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元神境界的高人,能够飞遁出天外去,便可到无尽罡风之中搜集此物,而后将之当做材料炼造法器。只是这天罡寒沙稀罕得很,想寻得一粒也难,那前辈仙人广宁子却不知耗时多久才攒下一百零八粒来。邓钧早在精怪记忆中便听说过此物的珍贵。
想那蔡青锄虽是出身大派,不缺炼气功法与护身宝贝,可是人哪有嫌宝贝多的?得她这一下子送来三十六粒天罡寒沙,邓钧这情分却承得重了。便是先前有再大不快,此物到手也足以抵消,还要倒欠她许多。
莫看蔡青锄从他手上讨要过一辆虚空法车,可那法器比之三十六颗天罡寒沙,便远远不及了。
邓钧原想在日后炼气有成时将天罡神沙炼成一桩法宝,可方才用念力托起,却发现此物竟隐隐与念力相合。略一思索,他心下恍悟:“《三宝真经》中的炼神功法,第三步功课便是将神魂与罡煞相合,以此壮大念力。此物乃是经罡风洗刷出来的造化精华,正好为那‘一念成神’的功法所用。”
他本拟将结念这步功课做得圆满时,随意各寻一样罡煞之气相合便好,可此番蔡青锄送了天罡神沙来,却是未等他困乏便先送来了上好的枕头。庆幸之下,他又疑惑为何会有这般巧的事情,想过许久,心中有了结果:“原来如此!《三宝真经》既是为古仙广宁子所有,那么用来练功的事物亦存于仙府之中自然是再合理不过了!”
推及此处,邓钧的思维便清明了起来,转又想到:“罡煞……罡煞……广宁子前辈既然留下了上应天罡的寒沙,那么想来也会留有下合地煞之物,且珍贵之处也不该比天罡寒沙要差才对。却不知是谁有机缘把那事物得了去……”
心知便是知晓到底谁人得了下合地煞之物,以他身份却也讨要不来,是故稍作思量他便不再多想了。可便在这时,邓钧脑中忽地闪过藩僧手持青瓷罐子扬出黑沙困那丹辰子的情景,忽地一个激灵,忖道:“莫不是那黑沙便是下合地煞之物?”
绕圈踱了一阵,他越想越觉可能,当下便走到外间,揭起一片铺地的石板,运起法力写道:
道长智陷峨眉小辈,力降无脑藩僧,争得机缘,揽下异宝,晚辈寄书道贺了。另,那黑沙关乎晚辈成道之事,尚求道长务必开恩,赐下七十二粒来,日后定有好处答谢。
书写完毕,他放出蛤蟆法器将石板吞下,边吩咐道:“仍去东海那处水府,把这信送给温道人,将我所求之物带回来。”
目送蛤蟆蹦跳离去,邓钧祭起迷踪旗将道场封住,重又回了大殿之中。寻个蒲团座下,喝了口茶水,他静下心神,开始的吐纳炼气的功法修行。
如今邓钧有了炼神功法,倒不必再急于将心神与法力相合,只等毫不取巧地将一念成神之法炼成,炼气路上落下的功课便再困扰不住他了。如今只需运使功法吞吐天地元气,不停扩张自身三十六处窍穴中拟化的血海,不断纯粹自身法力,兼着锻炼心神念力,只等功侯到了,炼气、炼神两种法门便都根基稳固、水到渠成。
外间天地元气呼啸成风,争相自他周身毛孔钻入,最终转化为法力。内视体内拟化的血海一点一滴壮大,而三十六处窍穴经得洗刷、冲击后缓缓扩张,隐隐地,他只觉自家神魂与丹田中的一颗血神种子融合在了一处,一口口不停地吞食三十六处血海汇聚而来的精气,一身法力渐渐纯粹,神魂也渐发凝神,未过多久便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了。
每到功法循回上一个周天,邓钧便回过神来,任凭炼气功法自行运转,分出心神去运使念力搬动大殿之中的蒲团、火盆、泥炉、茶碗等等诸般,熟练一念成神法衍生的种种技巧。
这般练功,看来虽是枯燥乏味,可每有一丝一毫进步,便是离着长生逍遥、出人头地进了一步,他总欢喜不已。
全神投入之下,邓钧将光阴抛去了脑后,恍惚间只觉自家苦修得果,练出了两尊元神来。
一是法力凝结,血神子显化,红彤彤骇人眼目。这尊元神一出,有无边血海相随,有无量法力使用,合身一扑便能掠尽对头精血,扬手一指便有种种符箓发作,可虚可实,尽显仙流威能。
一是念力凝结,借罡煞显化,五色斑斓乱人眼目。这尊元神一出,心意动处山崩地裂,一念方起神游大千,大可法天相地捉拿星辰,小可藏形芥子遁迹虚空,神通无有穷时。
此时他脸上时喜时怒,一身浑厚法力也失了控制,在大殿之中掀起一阵狂风,撞得四壁哑哑作响;甫才锻炼不久的念力也猛地爆发了起来,将青石地板尽数压成齑粉,身周诸般家什摆设也都遭殃。
时过良久,邓钧闹出的声势愈发地大了起来,大殿之上的瓦片被激荡得四下乱射,门窗俱不堪法力摧残,齐齐脱飞了出去。
此刻天光已是大亮,有正在房中做早课的剑宗弟子听得声响,便出到外间张望。待见得自家掌教神秀真人面目狰狞地乱放法力,有那脑子机敏的立时便猜到他是在炼气行功时出了什么差错,忙地就往山顶跑去,要将此事告知几位长老。
邓钧此刻入迷之深,比之当初因借用精怪内丹奠定道基而陷于蛤蟆兄弟记忆更甚,全然不知外间境况。他的全部心神都陷入了成就元神的幻念之中,只觉自家已然达成了仙流中人苦苦追求的长生之境,得了大自在、大法力,只要再轻轻迈出一步去,便能触及那最终的道极之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