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下永康(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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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朗星稀,纷飞的雪花似乎使月亮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冬日的夜显得隔外的漫长,偶尔有动物忍不住寒冷和饥饿,冒险跑进温暖的在家想找点东西裹腹,引来狗儿一件阵吠叫,而后又走一片死寂。

    苏越确定村里的人都已陷入沉睡,这才头也不回,踩着融融的月色,毅然离升了月亮湾。

    为了不引起龙天涯的怀疑,她包裹都没带,空着手走出了那个“家门”。崎岖的山路上,留下两行蜿蜒的足迹,浙渐被纷飞的大雪掩盖……

    “不好了,小越掉到后山崖里了……”两天后,月秀尖叫着飞奔下山。

    莫先生的媳妇,失足从后山断崖上掉了下去的消息象长了翅膀一样,不到一柱香时间,已传遍了每一户人家。

    平静的月亮湾沸腾了。

    善良的村民,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匆匆朝莫先生的房子跑去。挤在后山斜坡上,探头探脑,议论纷纷。

    当归心似箭的龙天涯脱离了打猎的队伍,一马当先赶到村里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出什么事了?”他的心一沉,再也硕不得惊世骇俗,提气疾掠,快若闪电般冲上了这个熟悉高坡。

    “莫先生回来了。”大家挨挤着,推搡着,谁也不愿上前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

    “到底出什么事了?小越呢!”龙天涯一反往日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形象,状如疯虎地揪住一个人的衣裳怒吼。

    这些人乘他不在家,到底对小越做了什么?他们不知道小越最喜欢安静,怕人惊扰吗?

    “莫,莫先生……”月秀祛祛地拎着苏越的鞋子,递到他的面前:“我早上来,在,在那里发现的。”

    村民畏于他的气势,怜悯他的遭遇,如潮水般退后,让开一条通道,零乱的脚步一路朝断崖延伸,瞧着触目惊心。

    不,他不信,小越是天底下最冷静最有智慧的女性,即使要惩罚他,也绝对不会选择轻生这条路!

    可是,她现在不清醒,长期大量地服用药物,损坏了她的身体,也降低了她的智力。最近这两个多月,她已明显不爱说话,沉默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

    他应该早有警觉,他应该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而不是把她交到别人的手里!

    “不,不会的!小越不会离开我的,不会的,不会的!”他神情狂乱,笑容凄楚,立在断崖边,狂风掀舞起他的长发。

    老天啊,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待他?

    芳什么不管他怎么努力,始终也逃不掉命运的拨弄?

    为什么要一次次捏碎他的梦想,撕碎他的心!

    “啊,啊,啊~~~!”他悲愤地仰天未啸,山鸣谷应,声威吓人。

    众村民相顾失色,尽皆骇然。

    “莫先生,你……”月秀心生不忍,踏前一步轻声劝解。

    “苏越,你别想用这种办法摆脱我,永远也别想!”龙天涯狂笑一声,忽地纵身跳了下去。

    “啊!”众皆哗然,抢上去想要阻止,却哪里还看到他的人影?

    “别想,别想,别想……”只有他断心裂肺的叫喊,在群山里回环往复,久久不息……

    脂月二十三,崔家峪。

    朔风怒号,寒风卷着地上的冰碴,漫天飞舞着,行人把手抄在袖子里,缩着脖子挨着墙根畏畏缩缩地走着,嘴里哈着白气。还没到掌灯时分,街上的店铺已纷纷开始打佯,上起了门板。

    辚辚的马车声,不急不慢地响着,由西向东,越来越近,最后,一辆六匹高头骏马拉的宽敞的大车缓缓地驶进了雀家峪。

    车辕上坐着个年约四五十的中年男子,一袭青彩,须眉飘飘,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赶车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穿着紧身的深蓝箭袖衫,身上用同色的丝线诱上一只振翅的雄鹰,袖口领子用金线滚边,同色长裤,黑色薄底快靴,眉清目秀,透着股精神劲。

    “吁~!”快进镇口时,他突然收紧马僵,前进的马车略略振荡了一下,随即稳稳地停了下来,六匹高壮的骇马焦躁地刨着蹄子,喷着白雾。

    “无尘,你找死啊?”车帘一旅,一个车神俊朗的紫杉男子从车厢里探出头来,沉声怒喝。

    “对不起,王爷。”无尘打了个哆嗦,小小声地分辩。

    呜呜,为什么他已经很小心了啊!

