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卢象升的争取,黄嘉善终于答应了卢象升的要求。为此,黄嘉善对卢象升的观感也好了许多。毕竟,能像卢象升这样甘冒矢石的人并不多,人们更习惯在背后摇旗呐喊煽风点火,而不是到沙场上以命相搏。
卢象升的主动请命,已经使得黄嘉善感到意外。而到了登州后,早已经在此等候的张秀成,更是给了黄嘉善一个意外的惊喜。
据张秀成派出的细作返回来的消息,朝鲜的使团还没有跨过鸭绿江。也就是说,朝廷上下还并不知道大明即将出兵的消息,而仁川、汉城等地的军队也并没有做好战争的防范。
听了张秀成的话,黄嘉善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自己可不可以趁着朝鲜疏于防范,直接偷袭汉城?黄嘉善虽隐约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不对,可建功立业的想法却使得他难以将这个想法驱除出脑海。
终于,在仔细询问了朝鲜在仁川、汉城军队的实力后,黄嘉善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七月初七,在这个充满了诗情画意的日子里,黄嘉善在登州送走了远征朝鲜半岛的舰队。在舰队上装载的,是黄嘉善在登州附近征集来的三千精锐士兵,还有他拿来充数的两万老弱病残。
按照黄嘉善的计划,一切战斗任务都由那三千精锐完成。不管是仁川还是汉城,那两万老弱病残承担的任务都是在前锋军队攻下城池后,他们以最雄壮最威武的军容进入城池以维持局势。
为了激这出征的二万三千名士兵的锐气,黄嘉善明确向士兵们承诺,进入汉城后,将会大肆犒赏。而朝廷行的三百万债券,也给了黄嘉善足够的底气。
出于保密的需要,在送走了出征的大军之后,黄嘉善才修书一封,向朝廷、向熊廷弼通报了自己出兵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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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城,景福宫内
年近三旬的绫阳君李倧长得相貌堂堂,穿上明式的藩王冠冕后更是富贵滔天。可华丽庄严的景阳宫却掩饰不了李倧脸上的灰白之色。而在他的面前,一个官打扮的年男子正跪在那里,浑身还止不住的在那里抖。
“你是说,大明不允许孤继位,还要派兵来征讨我们?”李倧强压着心的恐惧,问向那个年官。
这个年官正是李倧派往大明的使臣,平日里可谓是能言善辩,才被李倧委以重任,派往北京。可现在任务失败,又被李倧当面恐吓,早就没有了往日的言辞。
“臣,臣好言相劝,可大明的官员却粗鲁无,根本不知道大王继位的正义所在。”使臣刚开始还有些结巴,到了后来却越说越顺,“臣见事不好,就想着尽快回来告知大王……”使臣巧言令色,将自己对李倧的忠心大大的描述了一遍,并着重渲染了自己回来一路上的辛苦。最后才想起了最关键的一件事,“还请大王做好准备,以应对明人来袭。”
“够了,你下去吧。”李倧摆了摆手,像轰苍蝇一样,要将这个使臣轰了出去。
“等等,”使臣刚要退下,就听到一个声音说道,“你回来的路上,共花费了多少时间?回来之前,可听到大明出兵或者调兵的消息?”
使臣认出此人是领议政李贵,正是他在平山节度使任上训练了五百精兵,帮着李倧动了政变。现在李贵是议政府的最高官员,位置相当于华夏的丞相,权利十分巨大。
使臣忙回答道,“下官去大明之后,正好遇到他们改革宗藩制度。由于明人礼部的官员都在关心此事,下官一直等了很久才递交了国书,而在这之前,没有人来问下官为何而来,下官也不曾主动向别人诉说。后来,下官终于等到了机会,向礼部递交了国书。可到了第三天,下官就被孙如游叫去一阵唾骂,驱除出了京城。”使臣侧着头回想了一下,又道,“出了京城后,下官就急急忙忙的向汉城赶,路上花费了二十多天时间,但并没有注意明人是否调兵。”
“好了,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李贵摆手让使臣出去,自己却转过身来对着李倧笑道,“大王不必烦恼,明人虽然蛮横自大,却也太小瞧我国。他们只是看了看国书,就悍然要侵犯我国,却不知道在东北边境,我们早就修造好了长城防线,而西北却有鸭绿江天险作为依仗。”李贵傲然一笑,“只要大王一声令下,臣就可将明人拒至境外。”
李贵所说的长城,指的是朝鲜在西北四郡修建的一连串防御工事,计有大城十六个,小堡二十五个。这些工事和鸭绿江连成一体,成了朝鲜防范大明、防范的女真人的重要据点。
听完李贵的这番话,李倧是又惊又喜,“议政大人怎么这样有把握?难道明人就这样不堪一击不成?”
