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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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越被四个丫鬟簇拥着,很快地从内堂走到玉粹轩。

    穿过一个内花园,过了几道拱门,总算是进到了主卧室。

    她环顾了一下,卧室里外共分三进,回廊左边紧挨着一间耳房,估计是给近身的婢女们住的。

    外面是间起居室,中间是厢房,隔着一道珠帘,是位于最里面的主卧室。

    掀帘而入,淡淡的白烟袅袅飘浮,香气弥漫,地上铺着厚厚的长毛地毯,踏在上面,声音几乎完全被吸去。

    靠墙摆着一张巨大的红木雕花大床,帷幕低垂,雪白的纱帐在微风的吹拂下翩翩飞舞,一块白玉的屏风摆在右侧。

    左边立着一排红木衣柜,右边一溜排开四只樟木箱子;窗下摆着两张太师椅,房间正中是一张圆形的桌子,桌子是一只描金洒花的青漆托盘,盘中一把白瓷青花茶壶,周边扣着几只同色的茶杯,几只鼓形圆凳均匀分布在桌子四周。

    还好,房间布置得大气雍容,没有那种富贵逼人,叫人喘不过气的堂皇。

    走进卧室,绕过屏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除了有一个极尽华丽之能事的梳妆台,上面立着一面堪称精致的铜镜。

    另外,角落上有道边门,旁边有个小隔间,摆着一只半人高的木桶,此刻烟雾缭绕,房里的那些香气与白烟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请王妃入浴。”侍琴说着上前便要伸手替苏越宽衣。

    “不用了,我自己来。”苏越尴尬地捉住伸到颈下的纤纤玉手:“你们可以下去了。”

    “是!”谁知那四个人齐声应了一声,却并不出去,直直地立在门边,似乎随时打算推门而入,伺候她穿衣。

    苏越走进去,反手把门拴上,自嘲地笑了。

    想不到进京第一天,就被四个小丫头吓住。

    她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把身体放到最轻松,这才心满意足地踏出了浴桶。

    四面一瞧,不禁尴尬了,她只想着摆脱那几个丫头,匆忙之下,岛忘了拿衣服了。

    难怪她说不用伺候,她们都不动,静静地守在门外,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侍剑,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衣服递进来?”苏越贴着门,小心地询问。

    不多会,门板上轻敲了两声。

    苏越小心地把手拉开一条缝,伸出一只手臂,一套雪白的中衣递到了她的手上。

    “谢谢。”她轻声道谢,匆匆擦拭了身体,穿上衣服,打开门踏出去。

    “你洗好了?”宇文澈一身清爽,站在门口含笑望着她匆匆地从浴室里走出来,正低着头系腰带。

    初见时那头削短的黑发,此时正湿漉漉地披在肩上,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听到他说话,苏越呆住,抬起头匆匆拿眼一扫,才发现那四个小丫环不知什么时候已离开了。

    晕了,刚才的衣服不是他拿给她的吧?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宇文澈退后一步,靠在墙上,细细地欣赏着她难得一见的慌乱与羞涩。

    “哦。”苏越很快整理好情绪,绕过他,坐到妆台前,拿起叠在妆台上的丝帕准备擦拭还在滴水的秀发。

    “我来吧。”宇文澈从容地按住她的肩,从她手里接过丝帕。

    他微微弯着腰,笨拙却固执地挑起她的秀发,一缕缕细心地擦拭着,那认真的神态,似乎在做一件很了不起的大事。

    她张了张嘴,想要提醒他:不是这样弄得,太浪费时间了。

    可是,铜镜里他那温柔的举动,那专注的神情,那挂在唇边的一抹浅笑……都在让她坚强冷硬的心脏逐渐柔软,竖得高高的心强,似乎正慢慢的一点一点地剥落。

    “你不累吗?”苏越拗他不过,谈了一口气,只得随他去了。

    “累,所以决定早点休息。”他黑眸闪亮,从铜镜里笑觑着她。

    刚健婀娜的身姿,高挑匀称的身材,蜜色的肌肤在灯下闪着诱人的光泽,白色的中衣,湿透的秀发,冲淡了她的冷漠,让她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

    近看苏越,真是越看越有女人味。

    “你的意思,从今天我们要住到一起?”长期的相处,已足够让她了解他的言外之意。苏越没有回头,在镜子里与他对视。

    “是,京里不比隘州,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宇文澈嘴角噙着一抹淡定的微笑,并没有多费口舌去向她解说形势的复杂。

    相信,以她的聪慧,不难理解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果然,苏越并没有过多的追问,很爽快地答应了:“ok,如果这是你的要求,我可以配合。”

    想不到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双眸一亮,几乎是冲口而出做出了保证:“放心,除非你同意,我决不会碰你一根头发。”

    态度那么急切,显然在他看似轻松的外表下,其实是担足了心。也肯定准备了一大堆的话,想来说服她。

    苏越低头,抿唇一笑:“谅你也不敢!”

    并躺在宽大的床上,各自拥着自己的棉被,聆听着枕边人传来的略略紊乱的呼吸,苏越不禁莞尔。

    真奇怪,他居然比她还要紧张!

    苏越翻了一个身,溢出轻笑。

    “还敢笑?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宇文澈咬牙低咒。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他干嘛一时嘴快,把话说得那么满?