    “默言,你又乱发脾气!”清脆悦耳的女声从车厢里传了出来。“我不是怕你动了胎气嘛?”刚刚还威风凛凛的王爷,马上变身老婆奴,堆满笑容,低声解释。

    “这速度慢得跟蜗牛有得一比,哪有这么容易动到胎气?”苏秦娇嗔地反驳:“不信,你问无名!”

    “呵呵。”无名拈着好不容易留长的胡须,呵呵打着太极拳,两边不得罪。

    “咳!”君默言轻咳一声,在苏秦这里没占到便宜,把一腔怒火发到无尘身上,板下脸冷冷地瞪着他:“无尘,你没事乱停什么?”

    “禀王爷,地上好象躺了个人。”无尘缩了缩脖子,无辜地说明情况。

    王爷总不会要求他从人家的的身体上压过去吧?那样的话,车子颠簸的程度会更大,他难道不知道吗?

    “活的,死的?”苏秦一听路上埋了个人,立马来了精神,掀开厚厚的被子翻身坐了起来:“在哪,我瞧瞧去。”

    说是出来看爸妈,顺便找失踪的姐姐,结果,她硬是被默言押着在车上躺了一路,什么风景没瞧着不说,走了两个月,居然还没到地头,她真的快要憋疯了!我的妈,才怀孕六七个月,要不要这么紧张啊?

    “你躺着别动,当心撞到煞气!”君默言大手一伸,挡住了她的去路:“这么恶劣的天气,谁知道这人在这里被埋了多久?就算本来是活的,现在也死了八成了。”

    “什么煞气?根本是迷信!”苏秦大声嚷嚷着,要下车。

    “无名!”君默言抬手,轻轻环住她的腰,把她圈地杯里。

    “是!”无名不待他吩咐,早跳下车,蹲到地上扒开职雪,一看,低叫:“是个女人。”他伸出两指在她鼻下探了探,回过头一脸惊喜:“王爷,她还有点热气。”

    “无名,”苏秦一听是个女人,恻隐之心大起,立刻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把她搬到车上来。”

    路上寂寞,多个人做伴,真好。

    “咳!”君默言轻咳一声,不悦地道:“无名,到镇上最好的客栈,挑间上房给她住下,帮她开了方,留点钱给她,上路。”

    “老公~”苏秦挺着大肛子,撤娇带耍赖地直往他怀里钻:“就让她到车上来嘛,好不好?我保证,一旦情况好转,就让她走。行不行?你想想,万一我姐姐在外面遇到这种情况,若是没有好心人帮助,会有多惨?我……呜呜……,”

    她还不知道默言的心思?生怕救了那女人,倒害她染上什么毛病。

    真是傻瓜,身边随时跟着一个神医,怕个屁啊!

    “好好好,让她上车,你别哭了,好不好?”明知道她的眼泪是假的,君默言却硬是拿她没辙,只能投降认输。

    “耶!万岁!”苏秦抬起泪痕未干的小脸,一把抱住他,在他脸上一顿乱亲。

    “秦秦!”君默言一脸尴尬地望着杵在车门外的无名和无尘。

    喜儿红着脸,垂下头抿着唇偷偷地笑。

    王爷真是,明知最后的结果是要输给王妃,一开始何必硬撑?

    “咳咳!”无名轻咳两声,抱起地上的雪人,拍于净她身上的雪花,把她抱进了温暖的大车里。

    咕噜一声,从她怀里跌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出来。

    无尘弯腰拾起,放到她身边。

    “快快快,帮她拿床于净的被子来。”苏秦指挥喜儿忙碌起来,一边啧啧称奇:“咦,瞧她的穿着,又是孤裘又是狸袄的,也不象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主啊,怎么就晕倒在雪地里,愣是没人管了呢?”

    “秦秦,别靠她太近。”君默言大手一捞,把她抄到自己怀里,固定好。

    无名探手拾她把脉,袖子上挽,露出一只色泽纯净,玉质均匀的羊脂白玉手镯。

    苏秦轻咦一声:“呀,这镯子真漂亮。”

    “你喜欢啊?”君默言挑眉。

    虽然看上去的确很稀奇,但也不是弄不到手。等回去也弄一只给她就是了。他君默言的女人,什么时候用得着羡慕别人的东西?