“那是当然,”李贵哈哈一笑,“明人本就没有多大能耐,只不过国家太大,才使得我朝鲜向他们称臣。可论起士兵勇敢来,我朝鲜士卒一个能打他们十个。起初,”李贵故意停顿了下,吸引了李倧的注意以后,才接着说道,“起初我还以为明人是早有预谋要侵犯我国,有点害怕我们措手不及之下吃了大亏。但听了使者的话我才明白,明人并没有事先做好准备。如此一来,等明人做好准备来犯时,我们早就严正以待了。”
李倧听得心花怒放,悠然升起了一股自豪感,原来我们朝鲜已经这样强大。可自豪了一会,李倧却又泄了气,“议政大人,我朝鲜的士兵虽然骁勇善战,可也架不住大明人多啊?若是大明吃了亏后恼羞成怒,那又如何是好?”
李贵心也有些犯嘀咕,但还是鼓起勇气,给李倧打气道,“不怕,明人向来胆那年闹倭寇的时候,常常就是一小队倭寇就能围困住上万名明人,那些明人都是看到了血吓得不敢动了。而若是我国的士卒去,却只要三两个人就可以将倭寇打跑。”见李倧的脸色有了好转,李贵才故作轻松的说道,“等我们打死几个明人后,那些明人就会害怕,就会背着他们的皇帝向我们服软认错。那时候,大王再写一份国书给明人送去,明人的官员有了面子,就会劝他们的皇帝收兵。”
“到那时候,我就可以获得大明皇帝的册封了,对吗?”李倧惊喜的问。
“对。”李贵点了点头,还想接着忽悠李倧的时候,一个身影连滚带爬的从大殿门口冲了进来。
“大王,不好了,不好了,明人杀过来了……”刚刚被赶出去的那个使臣,跪在地上连声怪叫着。
……
……
汉城城内,景阳宫外,早就成了血肉屠宰场。
卢象升提着把三十多斤的大砍刀,带着个二十多人的小分队,在景阳宫的侍卫群里横冲直撞。四溅的鲜血不停的落在卢象升的脸上、身上,又顺着明光铠淌了下去,显着格外的狰狞。可卢象升却并没有功夫去管那些,他只知道大刀一挥,就是人头分离,再一挥,就是人仰马翻。以至于在卢象升的带动下,这支二十多人的小分队竟然鼓起了勇气,向景阳宫的大门冲去,竟然想来了走马夺门。
景阳宫的城墙上,李倧早就吓破了胆。这种血腥的场面,可不是他动政变时的场景所能媲美。看到那个杀星离城门越来越近,沿途之上竟没有一合之将,李倧忍不住尖叫起来,“快,快关城门。”
在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十几名侍卫推着巨大的城门,将卢象升关在了景阳宫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宫门,卢象升微微的叹了口气,奋力的将一个负隅顽抗的侍卫斩成两半,才大喊道,“李倧弑君谋反,天朝大军特来平叛。有胆敢负隅顽抗者,杀无赦。有跪地投降者,免死。”
“投降者免死,投降者免死,”跟随卢象升一路杀过来的明军,也齐声大喊起来。
能在景阳宫当侍卫的,都是朝鲜的富人子弟,借着朝鲜汉学昌盛的光,也都能听得懂汉语。现在一看到李倧不管他们了,而面前的这些杀神也太过厉害,杀了半晌还没有半个伤亡,就有胆怯的丢下了手的兵器。接下来,就像会传染似的,兵器落地的声音接连不断……
景阳宫宫墙上,李倧已经瘫在了地上,“议政大人,你不是说明人懦弱,我朝鲜士兵一个可以打十个吗?怎么,怎么现在成了这番田地……”
李贵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大王,这些人肯定是别人假冒的,对,肯定是光海君的人假冒的。是光海君的人为了扩大声势,才借着明人的名头。要不然,明人就是会飞,也飞不到我们汉城府来啊。”
“真的?”李倧有些迟疑。
“当然是真的。”李贵斩金截铁的说道,“这个世上,只有我们朝鲜民族才有这样的勇士。也只有我们朝鲜民族的勇士,才能击败我们朝鲜民族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