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易骨”、“易筋”出现反复,有了进一步提升了余地。只要按法修持,身体筋骨就愈见强壮。
当然,这种反复无碍于李鬼的国术境界,也并不需要特意回头重新修持。毕竟国术中的第三步功夫化劲,本就追求“三回九转是一式”。涨幅虽说不如特定的法门,但却胜在齐头并进。
三回者,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反虚,即明劲、暗劲、化劲。九转者,九转纯阳,化至虚无而还于纯阳。
归于一式时,手脚动作皆不着力,也非顽空全不用力,而是有而若无,实而若虚;体内之气亦不着意,也非全不着意,意在积蓄虚灵之神;呼吸似有似无,皆是真息,是一神之妙用。
待到炼至至虚,身无其身,心无其心,方是形神俱妙之境。
其次是劲力更胜,拳意竟现真形。
演炼太极拳时,情况还不甚明显,仅是天地灵气随手足而动,自行旋转,隐有太极之形。
换作形意十二形时,拳意凝聚,又有实物可依,意象观想,手足摹形;动作间劲力催发,灵气汇聚,龙形拳化真龙,虎形拳现猛虎,鹰鸣燕啼,鹞飞蛇行,有猴之灵巧、熊之巨力。
一拳击出,劲力可远至百步,真个似掌风劈空,剑气离体。
如是种种,好处甚多。唯那烦恼处,令人纠结。
国术已非国术,走形严重,异变剧烈;道理或者仍可通行,练法或者也能继续,打法却必须要作出改变。
摸索中前行,时间又是如此急迫,实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幸好李鬼需要提高的地方还很多,倒也不羁空耗时光。修行的间隙,足够他慢慢思考,勾勒出一个大致的框架。
修行原就是一个模糊神奇的过程,深究细研没有太大的意义,多半是靠本能直觉行事。所谓功法,不过是前人的自身总结,供后人参考感悟,完全契合的可能小之又小。
作为曾经的国术大师,李鬼深知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真正的高手,永远都要甘为先行者,更不能指望摘果子。当然,如果有合适的功法,李鬼也不介意拿来参考。
一日,亲兵来报:西伯侯业已回程,不日将至关内。李鬼闻报,心中大喜,肘道:“看来已经得到了西伯侯姬昌的初步认可。否则,姬昌没必要放着好好的大道不走,专就山路。”
待到西伯侯姬昌的车驾来至关前,李鬼连忙率人迎出。接入关内,问候已毕;李鬼含笑道:“贤侯能来,桂芳甚幸!一定要留贤侯小住几日,互叙家国之事,以为联络。”
“正有此意,可惜身不由己。”西伯侯姬昌叹息一声,说道:“这次入京朝圣,原本应是君臣相敬,国家安康之景象。不意纣王陛下忽然起意,要纳赏州侯苏护之女为妃。苏护爱女心切,不甚情愿,结果言语相冲,见罪于陛下;又在酒后写下反诗,失了回旋余地,连夜赶回本国去了。如今陛下已下钦命,令北伯侯崇侯虎与我一齐起兵,缉拿苏护问罪。可惜可叹,实非我愿。”
李鬼闻言,亦是一番叹息;虽然此叹息非是彼叹息,总是有所感怀。心道:“苏护之女,应该就是妲己罢!”随即平复心绪,劝道:“贤侯不必忧心,量那苏护地不过一州,兵不足十万,有何能为作反?料想大军至时,先示之以威。随后遣一能言善辩之士,言之以诚,述说厉害。那苏护本无反心,实力低微,若知献女入宫,即能免罪,定然没有异意。如是这般,大局可定。”
“早闻将军精通军略,今日忽闻高见,果然名不虚传,心中甚为羡慕。”姬昌见李鬼说的在理,登时眉头舒缓,说道:“可惜将军须为大王效命,恨不能早晚请教。”
李鬼心中暗喜,肘道:“任你奸似鬼,也要喝本将的洗脚水。”面上却是一片戚戚然,附和道:“桂芳亦慕君侯之贤久矣,恨不能早晚相伴,尽力辅佐。可惜君不负我,我亦不能负君。他日若有机会,桂芳舍命相投时,君侯莫望今日之议。”
他两个郎生情,妾有意,你也恨,我也恨,恨不能一起不再恨。自然是相谈甚欢,宾主尽兴。
翌日一早,西伯侯姬昌辞去,李鬼再次大献殷情,相送十里仍不罢休,又派风林、辛环引兵五千,沿路护送至金鸡岭方回。
众将觉出李鬼行为异常,疑惑难解;若非西伯侯姬昌总是适时赏赐钱帛,众将虽说不会抗令不尊,或者也会心生不满。
李鬼如何觉不出众将的情绪?