    “夸夸不行吗”苏秦白他一眼。

    在他们夫妻两人斗嘴时,无名已把住她的脉,不时拈须沉思,面上忽惊忽忧,连道:“奇怪,奇怪!”

    “怎么,是什么不好的病么?”君默言一脸防备。

    那鸳式,好象只要无名说声有问题,就立刻一掌把那女人劈下车。

    “非也,非也,她是长期饥饿,突然暴饮暴食一顿后,引发疾病,倒卧路旁的”可是,她身上的衣衫却所费不菲,明显不应该是贫困无食之家。岂非怪哉也?

    “别说废话了,先帮她治病吧!”苏秦焦灼地催促。

    “恩。”无名不再多说,从随行的药箱里找出金针,迅速地扎了下去。

    “王爷,她身体虚弱,不宜长途跋涉。你看……”半个时辰后,无名扎针完毕,沉吟一会,为难地看了看君默言,停下来不往下说了。

    她的情形,需要静卧调理。但他们却急进京跟王妃的父母团聚,过个团圆年。眼看年关已到,按他们的车程,这一百五十里的路,最少要走四五天。

    “无名,你留下来帮她治好病,等她情况稳定了再赶到京城里来,如何?”苏秦沉思一会,做出了决定。

    “不行,无名不在,万一你有什么事,要找谁?”君默言立刻出言反对。

    苏秦救人,他不反对,但前提是不损害她的利益。

    “那怎么办?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正争执不下时,笃笃笃两匹骏马卷起一件狂风,夹着雪粒,狂奔而来。

    “吁~!”马上风尘仆仆的男子紫杉男子,瞄一眼立在路边的无尘,忽地带住马缰,急停了下来。

    无尘早已探手到腰间按住了剑抽,抬眼瞧清来人,不由大喜,抱拳道:“见过晋王。”

    “宇文兄,”君默言早从车窗里瞧见他,这时已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默言兄,别来无恙。”宇文澈雇马上抱拳向他施了一礼,面上却并无喜色。

    “昭王爷,诸位,有礼了!”展云飞抱拳一周,朝众人微微一笑。

    “喂,宇文澈,还有我呢。”苏秦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朝他扮了个鬼脸:“怎么?才一年不见,连笑都不会笑了?”

    “默言兄,还未恭喜你们。”宇文澈轻瞥一眼苏秦的大肚子,掀唇,勉强露了个笑容。

    如果不是他疏忽,给了龙天涯可乘之机,被他掳走小越,现在他的小越,怕也有几个月的身孕了吧?

    老天给了他机会,造化弄人,他却没有好好把握。

    早知如此,就算陪着她一生终老在隘州,他也绝不会为了那个可笑的皇权,踏进京城半步!

    “啧啧,得了,你还是别笑了,笑起来比哭还难看。”苏秦撇唇,毫不客气地批评:“丢了姐姐,连精神也丢了?这样怎么找她?就算真被你找到了,她也不会原谅你!”

    “秦秦!”君默言尴尬的喝止她,不让她往宇文澈的伤口上洒盐。

    “不,默言,她骂得对。”宇文澈苦笑着看了苏秦一眼:“我是应该打起精神来。”

    苏越曾经说过,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精神绝不能放松,不能被困难压垮。

    “行了,你明白就好。”苏秦轻松地笑了:“放心吧,妞姐现在一定很安全的呆在某个她方,等你去救他。湘信我,我们是双胞胎,我们姐妹同心,我有心电感应,她绝对没有事。”

    “对了,你们停在路中做什么?”“展云飞见他们告一段落,笑着询问。

    “喏,秦秦救了一个倒在雪地的女子,无名说她身体虚弱,不能移动,正想给她找间客栈安顿下来呢。”君默言如实相告:“可秦秦却坚持要把无名留下来,我不肯,万一路上她有个状况,岂是好玩的?”

    “这事交给我吧,崔家峪我熟。”展云飞笑着揽下了这个差事:“我保证不但找个好客栈,还找个好大夫照顾她。若是无名不嫌烦,能写张方子,那就最好不过了,怎样?”

