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州城内,魏忠贤对京城翘首相望,担心的东厂发生变故,自己的立身之本遭人窥视。
北京城内,老王安却手起刀落,借侦缉案件之名将东厂的原班人马调动的七零八落。
这倒不是老王安有意为难魏忠贤,想和魏忠贤争权。而是天启皇帝对魏忠贤起了疑心,怕魏忠贤是孙二事件中的幕后主谋,更怕东厂衙门铁板一块尾大不掉,才让王安来掺沙子、动手脚。反正,王安在宫中德高望重,更是魏忠贤的干爹,就是动了魏忠贤的人马也情有可原。等魏忠贤回来,也只会捏着鼻子认下。但要是换了别人来整顿,那才会让魏忠贤抓狂。
王安也知道自己是万岁爷手中的那把刀,为的是敲打魏忠贤。由于并没有重掌东厂的机会,王安的亲信一个也没有往东厂里安插,只是将东厂的人事打乱后重新安排了一番,虽惹得东厂人心惶惶,却也没有逼得魏忠贤的亲信们狗急跳墙。
如此一来,追查孙二背后主使人的事情就缓了下来。可王安却不着急,只是每天按时到东厂坐衙,然后去皇宫向皇帝事无详细的汇报情况。一个多月下来,到让朱由校对东厂的情况了解了许多,几个钉子也顺利的执掌了实权。
不过,虽然政事上顺利,可孙二身后那个赵爷迟迟查不出线索,却让朱由校心中沉甸甸的,生怕什么时候这个赵爷又跳了出来,再给自己来一下子。特别是在坤宁宫看到皇后满腹心事的时候,朱由校更是心中暗恨。
可是,这天朱由校照常去坤宁宫的时候,却意外的听到了笑声。有两个女人正在这里陪着张嫣说话,连篇笑话逗得张嫣是前仰后翻。
这两个女人的身份都不寻常,都是朱由校的长辈。一个是朱由校的庶母傅太妃,一个是朱由校的亲姑姑寿宁太长公主。这两人的身份虽尊,可在做晚辈的皇后面前,却还是要服软做小、百般逗趣、肆意讨好。
朱由校一进来就看到了两人,对两人能主动来给皇后解闷也颇为感激。可和两人聊了几句才知道,感情这两人都是有为而来。
傅太妃是因为自己的大女儿皇五妹宁德公主而来,翻过年宁德公主就十三岁了。这时候的人都结婚早,十四五就要出嫁,议亲、定亲更是要提前。眼看女儿一天天大了,傅太妃就操起了心,想让皇帝皇后帮着掌掌眼,免得出什么漏子。
至于寿宁太长公主,虽没有明说缘由。可话里话外,都是自己得罪了太康伯,特地来向皇后赔罪。
“母妃,你是不是太过操急了。”朱由校心想,寿宁公主语焉不详,显然是怕傅太妃听了之后,面上难看。就先劝傅太妃,“皇妹还小,在宫内多住两年,在你跟前多进两年孝不好吗?怎么非急着把人赶出去。”
“哀家也想,可女孩子都有那么一天,早打发了也省心。”傅太妃还是时不时的习惯性脸红,声音低的像蚊子哼哼似的。
朱由校虽知道这是现在的风俗,可总觉得一个初中生年纪的女孩就要出嫁实在匪夷所思。但想了想,却不得不顾及傅太妃的想法,“这样吧,朕让人留意一下,先给皇妹定下婚事。至于出嫁就再等几年吧,免得挑错了人家让皇妹为难。”
“多谢皇上成全。”傅太妃大喜。
“朕的妹妹,朕不关心怎么成。”朱由校点点头,又道:“前些时创办粮行的时候,朕让御马监出面,在几个粮行里占了点股份。当初就盘算着,等信王和三个妹妹成亲的时候做私房钱。虽然不多,但胜在长远,也不显眼,更是朕和皇后的一点心意,请母妃不要推辞。”
“皇上,这可怎么说呢?怎么能让皇上和娘娘破费。”傅太妃一脸的吃惊和感激,虽说公主出嫁,宫里和朝廷都要安排嫁妆,可那都是有定例的,而且还要受到外臣的议论,哪有这皇帝皇后亲赐的来的痛快。
旁边坐着的寿宁公主也是满脸的吃惊,她原以为,泰昌帝早死,天启即便是疼惜几个弟妹,也只是大面上过的去,信王和几个公主的婚礼一定很寒酸。可没想到,皇帝竟然要给弟弟妹妹私房钱,而且还是事先准备好的,这又是何等的恩宠。
一时间,寿宁太长公主看向朱由校的目光,也变了很多。
见皇帝言语间总不忘带上自己,皇后张嫣心中只觉得甜丝丝的,忙帮腔道:“母妃,你就代两位妹妹收下吧,这只是我们做兄嫂的一些心意。你也知道,那些外臣是很难缠的,万岁爷为了少点麻烦,不让那些人议论天家,才想出的这种法子。”
