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就做,是云良的座右铭。从解府出来,云良就开始了秘密串联,他用尽了全身解数,试图利用当前舆论的压力,以达到在评议会通过礼部和户部的这两个议案。
而与此同时,也有一些势力在默默行动着,准备达到同样的目的。
可遗憾的是,虽然限制宗室人数,限制宗室耗费的呼声很高,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声讨宗室的奢侈无度,但云良等人串联的步伐却并不一帆风顺。毕竟,能进评议会,能出舆论声音的都是读书人,他们深受儒家‘亲亲’思想的熏陶,难免会对如此明目张胆的迫害宗室有些犹豫。更重要的是,他们根本不相信皇帝会痛下决心,拿自己的宗亲开刀。
可过了没多久,事态就生了出人意料的变化。
有一个王爷,一个远的不能再远的旁支藩王,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上了道奏章,公然要朝廷为宗室增加俸禄,以缓解宗室生活困难。他在奏章上说,“大明有六千万人口,每人交一钱银子,就可以征收六百万两白银。有了这六百万两银子,就完全可以解决宗室的生活困难……”
其实,这封奏章是在朱由校的授意下出的。只因为这个王爷做事太过糊涂,被东厂抓住了把柄,不得不和魏忠贤达成协议。王爷按魏忠贤的指示做事,魏忠贤保证将王爷的过错一笔勾销。
可不管怎么说,这道奏章成了个导火索,引起了悍然大。原本对朝廷改革宗室制度漠不关心,以为可有可无的人们,那些自以为仁慈,以为朝廷改革宗藩制度是虐待宗亲的人们,他们冷不丁现自己的利益即将受损,朝廷有可能增加税收,顿时就热心了起来。一夜之间,原本隐隐约约的对皇帝不关心宗室的议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限制宗室人数、限制宗室耗费的呼声却日益高涨。
就在这样的氛围下,资政会和评议会先后做出了自己的决定,礼部和户部的议案可行,请朝廷早作打算,施行这两个议案。
“嗯,不错,这下子,朕的国库终于有点余粮了。”御书房内,朱由校眉飞色舞,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什么,‘今个,今个真高兴……’,整个春风得意的感觉。
“万岁,老奴有话要说。”王安站了半晌,见皇帝还是洋洋得意、乐个不停,心中有些着急,便低声喊道。
“大伴?”朱由校停下念叨,奇怪的看了王安一眼,“大伴有话请讲。”
“万岁爷,这次解决宗室问题中,虽说机缘巧合,但评议会确实立下不小功劳。但是,”王安并不知道皇帝在这次风波中起到的作用,却本能的现评议会的不妥之处,“评议会挟持民意,影响朝政。若不严加限制,必定会有人控制议会,对抗朝廷。到那时,评议会必成万岁爷心腹大患……”
朱由校脸上的笑容僵了下,“大伴所言言之有理,朕一定会严加控制,防止评议会做大成患。”朱由校何尝不知道议会是皇权的大敌,可出于穿越者的良知,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来推动民主进程。便又接着解释道:“评议会的议员都来自全国各地,其出身不同,所代表的利益也不同,朕把他们集中在一起,正是为了兼听则明。同时,也好限制下内阁的职权。至于评议会的议员集中在一个人的手下,”朱由校轻笑一声,“有道是众口难调,这样做必定是事倍功半,难以成功。况且,评议会只不过是清议的一种,掌握不了军权,朕又何忧?”
“若真是出了大才之人呢?”王安急道。
“那就是我朱明气数已尽。”朱由校双手一摊,十分无奈。
王安一阵默然。
也对,真要是出了如此大才之人,为天下众望所归,那改朝换代也理所应当,又岂是小小的议会所能限制。
沉吟了一下,王安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既如此,还请万岁爷下旨,严禁武人入选评议会。还有,评议会现有的议员人数还不够,应当继续增加名额。”
朱由校听得暗赞不已,这姜真不愧是老的辣,王安虽是明朝人,却也知道人越多效率越低越不好控制这个道理,忙答应下来。
御书房内静了下来,过了半晌,王安才问道:“万岁,如今评议会、资政会已经通过了决议,却不知万岁爷何时处理此事?”