    “好吧。”苏秦见有好的折衷方案,到也不再坚特。

    宇文澈和展云飞把马牵到路边,跟君默言在一旁叙旧。

    无尘弯腰从车里把那晕迷的女子抱了出来。

    “慢着!”宇文澈眼角一瞥,忽地大喝一声,飞身窜了过来,一把拽住无尘的手腕。

    “什么事?”无尘吓了一跳,不敢动更不敢还手,只得咬牙忍受疼痛。

    “这只镯子……”宇文澈死死地瞪着那女人垂下的手腕。

    他认得的,那是毋妃留给他的遗物,指明了是要给宇文家的媳妇的!那日在书房强行套到小越的手上后,她再也没有摘下来过,为什么却在这个陌生的女人身上出现?

    “怎么,镯子有古怪?”众人异口同声。

    “是小越的。”宇文澈怔怔地瞪着这张陌生的脸。

    难道,龙天涯把她藏起来,拾她换了张脸?可为什么,他在她身边却连一丝一毫的熟悉感也找不到?

    “你怀疑她是我姐姐?”

    “你怀疑她是晋王妃?”

    “你怀疑她是小越?”

    众人又是异口同声,齐齐把怪异的目光投到苏秦的身上。

    刚刚是谁在大吹法螺,说什么姐妹同心,有心电感应?

    “都看着我于嘛?”苏秦哇哇叫:“我跟她坐到一起,一点感觉也没有,他不可能是我姐!”

    “对,她不是小越。”宇文澈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一脸凝重:“但是,她肯定知道小越的下落。”

    小越深知手镯的意义,如果不是万不得以,不是没有办法,她怎么可能把它送人?

    “无名,赶快把她弄醒!”君默言马上下令。

    无名深知事关重大,也不说话,拈了一根三寸长的银针淮手,朝他的风府穴扎了下去。

    “哎呀,”那女子低低呻吟一声,幽幽醒转,缓缓地睁开了眼晴一看,身边围了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当时就慌了神。

    “说,这只镯子从何而来?”宇文澈逼过去,把镯子在她眼前一晃,厉声喝问,声音里带了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大王饶命,饶命……”那女人面青唇白,抱着身子死命地颤抖。

    “喂,你这样问,她哪里敢回答?”苏秦看不过去,在喜儿的扶特下,下了马车,拨开宇文澈,挤了进来,和颜悦色地冲那女人笑了笑:“大婶,你别怕,我们不是强盗。请你告诉我,这只镯子从哪里来的?”

    “镯子?”女人一脸茫然。

    “是,这只镯子不是你的吧?”苏秦从宇文澈手里接过镯子,嫣然一笑:“实话告诉你,这是宫里丢失的东西,你私自持有,那可是抄家灭门的罪。”

    “别杀我,不是我偷的!”女人双手连摇,急忙否认。

    “别慌,你告诉我,是谁给你的?”苏秦弄问。

    “三天前,我家的进山打猎,带回来一个年轻女人。我看她病得快要死了,好心给她到镇上请大夫。可是家里实在是穷,这才……,我,我是冤枉的!”女人哭天喊地,连声叫屈。

    真倒霉,本以为发了一笔大财,谁知却是t飞来横祸。

    “那个女人呢?”宇文澈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下去,揪起她,嘶声厉吼。

    “在,在,在我家里……”

    “走,带我们去!”众人对望一眼,俱各又喜又忧,激动万分。

    喜的是找到苏越,忧的是她说苏越病得快死掉,不知她究竟遭遇了什么事?

    当下无尘把女人背进大车,带着大伙出了镇,一路向北而去。约走了一个时辰,终于看到远远地山脚下,孤零零地立着几间茅舍。

    “就走那里了。”

    她的话音刚落,宇文澈已从马身上飞身掠起,疾若闪电般闯了进去:“小越,小越,你在里面吗?”

    四面透风的茅草屋,显得阴暗潮湿,,破败不堪。

    一张摇摇欲坠的木床上,侧卧着一个女子,孱弱的身子蜷缩起来,裹在一床洗得发白的蓝底白花棉被里,只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枕上。

    宇文澈站在门边,扶着门枢,默默地凝望着她,声音卡在喉咙里,眼晴瞬间就湿了。

    他根本不必看她的脸,他就知道。

    她是苏越,是他的小越!

    可是,她为什么这么瘦,这么虚弱?这大半年,她到底遭遇了什么?龙天涯又是怎么折磨她的?

    “怎么不进去啊?”展云飞赶上来,见他堵在门口,不进也不退,不觉奇怪地推了推他,小心地揣测:“她,不是小越?”