一日,西伯侯派出的说客散宜生,途经青龙关。
李鬼将散宜生接入关内,悉心款待,宴上问道:“贤侯才去,大夫又来,可是为苏护之事?”
“正是!”散宜生答罢,说道:“亏得将军之见,才有宜生之行,还未谢过将军免去西岐兵祸之大恩,真个功德无量。”
“大夫言重了!”李鬼含笑道:“以大夫之才,即便没有桂芳之言,亦能看出虚实,本将不过是抢先一步,成人之美罢了。”
若说李鬼崇敬西伯侯,众将还不是十分不解,毕竟姬昌是西路诸侯之首,身份摆在那里呢。可是散宜生算什么?即使有才,也不过一个陪臣。身份上就差了一截,何况散宜生一介文士,能有何才?
自古文武敌视,青龙关众将心中生妒,言语间开始有意无意地影射起来。李鬼心如明镜,忽然问道:“众将以为西伯侯贤否?”
众将不明其义,迟疑片刻,皆无奈道:“贤!”
李鬼佯借酒意,含笑又问:“比之成汤还是诸侯时,如何?宜生大夫岂非古之伊尹?如何不敬!?”
众将尽皆惊骇,散宜生亦是色变,忙道:“将军醉酒失语,不可再言。”众将省悟过来,深知此乃取祸之道,皆称“正是!”
“呵呵——”李鬼面露傻笑,眼神呆滞,忽然伸手揽住散宜生,低声传音道:“本将不会看错人,若是他日纣王失政,桂芳必定引兵西投,与君同殿称臣,共谋大业。”
散宜生心中一跳,连忙喝酒掩饰,并道:“将军已醉,宜生兴尽,又有要事在身,不能再饮,今日且到此处。”
送走了散宜生,李鬼本人却自得于自己的暗示,他倒不指望众将皆能一心,而是坚信:“种子已经种下,总有发芽的时候。”
即使不是全部,众将中有人心怀异心;经过“补救”,李鬼也不认为会影响到自己:没有切实的证据,说了也得有人信才行。
同样,李鬼也不认为自己的打算有什么不好。勇猛精进,固然难能可贵,但也要分什么情况。自从得知世界真相,他就得出了一个结论:面对满天神佛,自己这点儿资本,没有丝毫逆转大势的可能。
因此,李鬼不但要提前搞好人际关系,还要适时抱一条粗腿。腿本身够不够粗不要紧,要紧是背景要深,后台够硬。
但是想抱粗腿,也仅仅是想,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抱住的。首先要找到,或者说见到。仙人神出鬼没,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尽管李鬼隐约记得一些阐教金仙的地址,却都有一个通病。
譬如说,广成子家住九仙山桃源洞,太乙真人则在乾元山金光洞修行。山在何处,看地图就能找见;洞在何处,地图就没有标识了。山很大,想找对应的“洞”很不容易。仙家有仙家的手段,仅凭妄想是成不了事儿的,身为凡人就要有凡人的自知之明。
连正主儿都不一定见得到,激动也是白激动。其次是见到了,但是人家收不收录全凭己心,没有一个过得去的理由,甭想那美事儿。
这也是李鬼一直随波逐流,没敢轻举妄动的根本原因。
眼下倒是一个机会,苏护反商之后,妲己就要入宫,云中子进剑除妖还会远么?李鬼相信,只要自己提前蹲点儿,不愁见不到真仙。
而且云中子这条腿本身就够粗,又是元始天尊的嫡传弟子,后台也够硬,实在是机会难得,上佳选择。
错过了这一回,就再也没有更好的机会了。要么是实力低微,不是良选;比如说姜尚。要么是封神之战已经打得火热,顾头不顾腚,拜入门下也没时间修行啦。
李鬼想得分明,决定要抓住这次机会。至于如何说服云中子这位大能,李鬼也没有好办法,只能随机应变,寄希望于“大家有缘”。
于是,李鬼一面继续苦炼国术,一面点捏着点儿地等侯消息。非止一日,散宜生成功说服苏护,回程时再次经过青龙关。
