这技巧了。”

    “怎么了?”我有些不解。

    “我们以后遇不到大海了。”阿列克谢用一种带着遗憾的语气说着,“维多,要不是这样的话,我还有无数的东西可以教你呢。你知道吗?在诺德海的北面,有一种光,诺德人叫它欧若拉,斯瓦迪亚人和我们管它叫极光。据说见到了这种光芒的人就能实现愿望。”

    “那光芒```难道不是北方的一条像蛇一样的大龙睁开的眼睛发出的光芒吗?”

    “咦?这是谁告诉你的?”

    “呃```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我只是知道而已。

    “像蛇一样的大龙吗?东方好像有这种怪物,不对,他们把这种怪物当成圣物一样呢。你对东方熟悉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

    “倒霉,维多,你知道的东西太杂了,我都推测不出你是哪里来的了。”

    “知道多了不好吗?”

    “有的时候的确不是好事情,不过现在你最好什么都学着点得好。要是再过几年你再来学维基亚话的话,就不像现在这么容易了。”说完,他自言自语道,“恩,有意思,还跟东方人搭上边了。”

    这个时候,从黑暗里面传来了划桨的声音。一个浑厚声音和桨声同时传来,“是维基亚人吗?”

    “是的。”阿列克谢回答道,“是维基亚人。我是阿列克谢,来自罗曼诺夫家族。我们可以提前进港吗?我们和吉尔先生有生意的。”

    “噢,谁的船都不行。‘黑夜不得入港’,吉尔大人自己来都不行。再等等吧,不用三个小时,天就亮透啦。我说,维基亚人,你们带酒了吗?”

    “能提前进港吗?”

    “不能。不过你们要是昧着良心说没酒的话,我天亮后倒是能让你们最后一个进港。”

    这句话传来的时候,船上的水手们都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骂那个领航员。

    “来吧”一个水手把自己的脸贴近油灯,让黑暗里的人能看见,“我们开了一大桶烈酒,你可以在里面洗澡。”

    十多分钟之后,那些人的船桨敲响了船侧的木板,几个水手放下网去把他们拉了上来。

    一个登记员、一个医师和一个检查员爬上了船,领航员和一个浆手留在下面没上来。

    阿列克谢认识那个医师,见面之后两个人拥抱了一下,像维基亚人那样蹭了蹭脸。

    “还要检疫吗?”阿列克谢问着。“虽然我的人都很健康的。”

    “恩,需要的。”医师露出了微笑,他的大胡子在上嘴唇上面抖动着,“最近东方人带来一种该死的病毒,上帝可怜我们这一定是魔鬼弄出来的东西。我的一个表亲给我寄信来说,在东方很多的村镇死得一个人都没有了。”

    “是库吉特人的部落吗?”

    “不是,”医生吹了吹自己的胡子,“那群人和库吉特人放在一起,你都能觉得库吉特人是个文明人呢。那群人就是一群恶鬼,要说库吉特人和他们很像,但是他们见到库吉特人照样进攻,而且因为库吉特人抵抗得凶猛,他们对库吉特人也特别残忍。他们常常拉出库吉特人的肠子做肉肠呢```”

    医生还要说的时候,阿列克谢努着嘴指了指我,让医师不要说得太多了。

    “唔,”医师讨了个没趣,“好吧,好吧。这是个小罗曼诺夫?”

    “不是,他是```这说来话长了,你先把去检查一下水手吧。我让人给你拿张表,我的人的情况都记录着,除了有几个人在流鼻涕外,没有什么毛病。你放心,我不会把瘟疫放到你的码头上去的。”

    医师露出了狡猾的表情,“这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他的父名莫非是‘阿列克谢耶维奇’?恩恩,不错的名字,小阿列克谢.阿列克谢耶维奇.罗曼诺夫,挺顺口的。”

    医师的话让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阿列克谢明显受到了侮辱。

    “喂,”阿列克谢正气凛然的说。“罗曼诺夫家族是回避私生子的家族吗?”

    在阿列克谢的逼视之下,医师只得退缩了,嘴里嘟哝着,“那倒没听说过。”

    阿列克谢一下子笑逐颜开,“对嘛。我们在外面生了孩子,一般都是高高兴兴的抱回家去,家里的人还要热热闹闹的庆祝一回的,我想想,要吃鸽子汤、腌猪脚,还要喝红菜汤```还得找个教父来唱首歌```”

    阿列克谢一点点的盘算着,医师和周围的人都眯着眼睛打量着他,似乎在重新认识他一样。

    “呃```对不起,”阿列克谢发现大家都在注视他,一下子停止了回忆,“我说到哪里了?哦,对了。我们得去检查病情了。”

    医师吐了一口气,走向了甲板的尽头。在那里,水手们已经做好了例行的准备,他们脱掉了上衣,等着医师过来查看。这个医师看了看那些人的眼睛,再掰开了他们的嘴,看看喉咙,再瞧瞧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然后整个流程就结束了。我真的不觉得这种检疫方法能够挡住什么病魔,特别是这个医师刚才说的那种吓人的东方病菌。

    在医师检查者水手的时候,登记员已经誊写好了进港船员的名单,但是当他得知船上多了一个我之后,他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因为如果我在港口出了什么事情的,将没有人对我负责。阿列克谢对登记员说我是新近才上船的,所以在名单上面还没有我的资料,但是等到这趟旅程结束之后,船上就会有我的名字了。

    医师这个时候帮了我的忙,他回头冲那个登记员说,“小孩子是阿列克谢的种,名叫小阿列克谢.阿列克谢耶维奇.罗曼诺夫。别纠缠了,他们刚刚父子相认。”

    登记员挑了挑眉毛,目无表情的对医师说:“我该怎么做?”

