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黄酒馆之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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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逢春却在他的指挥部里呼呼大睡。。战火中打滚出来的人,枪炮声犹如催眠曲。

    天蒙蒙亮,叶逢春便醒了。跳起身来,走出掩蔽部,贪婪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昨晚下了一夜春雨,空气中有股潮湿的清香。这雨下得好啊,俗话说“春雨贵如油”,今年的麦子会有好长势。叶逢春喜欢春天,这是个生命的季节。连他的名字也是如此的巧合。有时他也奇怪,他那没什么文化的父母,却给他起了这么一个有诗意、充满生命气息的名字。

    “日—!”“轰!”一声呼啸连着一声爆炸,将叶逢春从遐思中拉回现实,“这该死的鬼子!”他扭头跑向指挥部。

    远山大佐病急乱投医,命炮兵在狭窄的山谷中连夜构筑阵地。没有炮兵的掩护,单靠步兵在敌人猛烈机枪火力下翻过石堆,简直形同送死。黎明时分,炮兵终于安置好了,十几门火炮沿着道路摆开。远山大佐立即命令开始轰击。由于各炮无法观察目标,只能依靠炮兵观察员冒着对方的弹雨爬到石堆上观察指挥。一旦观察员阵亡,各炮就没了指挥。因此,整个炮队的炮击显得极为凌乱,根本无法形成集中火力。直到上午九点,依然没能压制住对方,步兵寸步难行。远山大佐无奈,只得向铃木旅团长报告,请求进行战术指导。

    铃木旅团长闻报十分恼怒,他一面斥责远山无能,严令其必须在中午十二点以前攻下黄酒馆,一面向航空兵请求支援。

    十点,六架轰炸机飞到了黄酒馆镇上空,从二千米的高空看下去,小小的黄酒馆镇如同一段十多厘米的积木。勉强将飞机降了几百米,在一千五百米左右的高度把炸弹投了下去。至于落到了哪里,就不关航空兵的事了。这地方根本就不适合航空兵轰炸,也不知道是陆军的哪个白痴让航空兵来干这种无用的事。

    眼见航空兵把大部分的炸弹都扔到了周围的山上,远山大佐不由发出一声咒骂:“这帮怕死的家伙!就不能再飞低一点,把炸弹投准一些吗?”

    十点半,远山大佐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强攻。他命令炮兵不管具体目标,只对着黄酒馆方向猛烈射击。然后,命大竹大队集中两个中队兵力,跟随工兵,强行突击。大竹大队在此前已先后伤亡了三百多人。这两个中队实际上几乎等于全大队所有剩余人员。大竹大队长亲自带队冲锋。他要以血肉之躯,为联队的进攻铺平道路。

    十一点,随着远山联队长一声“杀给给—!”四百多名大竹大队的士兵跟在一百多名工兵的后面,翻过石堆,向前突击。

    叶逢春指挥笃定。从昨天到今天,敌人的所有行动都未出他之所料。他有信心不但要将敌人堵住,而且要让敌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日军土黄色的人流从石堆后冒出,前面的敌军不断将一个个口袋抛在斜坡上,后面大量的敌人相跟着。沿着斜坡向下漫来。由于此面斜坡未经工兵作业坎坷不平,故敌人的行动甚为艰难缓慢。“真是极好的靶子。”叶逢春一声令下,全营三十多挺轻重机枪立即欢快的吼叫起来。日军一片片翻滚倒下,又一股股从石堆后冒出,前赴后继,面对死亡,毫不在乎,犹如扑火的灯蛾。十多分钟后,枪声停了下来。整个斜坡和坡下几十米的地上,层层叠叠,铺满了日军的尸体,冲得最远的也没超过一百米。

    战场突然变得异常寂静,似乎双方都被这一场面所震惊。

    远山大佐急怒攻心,一声大叫,喷出一口鲜血,昏倒了。

    中午十二点,铃木旅团长赶到。清点损失,也是惊怒交加。大竹大队和工兵中队伤亡殆尽,大队长大竹间人带队冲锋,已被打成了筛子。伤亡上千,却似乎连敌人的影子都还没看到。“这些卑鄙狡猾的家伙!”铃木旅团长在心里咒骂着。无奈之下,他向西义师团长请求,将师团配属的重炮兵中队从承德支援过来。同时,命令部下开始清理石堆。

    西义师团长接报也是大为吃惊。答应将重炮兵中队调来,同时告诉铃木,南天门方向打得也是非常激烈,中国守军异常顽强。希望第四旅团加强攻势,争取早日突破。

    重炮兵中队的三门一百五十毫米口径大炮是傍晚到的兴隆。铃木旅团长命令他们立即在城外开阔处构筑阵地。

    当晚,铃木下令进行了一次夜袭。一个中队的日军在半夜时翻过石堆,向黄酒馆摸来。不料,走出一百多米,此起彼伏的哀叫和呻吟立即惊动了守军。原来是陷阱和兽夹发挥了作用。几颗照明弹升空,山谷一片明亮。轻重机枪再次奏起死神的乐曲,一条条火龙交叉扫过,很快一切便又归于平静。

    第二天,铃木没有发起进攻。他派人打着白旗来到守军阵前,要求允许日军收尸队前来收敛阵亡者。叶逢春摸不清铃木打的什么主意,拒绝了。但铃木十分固执,他连续派了三次人,言词极为恳切,请求允许他们收尸。