李鬼依旧设宴相待,并且示以“真执”的歉意,宴上说:“上次酒后失语,惊着了大夫,心中实在难安,今日又见,还请恕前日之罪。”
散宜生多聪明一个人,如何不知李鬼的言外之意?少不得和李鬼“眉目传情”,示之以眼色。口中却道:“一定,一定。”
宴上诸将中,陈奇与风林同席,陈奇忽道:“风将军,总兵官和散大夫的眼神好怪,笑的好假。”
“咳——”风林闻言,被酒水呛了一下,连忙干笑道:“大慨是相视一笑泯恩仇,文人的事,咱们不懂,也不需要懂。”
“正是!”陈奇举杯邀风林同饮,借机道:“如果将军……我是说如果,咱们怎么办?”
“不知道!”风林强作欢色,心中却满怀愁绪,十分纠结,说道:“我不知道将军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也不知道将军究竟是怎么想的。自从上次闭关静修之后,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一直拼命修炼,连军事也甚少过问。外人看来,将军把事情都托负给了我,是对我的信任和看重。可我知道,将军的心已经不在这里。可我终究是将军的亲信,尽管只是名义上的亲信。你不知道,我偷看过将军练拳。将军即使是空手,我也走不过十合,你也一样……”
陈奇闻言色变,惊道:“怎么可能?”
“别不相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信。这样——”风林比划了一下,继续说道:“轻飘飘一拳,正前方百步之外,千斤青石化为齑粉,风一吹就散了……”
“这——”陈奇只惊得目瞪口呆,忙问:“你确定不是道术?”
“不是!”风林狠狠地鄙视了一下陈奇,说道:“如果是道术,我会不认得?道术没有那么快,要不是和你关系好,一般人我才不告诉他呢。但是将军好像很不满意,又开始练。动作很奇怪,大部分时候是软棉棉地画圈圈,有时候也模仿鸟兽……”
“咳——”原来是辛环在旁边偷听,见两人目光不善地看着自己,忙道:“一起探讨下嘛!我认为是真的,兄弟我的身手还过得去。那次在黄花山——你们也知道,当时我根本没法还手……”
“不用多说,我们都知道。”陈奇摆了摆手,又问风林:“既然这么神奇,你就没求将军教你两手?”
“将军已经不是原来的将军了。”风林端起酒杯,只觉满嘴苦涩,叹道:“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总之我是没的选,只能听天由命。但愿不会有什么事儿……”
陈奇放下酒杯,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能感觉得到,将军一直对我另眼相待——如果有必要,将军定会对我等明言。眼下还是没影儿的事情,倒也不必忧心。我相信将军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辛环半路偷听,根本不知道话头儿,也不明白风林和陈奇究竟在谈些什么,一时张口结舌:“你们——”
陈奇却拍了拍辛环的肩头,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们兄弟也一样,千万不要做错事。”
“不错!”风林似乎也放下了心思,说道:“将军对你们兄弟也很看重,莫要三心二意,辜负了将军的一片好心。”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