    “对不起,”宇文澈这才如梦初醒,悄然走进去,在床边蹲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才一开口,就哽咽了:“小越,我来晚了……”

    苏越毫无反应,微蹙着略显英气的眉毛,静静地沉睡在自己的世界里。

    “小越!”宇文澈垂下头,轻轻地把脸偎向她冰冷的手掌心,心情激动,懦弱得差点掉眼泪。

    这是第一次,那个总是坚强,总是满不在乎地笑着面对一切困难的小越,在他的面前呈现出了最脆弱和无助的一面。

    看着她是那么纤弱,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颠,失血的唇辫,夫去光译和弹性的肌肤,奄奄一息地躺在这里,象没有生命的破娃娃。

    他痛得揪起来,象有人拿一把刀,一寸寸地割着他的心脏。

    他不知多努力,才辛苦地控制自己不失声痛哭,可是胸腔却剧烈地起伏着,嘴唇哆嗦着颤抖起来。

    “阿澈……”展云飞愣愣他看着这诚动人心的一幕,不敢稍动,怕惊扰了这对患难的夫妻。

    “姐!”苏秦死命咬着唇,伏在君默言的怀里,泪流满面。

    君默言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压低了声音柔声安慰:“找到就好了,找到就好了!”

    “晋王爷,请让老朽给王妃请脉。”无名默默地拨开展云飞,走了进去,弯腰拨开她的瞳孔瞧了瞧,面色一变,塞了一颗碧绿的药丸到她嘴里。

    “先把姐姐移到车里去吧,这里太冷了!”

    “先请了脉,看看能不能搬动再说吧。”无名心情沉重的摇了摇头。

    “那,喜儿,给姐姐拿几床被子,这个太单薄了!”

    “是。”喜儿应了一声,无尘手脚快,早麻利地搂了两床被子下来。

    轻手轻脚地替她换了被子,无尘拔了剑,又去屋外砍些树枝来挡住破洞,喜儿把车上的摊牌搬到房里来,烧得旺旺的,试图使屋里暖和一些。

    “她睡了多长时间了?”无名把那女人叫过来询问。

    “不知道,我们当家的把她背回来时,她就是睡着的了。”

    “她象是长期服用某种药物,突然停止,导致不适,才昏睡不醒的。”无名拈着须,皱紧了眉头。

    “你的意思是说,她对那种药物产生了依赖性,突然断了,才引起晕迷,对吧?”就象吸毒的人一样?

    苏秦握着君默言的手,愤怒地推出结论。

    是谁?对这么善良的姐姐,用这么毒辣的手段?

    “虽不全中,亦不远也。”无名继续把脉,不断摇头又点头:“晋王妃的意志力真是叹为观止。那种痛苦,普通成年男子就算身体健康也难以承受,而她却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形下,还能苦苦支撑着,不得不让人佩服!”

    “而最让人称奇的是,她用药的时间应该已有一段时间,居然能够不借助外力,完全只凭意志力,摆脱药物的控制!真正的可钦可佩啊!”

    “行了,你别罗嗦了,赶快给我姐用药吧。”苏秦着急地催促。

    她早就知道,姐姐的意志力本来就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不需他多说!

    “我随车倒是带了不少药物,但是有几味珍贵的药材,一时间恐怕买不到。”无名略一沉吟,奋笔挥毫,一书而就,把方子递给展云飞:“藏月是你们的他盘,这买药的事情,就请展爷多费心了。另外王妃身体虚弱,不宜搬动,还宜就地静养,咱们也别闲着,立刻着人把房子修缮一下,以防寒邪外侵。”

    “好,包在我身上。”展云飞接过方子,飞身上马,转瞬间已没了影子。

    无尘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赶着车入镇采购药品。顺便把那女人带到镇上,给她一笔银子,让他们全家另找地方安顿。

    这天上飞来的横财,自然让他们喜不自禁,于恩万谢地走了。

    “怎样,她的病要不要紧?”默言把无名拉到一旁追问。

    无名跟了他二十年,脸上的神情从来没有这么沉重过。

    无名设有吭声,只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换作一般人,这个时候早已经死了,还哪有命在?她能有一口气,已是奇迹了。要想救活过来,怕是难了。

    但这种情况下,他可不敢乱说话,只能是尽一切努力,听天由命了。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慢慢地滑过,傍晚时分,无尘已高价买了材料,请了匠人连夜把茅草房围了一层油毡,再铺上厚厚的棉垫。