    叶逢春毕竟善良,想着让死者入土为安,最终便同意了。虽然他命令官兵提高警觉,最后似乎没见敌人耍什么花招。但事实上,他还是上当了。

    铃木利用这一天,在日军一侧继续清理着石堆。为了不使守军怀疑他无故停战,他使出了收尸这一招。而这一招本来就很合理。否则,守军虽然看不见日军的行动,但只要照第一天那样,按标好的射击诸元时不时来上一阵炮轰,日军根本就无法顺利进行清理工作。而由于叶逢春答应了日军收敛战死者的要求,自然没有轰击这条唯一的收尸路线的道理。再加上叶逢春把注意力放到了收尸队的身上,反而忽略了其它方面。这令他吃了一个大亏。这个阻路的石堆,就如同江河中极险处的暗礁。一旦被清除,河道也就变得畅通。这道理是过后叶逢春才明白的。

    除了清理阻路的石堆,铃木还利用这一天重新构筑了炮兵阵地。混在收尸队中的炮兵观察员,用心记下了大致的坐标。

    当晚,日军进行了大张旗鼓的焚烧尸体活动。这项活动同样掩饰了清理石堆的行动。

    第三天,四月二十三日,清晨。一阵阵猛烈的爆炸声打破了黄酒馆的宁静,簇簇火光和团团硝烟撕裂了轻纱般的晨雾。铃木终于完成了准备工作,动手了。四十多门火炮,对黄酒馆镇进行了半个小时的炮击。一下将全镇炸成了一片废墟。尤其是那三门一百五十毫米口径的大炮,一炮一个大坑,确实是恐怖无比。幸好守军的掩蔽部、防炮洞都是按照防一百五十毫米重炮轰击的标准修建的,只要没被直接命中,就还能抵御。故而人员伤亡不是很大。但叶逢春想依据镇里的建筑同日军打巷战的计划却落空了。

    七点,炮火延伸,日军已利用炮火的掩护将最后的土石清理完毕,大量鬼子蜂涌而出。

    叶逢春这才明白上了铃木的当,气的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

    日军的攻势虽然突然,但却也并没有起到太大效果。那二、三百米布满陷阱和兽夹的路段成了名副其实的死亡之路。陷阱和兽夹本身给敌人造成的伤亡不是特别大,但却大大延缓了日军行动的速度。这就给四营的火力点带来了极好的靶子,不到半个小时,一个中队的日军几乎全部倒在这段路上。

    铃木气急败坏,亲自挥刀砍掉了一个败退回来的小队长脑袋。然后,命令炮兵修正弹着点,再次轰击。半小时后,又一个中队的日军开始冲锋。

    由于四营的火力点大多数都修得隐蔽而坚固,因此,日军炮火的轰击只令少数火力点受了损害。日军的攻击速度依然在那段布满陷阱的路上慢了下来,大量的士兵依然倒在这段死亡之路上。

    这时的铃木反而冷静下来,他下令暂时停止进攻,将几门步兵炮推上前,对守军的火力点定点拔除。又命主炮群采用地毯似的轰击,从东北向西南,顺着街道走势反复轰炸。这次的轰炸持续了一个小时,把黄酒馆镇整个犁了两遍。最后,命令一个大队的日军按三个中队分三段次进行波浪式攻击。(由于受到地形的限制,一次只能使用一个中队攻击,即使这样,也已经显得拥挤。)同时命令第一个冲锋的中队每人带上一袋土石,填平那些陷阱。

    叶逢春针锋相对,命预备队一个连沿早已挖好的交通壕,投入一线。命另一个连也作好准备,一见情况危急不必等待命令立即投入。又命全营所有火炮采用游动炮击方式,全力打击敌前出的步兵炮,尽量减少其对机枪火力点的威胁。

    上午十点,日军的冲锋开始了,波浪式攻击果然名不虚传。汹涌的人浪,一波接着一波,向四营的阵地涌来。四营的表面阵地早已荡然无存,官兵们利用弹坑、石坎、残垣断壁坚守着。隐蔽的机枪火力点再次发挥了巨大的威力,无数的日军被轻机枪打成蜂窝。而被重机枪击中者则无一例外,不留全尸。十二点七毫米的重机枪弹,横扫而过,往往将人打成两段。游动射击的营炮兵,拼命攻击日军的直射步兵炮阵击,竭尽全力,掩护着机枪。一时间,战场上枪炮声响如风啸。

    十二点,日军的进攻浪潮被击退。攻击路上,再次留下了几百具没有生命的躯体/

    铃木下令停止攻击,他已经攻不动了。官兵们早已疲惫不堪,惨重的伤亡更令士气异常低落。四天来,第四旅团伤亡达一千八百多人,远山联队基本打光,连混成十四旅团加强来的两个大队也受到了很大损失。前进不到八公里。他现在的兵力,除掉炮兵与后勤,能投入进攻的步兵已不到二千人。刚才那次波浪式攻击,实际上是鼓起余勇,孤注一掷。但强弩之末,已穿不透鲁缟。如果不是疲兵,而是生力军,效果恐怕就完全不一样了。“也许,真的碰到尅星了吧!”铃木有些悲哀的想。他不得已,向西义师团长发电,请求战术指导。

    叶逢春头上绑着绷带(刚才的战斗中,他被一颗炮弹炸飞的碎石划破了头皮),四处检查着阵地。他的心情也非常沉重,四营已经伤亡大半。粗略统计,阵亡一百三十九人,受伤二百二十六人,其中七十三人重伤,失踪十一人,总计损失三百七十八人。武器方面,两门步兵炮已经损毁,六门八十二毫米迫击炮还剩三门,九门六十毫米迫击炮剩下五门,九个掷弹筒只剩了四个。只有机枪还好,由于火力点隐蔽坚固,战斗中又受到炮兵的全力掩护,故损失最小,只毁损了两挺重机枪和六挺轻机枪。但所有武器的弹药都即将告罄。他不得已,也只好向团部请求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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