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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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早就想向们讲述这个故事,可心里有所顾忌。说穿了就是:我那死去的丈夫,生前死后发生的种种怪事。这些事有我的亲娘做证。当然,她早已死了。死时83岁。如今,我也七老八十岁了,一个风吹得倒的老太婆,今穿着鞋和袜,不知明穿不穿呢。也却不愿把这个故事带到土眼里去,就厚着苦瓜脸皮,把这个故事讲给您听吧。

    我丈夫名喜宝,死的那年36岁。当我看他,不为别的,只觉得他品好,平时不讲多话。用我们农村的话说,就是“一脚踹不出个来”的那种。这号本分可靠,没得说的,但缺少刚之,不学别的走路一阵风。你他去办件事吧,喊三声吭一声,走步路不知去还是来。据说慢条斯理的,容易招邪惹怪,也许是真的。

    还有一宗不好,他特别能吃。别看个子不算魁梧,却吃得进去,屙得鬼出来,平时做工回来,进门就喊肚子饿,就象饿鬼投的胎。试想,在那填不饱子的年代,家里两个孩子四张,要供养这么个弥勒佛一样的大肚汉,为过多少难,只有我这个为他守寡半辈子的女最清楚。就从他与吃说起吧。

    那年修白洋河,都在堤挑土,女多半在工地挖土方,我则因为怀着妊,受到照顾,安排在公家食堂帮厨。每天中午,不等钟敲响,一个个象饿牢里放出来的。这也难怪,那时候,劳力每天有四,五方的挑土任务,肩挑百多斤的担子,来回走的路,一天算下来,少说也百里。每餐四两米的饭,吃到肚里,就象包子打狗,放个就无影无踪了。我那的肚肠,本来象个枯井,哪怕杀牛给他吃,也如同打蚂蚁喂象,填不饱的。我痛在心里,每天都蒸几个红薯收在开边等他。平时,他总是象奔命似地,第一个打阵冲进食堂,那天却怪,所有的都丢下碗筷了工地,还是没见他露面。会不会出什么事?

    后来我才知道,他跟家打撑坏了肚子。那天,据说工地来了个卖茶蛋的老太婆,卖5分钱一只。喜宝饿急,想买几个填填肚子,嫌蛋太小,就出狂言:“老子,象你这麻雀蛋,我一吃50只,饱嗝都不会打一个。”不知谁听到这句话,就想与他个彩说:“喜宝,别吹牛皮,你若能在10分钟内吃下50只蛋,钱我出了,输了呢,哈,对不起,自己付账不肖说,还得倒找我50个蛋钱。有言在先,是不许喝的,揭榜不?”

    我那蠢宝,平从不跟家豪狠,那天鬼心窍,当着众与对方勾了手指。就狼吞虎咽开始吃了起来。吃到第40只,滞在里咽不下去,最后还剩三只,时间到了,他感觉巴不听使唤,来不及嚼烂的都梗塞在喉咙,直翻白眼。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不一会,他感觉肚子疼痛难受,豆大的汗珠从脸滚下来。那天下午,工地再也没有见到他的踪影。我的心一直悬着,暗地到工地寻了一圈,又满山满岭找了一遍,还是没有。直到那天深,终于回来了。

    本来,收工后我不吃晚饭就该去找的。可我生胆小,里从没出过门,又不知他的去向,哪里去找?再加小儿子调皮,老是哭,他外婆怎么也哄不住,我只好抱着孩子在家门前走来走去,眼睛只望着山那条通往家门的小山路。心里暗暗咒骂我那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与打输了钱不要紧,耽搁半天工不是好玩的,连惩带罚,批得你好看。心想他今天若是回来,先打断扫把让我出恶再“问案”。

    他回家的时候约在凌晨两点,当时全天下恐怕就我一个没入睡。一阵狗后,听到他喊我的小名,声音结结巴巴。答话间门已被他推开,随即又“砰”地一声匆匆关,就象后面有追他似地。黑暗中子顺势往门背面一倒,就只听到拉风箱似的喘声了。我点燃煤油灯一照,那样子可把我吓晕了:全泥土,衣服多撕破,赤着脚,满脸痕。漉漉的发沾满草屑和刺尖。汗珠象落屋檐从额滚下来,全象蒸馒似地。