    这一切都在静悄悄的进行着,谁也不敢发出丝毫响动,唯恐惊扰了苏越。

    一直到天亮,展云飞才匆匆赶回,“叽叽”几声尖厉的叫声,小厉在天空盘旋着落在了屋旁的大树上。

    原来,不出无名所料,崔家峪果然没有这几味药材,展云飞情急之下飞鸽转书进京,夜寒他们想出让小厉把药带来的最快捷的方法。

    熬了药,眼巴巴地看着喜儿一匙一匙的喂到苏越嘴里,等她醒来。

    谁之,这一等就是七天。连远在京城的苏起夫如也赶到了崔家峪,苏越却一直也没有清醒的迹象。

    “姐夫,姐姐身上的衣服好象湿了,先拿我的衣服将就帮她换一下吧。”房里温度上升,苏越额上见了汗。苏秦心细,立刻出言提醒。

    喜儿机灵,烧了热水,提进来,预备给苏越抹身。

    “交给我吧。”宇文澈取了衣服,接过铜盆。

    “好,要帮忙就叫一声。”

    “不用了。”宇文澈抿着唇,俊颜冷凝若冰。

    众人鱼贯而出,在廊下唏吁感叹。

    “小越,几个月不见,你变懒了,脸都不洗了。”宇文澈拧了丝帕,缓缓地在她脸上移动着,动作极轻,象是怕惊吓到她。

    “看吧,手帕都黑了,还有哇,现在隔老远就能闻到你身上的臭味了,再不醒过来,把人全吓破了,我可不管你了。”他低声抱怨着,温柔地解开着她的衣裳,指尖轻触下,那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紧紧地包裹着她潺弱的身子骨,滚烫的泪水终于掉下来,滴到她苍白的肌肤上,灼痛了她的心。

    她眼睫轻孱,一颗晶莹的泪水悄然滑下眼眶。

    “小越,你醒了?”宇文澈蓦然停了手,望着她眼角的泪痕,嘶声狂叫。

    “姐姐醒了?”苏秦闻声闯了进来。

    可是,入目的依然是苏越安详平静的睡容。

    “她分明清醒的,看,她流泪了……”宇文澈喉头哽住。

    “是,我看到了。”苏秦流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么多人关心她,爱她,我相信,她一定会醒来。苏越,你别想逃,老爸有时光机,不管你去哪里,都会把你追回来!所以,你最好老实点,乖乖回来,听到没有?”

    苏越恍恍惚惚,只觉身体象被巨轮碾过,撕裂般地疼痛,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不停地进进出出,有人抱着她,给她嘴里喂不知名的药汁,有人拉着她的手,有人低低地说话,还有人在哭。

    她全身疼痛,眼皮上好象压着几干重的石头,她好累,好想睡……

    “好吵……”她嗫嚅着,逸出低低的声音。

    “我哪里吵?明明你比我更吵!”苏秦下意犯地反驳。

    “刚刚一直只有你在说个不停。”宇文澈愕然。

    “刚才不是你说的话?”苏秦征住,与宇文澈对视,蓦地眼晴一亮,摒气凝神地望着苏越:“姐……”

    “我说,你们都好吵……”吵得她头好晕!

    “小越!”宇文澈冲上去:“你终于醒了?”

    苏越慢慢地睁开眼晴,静静地看他,手指才动已被他紧紧握住:“小越,我在这里,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宇文,抱抱我。”苏越微笑,眼角闪着泪花。

    “小越!”宇文澈紧紧地拥她入怀,泪水夺眶而出。

    失而复得的喜悦,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苏秦含着泪,悄悄退了出去,带上门,还给他们一个宁静的天空。

    “小越醒了?”

    “王妃醒了?”

    众人涌过来,全被苏秦挡了驾。

    “小越,对不起。”宇文澈低头轻触她的脸,泪水濡湿了她的双颊。

    如果不是他,她根本不会被卷进来,不会承受这么多的痛苦。

    苏越抬手,轻轻摩挲着他的颊,声音轻柔,眸光闪亮:“宇文,我爱你。”

    他心情激助,握住她的臂,倾身,转若蝶翼的吻落到她的眉间,再往下,洒到她的鼻尖,悄然的试探地碰触她的颊。

    他是那么轻柔,那么小心,象怕弄碎了她。

    她笑了,抬头,轻启红唇主动吻住了他……

    这时窗外传来怦然巨响,霎那间万花齐放,将漆黑寒冷的冬夜,照得一片绚烂。

    “过年罗!”大家的欢声笑语,震荡了整个山谷……

    与此同时,一百五十里外的慈宁宫里。

    宇文哲身穿绣九条金龙的杏黄袍,在太后寝宫里走来走去,激动得全身发抖。

    他的毋后,大邺皇朝的皇太后,端木华年近五旬,在皇帝逝去半年之后,居然身怀六甲!真是奇耻大辱!

