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无风翻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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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角浮起玩味之色,平天君圣目光游走在水镜中的人影上,淡淡地说道。【“f”获取更多章节】

    “我赌你今日杀不了他。”

    大唐国师眉头微皱,尔后笑了起来,他刚想说什么,就见天头的大雨愈发猛烈起来,团团乌云从西南方向涌来,九条金龙现,精美的銮驾出现在天头。如雷如潮的声响从西边传来,细细听去却是万马奔腾的声音。如柱红光从南面一地射出,直扑天穹,仿佛燃天大火,烧了许久也未曾熄灭。

    “不肖子。”

    平天冷哼一声,眸中寒光乍闪。

    “都来了,长安城破,那些早已虎视眈眈的势力再按捺不住了。”

    大唐国师拂袖扫平溪水中的画面,掐指捏算起来,面色阴晴不定。

    “不用算了,天地穹宇大战终于开始了,这第一战就在大唐。”

    磅礴大雨从天而降,雄壮的男子负手而立,雨水漫过周身渐渐凝聚成一柄巨刀,手执巨刀,平天君圣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双目一闭一合,天头雷光大作,将他的身影照得通彻。苦等了数万年,岁月流逝,沧海桑田,可心头的热血却从未冷却过,当年曾令天下群豪拜服身下的男子站在大唐皇宫中,手持巨刀直指天穹,陡然破裂开来,化作一柄柄短刀射向四面八方。

    “这样就宣战了吗。”

    大唐国师皱眉望向平天,眸中波澜不惊。

    “还不是因为你没算出今日之变,大战即将掀开,不宣战则失先机。再说了,真正的大战来临前,也需热热手。”

    闻言,大唐国师脸色微变,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宫殿庭院,落到西市上翘着二郎腿的小贩身上,眸子冰冷。

    “好一个陆压道人,这一局却是他先布下的。竟在我眼皮下施展诡道”

    “他这是在向你宣战呢,上一轮天地大战,天下诡道你独得其六,让他这个前辈坐卧不安了。通风,你可要接战。”

    大唐国师嘴角浮起玩味的笑容,良久,他从怀中掏出一柱香,弹指点燃,青烟袅袅升腾,内中景象变化万千。

    “他以盘古幡换得大唐灭国,我已失先手,不过若真玩诡起诡道来,我通风又何曾怕过谁,接战又何妨。”

    数万年前的穹宇诡道第一人今日的大唐国师幽幽说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朝,通风君圣一隐就是数万年,坐拥大唐,游戏轮回,和平天一般等候着新一轮天地大战,如今战事终于打响,他也不用再做龙蛇隐伏。

    “平天,又可以并肩作战了。”

    通风君圣喃喃说道,他抬头望向天穹,云层之后,棋盘布局密密麻麻错综复杂。眸中精光乍现,通风君圣猛地伸手举天,青烟飞流而上,化作奇长无比的绳索将那些层出不穷的棋局串联在一起,手指轻弹,天头无数棋局竟也随之翻覆衍变。

    西市上冷冷清清,天降豪雨,大多摊贩早已收摊回家,店铺零零落落,掌柜学徒愁眉苦脸地望着天头,间或打量着周遭的异状。硝烟滚滚,杀伐惨烈的气息传来,可大唐子民平安泰然的日子过惯了,只当是有流窜而来的盗匪,又怎么会察觉到一场剧变即将笼罩长安城,乃至他们世世代代居住的大唐王朝。

    翘着二郎腿,鼻下的两撇胡子向旁边翘起,陆压道人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中的法宝,这些法宝都是封神轮回中流传出来的奇宝,每一件都倾国难换,可在他手中却只是略有意思的玩具罢了。

    “通风、平天占据天元,西南有来福客栈之主,西边大周已发兵百万,南有火焰山的红孩儿,东海海域也蠢蠢欲动着,只差东洲修炼宗门和南面妖王群山了无趣无趣,势力竞相争夺,和从前的大战毫无两样。”