    “把小东西的名字写上,然后祝贺他们父子重逢,最后赞美一下上帝。”这个时候,医师的手指一直撑在一个水手的嘴中,水手的喉咙咔咔直响,无可奈何的睥着眼睛看着医师,只希望医师能早点结束滔滔不绝的演说。

    登记员想了一会,“好吧,你欠我一囊酒。”他悄声对阿列克谢说。

    最后,检查员也从舱底走了上来,告诉其余两人说货物没有问题。

    三个人结束了对船只的检查之后就准备回港口去了。

    医师说他还可以回去再睡一小觉,他对阿列克谢笑着说:“知道我的床上有谁吗?酒馆里面最漂亮的女招待。这个人和那个若娜认识。你知道若娜是谁吧,阿列克谢?”

    “人们都传说她和吉尔大人有关系。”

    “恩,现在若娜是安德烈夫人啦,上次来芬德拉参加宴会的时候,我看见她啦。我简直认不出来她以前也是在酒馆里面混迹的女子了。那天她穿了丝绸的衣裳,三个仆人跟着他,她得手掌和脸蛋都厚实了起来,我打赌她肚子里有了小安德烈了,就和你有了小阿列克谢一样,好啦好啦,别这么看我。”医师嗤嗤的笑着,不希望一脸严肃的阿列克谢把话题再次引向别的地方,“不过呢,要我说的话,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那又是为什么?”阿列克谢问道。

    “吉尔老爷可不像是会和侍女鬼混的人,那些整天和侍女在一起的人,怎么会有吉尔老爷这么大的出息呢。”

    “比如说你?”

    “比如偶尔的我---呸其实也就一周一两天而已啦。”

    “真厉害。”阿列克谢惊奇的说,“果然是学医强身吗?”

    “谢谢。嘿,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吉尔先生正在做的事情证明了他的心绝对不是属于若娜的。而且,我的女伴告诉我说,吉尔似乎没有动过若娜,若娜怀孕绝对是和安德烈结婚以后的事情了。”

    “可是你以前和我说,要是这种女孩不想要孩子的话,去找你们医师要一包药就可以了。”

    “呵呵,我以前和你的想法一样,但是我现在的想法变了。”

    “到底怎么了,”阿列克谢有些不耐烦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天快就亮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吉尔把他心里的姑娘雕刻进石头里去了,有人说他以前是个石匠,有人说他以前是个木匠,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说完,医师也不理睬阿列克谢的追问,抓着水手网回了小船。一个水手在一只水桶里面装满了几皮囊的烈酒用绳子挂了下去,小船上的人接到酒后说了谢谢,荡浆而去。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我现在又有些困了,于是回到了船舱里面睡回笼觉。

    我梦见了一个瘸腿的人,人们叫他吉尔或者吉尔老爷,我怎么觉得这个人有点熟悉呢。

    在梦里的时间过得很快。我的梦境很简单,似乎仅仅只是思考了一下吉尔是谁就醒来了。我立刻知道天亮了,几道红亮的晨光从船舱门透了进来,打在墙壁上面。

    奇怪的是,我在船舱里面没有看见一个人,阿列克谢都不在,我继续躺了一会,见到没有人来回的走动,于是自行的下了床。

    我摸索着船舱门走到了外面。

    清晨的天空与海洋呈现着统一的苍蓝色,晨风有些冷,但是鲜红的光芒让人感觉温暖。

    我看见了阿列克谢和水手们,他们都站在船侧,脱下了帽子拿在手里,抬头仰望着什么,嘴巴都微微的张开,似乎第一次进入圣殿的孩子一样。

    顺着他们的目光,我看向了一边的一道悬崖,这是进入芬德拉港口的必经之处的悬崖,悬崖高耸,守卫着她后面的芬德拉港口。

    这悬崖并没有什么惊奇的,但当薄雾散去,我才发现让人震惊之处---在悬崖之上,一位美丽的女子正在从岩石里面走出来:一尊巨大的女像被雕刻在了悬崖之上。

    她如此之高,整块悬崖不过只是衬托了她的臂膀而已。不管是谁进入芬德拉的时候,都必定会看见她的风姿,不对,即使是从远处的海面经过的人也会看见这位美丽的女性。

    女子带着淡淡的微笑,穿着朴实的服饰。她的左手平托朝上,伸向前方,发丝倾泻而下如同瀑布。她头上戴着美丽的桂冠,美妙的鼻子挺拔在温润的脸颊上。她对着港口之外的大海,平静的如同一束午后的阳光。

    每天夜里她都会披着月光,伴着潮声睡去。而在清晨,她将伸出手去迎接第一缕晨光的降临,那时,她的面庞就会溶解在晨光之中,让晨光熠熠生辉。群鸟为她歌唱,环绕飞翔四周。

    这根本就是一尊女神。

    人们告诉我们说,这就是吉尔的爱人。

    阿列克谢看见我抬着头不住的看,于是笑着走过来推了推我,把我唤醒过来。

    我说,“她好美啊。”

    “恩。是的,人们都这样说。吉尔先生这些年一直在雕琢这面悬崖,我们一直以为他在修灯塔呢”阿列克谢回头看了看那尊女神,眼里的敬意和钦慕清晰可见,“这个女人真幸运。她美得就像```”

    阿列克谢稍微的思考了一下合适的用词。

    “就像是月亮一样。”

    我看着她,不知不觉的说了出来。V!~!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