    亲眼目赌到这骇人听闻的丑态,痛苦瞬间击溃了宇文哲本来就薄弱的意志,他双目赤红,近乎疯狂:“母后,这究竟是为什么?”

    “皇帝无需惊慌,哀家自有主张。”端木华脸色微红,强自镇定。

    发现怀孕之后,她一直竭力隐瞒,想尽办法堕胎,无奈这孩子生命顽强,怎么也不肯弃她而去。

    一日拖一日,直到怀孕六个月,再也没有办法藏住身形。

    “你有主张?你又有什么恶毒的主意?”宇文哲终于爆发。

    从小到大,亲眼目睹母后为了权力,陷害这个,谋划那个,一桩桩,一件件令人发指的罪行,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大哥的坠马,二哥的失聪,三哥被流放,四哥的痴呆;甚至,三叔的死,父皇的常年卧病……这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其实都只是为了一个终极目标--让他登上权力的顶点,坐上那把人人称羡的龙椅。

    可是,真正地坐到这个位置之后,他发现,他根本没有办法应付那些如山般压过来的公务和折子。

    后宫争宠,嫔妃相斗;质子失踪,沐风交恶;连日暴雨泯河决堤;灾民流离,疫病横行;国库告磐,边关告急……一桩接一桩,一件连一件。

    他忙得心力交瘁,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以前,这些事内有母后定夺,外有三叔做主,前有宇文澈杀敌,后有宇文博坐镇。他只需装装样子,摆个场面。

    可是现在,宇文澈忙于寻找苏越,撒手不管国事,宇文博因造业太多,在狱中被折磨得手足皆残,口不能言,耳不能听,目不视物,早已是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而他的母后,失了竞争的对手,日日沉迷酒色,公然召了一群年轻的男宠囚在慈宁宫里,日日笙歌,夜夜燕舞。

    他好言相劝,反被她屡次奚落,结果,最终酿出丑闻祸端。

    “皇帝,跟在我身边二十几年,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你不杀人,人必杀你!”端木华冷然嘲讽。

    “母后,你口口声声为了我,为了皇权!你有没有问过我,这究竟是不是我想要的?”宇文哲悲情而哭:“这皇权里,隐藏了多少辛酸和血泪,掺杂了多少荒唐和无耻!”

    “笑话!这世上,有谁不喜欢权力?”端木华厉声大喝:“皇权,是一个男人一生中最大的梦想与追求,你为什么不想要?有了它,你才可以为所欲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也包括,指鹿为马?认弟为子?”宇文哲跪到地上,痛哭失声。

    “你,知道了?”端木华竭力装得镇定:“这也没什么不对,是宫里自古流传的办法。”

    眼看肚子一天天变大,她再不敢冒险堕胎,只能找了个宫女,赏了才人的封号,让她假装怀孕,到时临盆,便称是当今万岁的亲生骨肉。

    端木原以为这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宫里的太监宫女早在私下流传,各种流言蜚语闹得沸沸扬扬,喧嚣尘上,终于传到年轻的皇帝耳中。

    “也,包括我的身世?”宇文哲痛苦地问出压在心里几十年的疑问。

    母后与三皇叔有染,由来已久,他早就怀疑自己不是父皇亲生。

    “胡说!”端木华脸色铁青,神情严厉:“你是先皇的亲生骨肉!否则,宇文博岂会与你争夺皇位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宇文哲惨笑着拂袖而去。

    “皇帝,皇帝!”

    皇宫里烟火冲天而起,欢呼声震耳欲聋,盖过了她的呼声。

    大邺二年正月初一,大那皇帝宇文哲自缢身亡,享年二十四岁……

    举国震惊,朝野上下,一片混乱。

    各老臣纷纷上折,力保晋王亲政,力挽枉谰,救国于危难之时。

    一时间,京里侦骑四出,寻访晋王下落。

    问年二月,晋王宇文澈登基,改国号永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