傅太妃的眼泪顿时就流下来了,“等会儿,哀家就让宁德和遂平来给皇上和娘娘谢恩。”
帝后两人急忙好言相劝,又说了几句闲话,才送走了傅太妃。
房间内顿时就静了下来,朱由校抬头仔细看了看寿宁公主,才笑道:“姑姑和国丈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姑姑如此小题大做。”
寿宁公主是万历皇帝的第七女,皇贵妃郑贵妃所出,福王朱常洵亲胞妹。万历皇帝在时,极其宠爱这个女儿,特地准许她五天进宫一次,和其他人迥然不同。皇帝的宠爱使寿宁公主在万历朝红极一时,可到了天启朝的时候却变了。
福王和泰昌帝争夺皇位失败,也连累了郑贵妃和寿宁公主,使得两人不得不低调行事,以免招来横祸。
不过,朱由校对郑贵妃和寿宁公主却没有什么偏见,只是相互有点陌生,不爱理会而已。该有的太皇太妃和太长公主的脸面和礼遇,朱由校也不会故意克扣。
此前寿宁公主一向对皇帝敬而避之,也不了解皇帝秉性,刚才见了皇帝言行,才知道皇帝最念及骨肉亲情。又想想皇帝即位以来对自己和自己母亲的态度,才放下了原本时刻提着地心。
“其实,也是我的下人不对,和太康伯府上的人争水,打了一架。”寿宁公主吞吞吐吐的说道。
原来,寿宁公主当初下嫁时,朝廷按例给了田庄,作为公主的香粉钱。此后天启大婚,户部又按例给太康伯拨了庄子。两府的庄子挨在一起,就因为用水问题发生了矛盾。
可能是泰宁公主府的下人蛮横惯了,就打了太康伯的下人一顿,并将渠道改了。
寿宁公主闻讯,知道自己今非昔比,就请人给太康伯捎话赔罪,又带了礼物亲自入宫请罪。
朱由校听得啼笑皆非,这是什么事儿啊?两个庄子的佃户争水打架,竟然惊动了一个公主、一个伯爵,还加上皇帝皇后,这也太扯了吧?
可转念一想,朱由校却明白了寿宁公主的苦衷,这是怕自己借机给她、给福王和郑贵妃算总账啊。心中叹息着,朱由校就想开口,可这时,皇后却说话了。
“姑姑这是做的什么事儿?底下人没脑子发生点纠纷,还能让做主子的受连累不成?”张嫣浅笑嫣然,起身就要向寿宁公主赔罪,“姑姑过来的时候带着东西,我就觉得不对劲儿。刚想发问,傅太妃就过来了……劳烦姑姑烦心,是哀家的不对。”
寿宁公主那里敢让皇后向自己赔罪,忙起身避让,“事情虽小,可也是臣妾治家不严,才冒犯了太康伯府上。又怕小人说嘴,才来和皇上、娘娘说个明白。”
“姑姑太小心了,太康伯是朕的岳父,你是朕嫡亲的姑姑,你们也算的上是亲的不能再亲的亲戚。有什么话,不能说个明白呢?”朱由校本就忧心孙二之事,怕皇族里面的人说嘴。如今寿宁公主自己撞了上来,自然要让皇后多出些风头。
“太康伯是个大度之人,不会将这事儿放在心上。至于皇后,更是想着和姑姑多多亲近。”朱由校微微一笑,“姑姑若是有暇,不妨多进宫坐坐。陪皇祖母说说话,也可以指点皇后一些皇族事宜。”
寿宁公主一怔,顿时便喜上眉梢,“皇,臣妾可以见母妃?”寿宁公主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自然,”朱由校眼睛含笑,“便是皇后,也一直想着多向皇祖母请教。”
“皇上就不怕外人说道?”寿宁公主脱口而出。
“朕孝敬自己的皇祖母,又有何人胆敢多嘴?”朱由校的眉毛挑了挑。
反正,自己的儿子已经有了,建虏也已经平灭了。就便是天公不作美要让自己早死,大明也不会重新走上前世之路,福王一系也彻底没有了问鼎皇位之机。至于寿宁公主和郑贵妃两个妇道人家,只要老实本分,给她们个荣耀又如何?
朱由校转头看向皇后张嫣,眼中却是柔情似水。那个赵爷也不知道是谁在暗中作祟,也不知道会再出什么阴招,让皇后和宗室中的人走得近些,对她、对太子也是一个很好的保护。
朱由校心中千回百转,突然却想起一个问题,那个赵爷,会不会是福王或者寿宁公主派来的呢?
看来,是应该要让人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