朱由校脸上浮起一阵古怪的笑容,他抬头看了看左右,见并没有外人在,便低声笑道:“礼部和户部制定的议案,朕从来没有想过要照办……”
“什么?”王安吃了一惊,“万岁爷,机不可失,陛下一定要三思啊。”王安急忙劝谏,此前朝廷不能果断处置宗藩事务,一是碍于祖制,二是碍于清议,没有任何一个皇帝、大臣愿意拿着自己的身后名去做这个赌注。否则,那些无职无权,没有半点军事实力的藩王,又如何能残延至今。现在机缘巧合,好不容易形成朝野一致改革宗藩制度的协议,皇上却又有了新主意,这让王安感到丝丝不解。
“朕知道机不可失,”朱由校点了点头,却又说道,“可要是按照户部和礼部的做法,却是硬生生的将宗室推之门外,一刀切后不理不问。朕如果照此方案施行,必定会得罪宗室,动摇国本。而等风头过了,那些腐儒必定会说三道四,朕将落个里外不是人的结果。”
“万岁爷说的是。”王安怔了怔,也立即明白过来。如要按照礼部和户部的方案施行,皇帝一定会落个刻薄寡恩的罪名,不但不会得到任何人的谅解,更有可能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这些外臣着实可恶。”王安狠狠地将拳头砸在桌几上,“他们竟然敢如此大胆,竟然公然给万岁爷设套,老奴一定饶不了他们。”
“好了,好了,”对王安如此强烈的反应,朱由校感到非常满意,连忙出声劝道,“那些外臣虽然做事荒唐,却真真正正的帮了朕一个大忙。有了礼部户部的议案在前,朕就是再严苛的提案,也能称得上宽厚二字。到时候,朕做红脸,让内阁做白脸,软硬兼施,总要把事情圆满解决掉……”
“如此说来,万岁爷已经是成竹在胸了?”王安大喜。
朱由校点点头,“只等福王叔到京,朕就可以将方案公布于众了……”
※※※
福王朱常洵最近比较烦。
自从竞争皇位失败,他就躲到了洛阳城内,过起了花天酒地、穷奢极侈的生活。期间他不是没有想过重返京师,登上皇位。特别是光宗皇帝登基不到一月便撒手西去的时候,他更是暗恨自己的父亲明神宗万历皇帝。要是父皇能多活几天多好,只要熬到太子(泰昌皇帝)早丧,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登上皇位。
可遗憾的是,历史没有假设,泰昌皇帝比万历皇帝多活了一个多月,是登基后再死的。就这么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福王朱常洵就离皇位远去了。
随后,朱常洵也想过,自己的两个宝贝侄子会不会接二连三的死去,再把皇位还给自己。可更让朱常洵郁闷的是,大侄子朱由校登基不过两年,便有了两个儿子,还有个是嫡子。气的朱常洵听到消息后当即摔了个花瓶,连续两天都没有吃饭。
眼见皇位离自己日渐远去,朱常洵也认了命,准备好好的做个藩王,混吃等死罢了。可偏偏朝廷又不知道出了什么幺蛾子,竟然要调查宗室的生活状况。
接到朝廷旨意的那天,朱常洵就觉得不好。
既然调查了宗室的生活状况,那就要给宗室一个交代,因为中下层宗室的生活之差是明摆着地。可深受万历皇帝宠爱,一度被当做储君培养的朱常洵心里十分清楚,朝廷根本拿不出钱来改善宗室生活状况,哪怕是自己的大侄子这几年来呕心沥血,治国有方。
既然不能改善宗室生活,那就可能引起,作为皇帝亲叔、藩王之的自己必定会卷入风波。想到这里,朱常洵就拿定了主意,要闭门不出躲避祸灾。
可朱常洵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宝贝侄子还记着自己,早早的下了旨意,召自己进京。说是给太皇太妃(郑氏)尽孝,可朱常洵心里清楚,自己这是去做人质……
朱常洵坐在马车里,狠狠的瞪着车外骑马的那个中年官员。
都是这个熊蛮子,为了讨好自己的皇帝女婿,竟然不给自己半点空闲便开始出,以至于自己的行装都没有收拾,最宠爱的几个妃子也没有带上……
许是察觉了朱常洵注视的目光,熊廷弼静静的回过头来,对着马车露出了笑容。
“这个混账东西。”朱常洵一把将车帘拉住,忿忿不平的骂道。
不管福王朱常洵是如何想,车队离京城是越来越近了,朱常洵将在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迎接自己前途未卜的将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