    “喜宝,你怎么啦?遇见鬼了吗?”我居然忘了进门给个“猫儿洗脸”收拾他,心里仍然窝火。

    “是的,桂珍,快给我搞点吃的”。这是他第一句话,也是那天晚唯一一句话。当时我将他扶在板凳坐下,先削两个红薯给他吃了,才问他到哪里去了,在哪里遇鬼,鬼还是女鬼,就象问墙壁,他牙齿咬得蚌紧,再不吭声。直到第二天早晨,队长来问况,见他在家,命他立马工地,他才一本原流讲出里回家的经过。

    那天他吃下那四十多只蛋,肚子难受,去株木山那边草丛中方便过后,还是不行,躺在山脚一个枯堰边睡着了。一觉醒来,肚子也不痛了。看看太快下山,打算工地,一想不行,输了钱,明天就得要的,这事又不能让老婆知道。再说,把家翻个底朝天,也凑不够这笔钱。于是想到去向借钱。

    城里有个表弟,在单位拿工资。平时家遇难关,哪怕青黄不接时,喜宝从未开向他借钱。这一回,顺利不过,一借就是十快,另送两张票,还留他在街大饭店吃了两碗面。喜宝当时真的喜在心,饱在肚里。转眼天黑,他麻利到食品站称了两斤猪,脚不点地往回赶。谁也没想到,他赶的是一条死路。

    到黄土坡,天已墨黑。他心里掂量:若抄近路,到家还有五里路程,却要经过有名的杀冈。传言那里鬼打架,喜宝自然有所顾忌。他选择经铁箍井株木山绕枞树堰,也就是他白天睡过的那地方,一路多几户家,心里稍微踏实些。主意已定,他向偏西的那条山坡走去。

    怪,走不出几步,肚子又开始咕咕,正好前方有户家,黑灯瞎火,鸦雀无声。喜宝顾顺手牵羊摘了家菜园子里几根黄瓜,边走边啃,看看手里提的,心里想着排骨熬黄瓜的味道,不知不觉爬到半山腰,往后一看,近伸手不见五指,远鬼火似几点灯火,闪烁不定,如死前的白眼。喜宝心里难免几分紧张.

    突然,发现山下一束电光晃晃悠悠,分明是一个赶路的朝这边走来。喜宝心中暗喜,这么晚还有同路,太好了,他放慢脚步,边走边等的意思。

    “前面哪位大哥,一起走好吗?”好家伙,娇滴滴的声音,既熟悉,又显得几分陌生,原来同路个女的。

    “好啊,哪个?快点吧,我等你.”喜宝站定,望着那束晃动的手电光一步步逼近自己,心里盘算着一路聊什么话题,他恨自己笨拙,打骂俏也不在行。正在这么想着,那束电光在距他四五米远的地方陡然消失,这下喜宝全汗毛都竖起来了。

    “呢”?回答他的是空谷回音,随之又归复万籁俱静。喜宝感到不妙,朝前探了几步,转就走,眼睛只盯着前面坎坷不平的路。

    “大哥,我在这儿呢,快走啊”。鬼不鬼,女子的声音竟从喜宝的前方传来,难道她飞过去不?手电不再亮,透过暗山瞳瞳树影,在瓦灰天幕衬托下,那女子的影就在十步之外,喜宝看得真切:女子二十来岁,白衣白,接独辫。蓦然间,他脑海浮现一个的影,怎么是她?然一怔,两象灌了铅似地,再不敢往前走。正弯腰顺手捡块石,女子恰好回过来,面容模糊,就象浑里的倒影。喜宝正要问她是是鬼,女子先发话了:“喜宝,别怕,我是翠花,还记得我吗”?

    “我当然记得哪,你已经死五年了,干嘛吓我?你走你的路吧!不然,别怪石不认”。话未落音,手中石已扔过去,明明击中翠花小,却毫无动静,只听得石擦过重重树叶,落入悬崖深。一只受惊的莺掠过空中,然后又归复死一般寂静。喜宝稍稍回过神来,胆量略壮几分。继续朝前走,脚下高一脚低一脚,感觉全是杂草蓬蒿,他怀疑是否走错路了。在记忆里悬崖的位置不应在这儿。他站立片刻,对最熟悉的株木山顶望一眼,果然方向走了。

    他赶紧回择路,走不到十分种,翠花又出现在眼前,这回离自己更近。她低打量喜宝穿的鞋,说了句什么,显得很高兴。又主动提出为他提。喜宝始终看不清她的脸。他此时已魂飞天外,扔掉手中的就跑。慌不择路,不顾荆棘缠,石当路,一狂奔如马,最后一脚踏空,不知滚出多远,双脚陷在一个深窟里,再拔不出来。他昏过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