    这下好了,明明她近在咫尺,他却无法碰触。

    就算是只抓着她的手,也是好的啊。

    “闭上眼睛,睡吧。”苏越忍住笑,伸出手像拍婴儿似的拍了拍他的头。

    没有用,他都拭过了。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她姣好的身体曲线,闭上眼睛却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离远了舍不得,隔得近了,又无法控制的胡思乱想。

    “别管我,睡你的。”宇文澈仰望着雪白的帐底,瓮声瓮气地低语。

    他真是没用,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套,钻在里面出不来。即痛苦又快乐地受着煎熬,象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轻易被她左右了情绪。

    他说得轻巧,旁边突然睡了一个大男人,而且不停地辗转反侧,就算是换了苏泰那粗线条的丫头也不见得睡得着,更何况是向来浅眠的她?

    苏越没有吭声,闭上眼睛,身体的其他器官突然变得敏锐了起来。

    听到他紊乱的气息,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熟悉的体香,甚至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喷吐到她的敏感的耳垂……

    她的心跳猛然乱了节拍,忽快忽慢,身体渐渐的热了起来。

    沉默半晌,宇文澈倏地翻身坐了起来,掀开被子跃下了床。

    “你干嘛?”她下了一跳,睁开眼睛,已瞧见他抄起摆到桌子上的长剑。

    “去练几招,你要不要来?”宇文澈朝她亮了亮手中的剑。

    “不要。”刚洗完澡,才不要弄得一身汗涔涔的。

    “随便你了。”他双足轻点,从开着的窗户里轻盈地跃了出去。

    苏越想了想,披衣下了床,倒了一杯茶,斜倚在窗下欣赏他舞剑。

    窗外,是一大片盛开的桃林,灿若云霞的花朵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娇柔。

    宇文澈身着白衫,手提长剑,静静地站在花间。

    他笑睇了苏越一眼,长啸了一声,便在溶溶月色下舞剑起来。刚开始她还能分清剑光与人影,渐渐的他越舞越快,越舞越急,就只看到一片森森的剑气了。

    剑气舞动,风声大作,树影摇动,花瓣纷纷落下,跌在他的头上、肩上,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得衣袂翩然,玉树临风,恍如天上谪仙。

    她正看得目眩神驰,宇文澈大喝一声,使了个白鹤亮翅,忽地单腿直立,身子前倾,寒气扑面而至,长剑已倏地伸到她的鼻下,一枝桃花平平粘在剑尖,竟是纹丝不动。

    苏越伸手拈下桃枝,闭目深深嗅了嗅花香,拍手喝彩:“好剑法!”

    宇文澈收剑入怀,推入桃林倚在树下朝她微笑。

    “怎么不练了?继续啊。”正看得精彩呢,怎么也得舞完全套吧?

    “想得美,你怎么不露两手?”

    苏越笑吟吟的趴到窗台上,望着朦胧的花影,转了话题:“这里的桃花开得倒好,我还以为早该谢了呢!”

    “有什么稀奇,这边气温低,花期晚了一个月。”宇文澈不以为意地答。

    “我明白了!”苏越倏地跳了起来,惊喜地大叫。

    她真笨!答案原来如此简单,她居然没有想到?

    “什么?你明白什么了”宇文澈被她吓了一跳,紧张地靠了过来。

    “磨镜台的破绽!我找到了,也明白原因了!”苏越激动得在房里转圈圈。

    “破绽?什么破绽?”宇文澈跳进房,一脸莫名。

    “破绽就是那些疯长的青藤!”苏越握紧了拳头。

    “青藤?青藤怎么了?”

    “一般植物尤其是这种藤类植物遇到低温生长速度就会慢许多。我们常见的爬山虎之类也是在夏季才进入旺盛期。磨镜台处在雪线之上,湖边的青藤肆无忌惮地生长,涵盖了整个山谷,以至猎人都无法进山打猎。而山下的青藤却明显缓慢了许多。原因在哪里?”

    “也许那种青藤本来就是在低温下生长的。”宇文澈挑了挑眉,不觉得这是什么重大的发现。

    “不是,没听刘氏说吗?以前是可以上山的,近年才突然疯长。而且,山下的藤与山上的明明是同科同属,显见他们不是外来品种,只好经过了改良,注入了抗低温的基因!”苏越一脸激动。

    “什么是同科同属?什么是基因?”宇文澈又没有听懂,雾煞煞地看着苏越。

    为什么她说得话,每一个字分开来听得懂,组在一起,反而听不懂了?

    “科和属都是人类对生物的一种大的区分单位。如果引进另外的物种极易破坏生态平衡,当地的物种会发生变化,那样很快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这个人很聪明,只改变某些基因,使它产生变异,当地人就算觉得奇怪,也可以是人迹罕至才导致的自然现象,不会深究。”

    又是基因,基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基因是指携带遗传信息的dna或nna序列,也称为遗传因子,是控制性状的基本遗传单位。它有两个特点,一个是复制自己,另一个就是发生突变,我们在磨镜台看到的,就是基因发生了突变的青藤。”苏越尽量简短的解说。

    很好,才解说晚了基因,又来个dna和nna,还有复制……这么说下去,估计她的新词会层出不穷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说,这种现象是你的同乡造成的,目的在于阻止别人进山?”

    “对,就是这个意思!”苏越啪得打了个响指,兴奋得双眼放光。

    “也就是说,你打算返回磨镜台?”宇文澈再问。

    “不,”苏越张开臂,紧紧地拥住他,笑逐颜开:“我要留在晋王府!”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