    陆压道人乏味地打了个哈欠,端起手中的铜镜细细打量起来,这铜镜也是一样法宝,却可照出世间万物,镜痕宛若水影波荡开来,渐渐浮起一副画面,画面中白衣银发的男子无数次夺取金盒,无数次归饮而醉,然后却在那处府邸中越陷越深,沉溺如斯。

    “还是你稍微有趣些,那些只手遮天抬脚断山的大人物再厉害,也不过比谁杀的人多罢了,而你却犹如小虫挣扎其中。各方巨头降临大唐,你一个区区法天境界的修炼者也牵扯其中,啧啧,就算真是一只小虫,身处乱局中也有它的作用,更何况你身怀封神法宝那可是真正的法宝呢。”

    陆压自言自语道,说出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来,遍数穹宇天地间的强者,鲜有比他活的更长者,孔宣算一个,尚未出场的五大远古军阀也算,人活得越久,心思越发复杂,岁月将他们深埋沉淀,连他们自己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好,或许只是游戏世间,看着那些永远不会厌烦的人情故事品读历史书卷,比如陆压道人。

    大雨越下越急,一条黑影游走在坊市中,间或还传来一声重过一声的咳嗽。

    “又来一个,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目光落到骑着黑虎由远而近的男子身上,陆压淡淡一笑,一颗晶莹剔透的巨珠光泽流转。

    头梳乌蛮髻,上插金雀钗,身穿紫绣短袍,脚踏青丝轻履,胸前佩带文龙匕首,额头上用朱砂写着太乙神名,红线掀起门帘,笑盈盈地走出。周继君皱了皱眉,仿佛十分厌烦一般,就见红线牵起他的手,深深看了他一眼道。

    “夫君,我们这就去吧。”

    “预祝两位马到成功,将那田承嗣斩杀。”

    “大人放心,明日此时,我们定会奉上田承嗣的首级。”

    闻言,周继君眸中露出古怪之色,眉头皱成川字。

    “君公子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薛嵩哈哈一笑,拍了拍周继君肩膀问道。

    “无他,只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罢了。”

    眼见周继君满脸困惑之色,红线嘴角微翘,眸中精光乍现,转瞬即逝,轻笑一声安慰着周继君道。

    “夫君无需担忧,定是近日里修炼太急,伤了心神。待到杀了那薛嵩,我们就回山静修去。”

    闻言,一旁的薛嵩脸皮微微抖动,看向红线的目光中多出几分贪婪和不舍。

    深吸口气,周继君脸色恢复平静,淡淡一笑抄起红线柔韧的腰肢,驾云而去。

    到田承嗣府邸前,夜色已昏,两人点晕侍卫,潜入府中。内宅灯火摇曳,面色阴鸷的男子正在挑灯夜读,周继君和红线相视一笑,匿身进入。君子剑出,周继君眸中浮起暴虐之色,低喝一声向田承嗣劈去,剑光如雪,劈碎烛光,红线嘴边的笑容陡然僵硬。暗沉的房间中,银剑分成百来柄,从四面八方射进紫绣短袍的女子身子。

    纵声跃出内宅,周继君眺目望去,就见红线站在树下,怔怔地望向他,泫然欲泣。

    “夫君为何如此”

    “夫君?”

    周继君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面色渐冷的女子,不屑地说道。

    “你以为区区轮回幻境就能蒙蔽住我的心意?”

    良久,红线从腰间摘下龙文短匕,眺望向远处的皎月,轻叹口气道。

    “这可不是什么幻境,而是真正的轮回。你是怎么识破的。”

    “识破?我从一开始就记着你那本唐传奇中的故事,我隐忍不发只是为了找出轮回的出口罢了,你修为比我高,若真动起手来,再加上这一方轮回,我定然吃亏,如此,只有找出你的弱点。”

    “这么说来,从一开始你就没上当。”

    红线玩味地看着周继君,掩口而笑起来,风情流转。

    “你既然动手,那就是说已经找到我的弱点了,不妨说来看看。”

    望向镇定自若的红线,周继君心中生出几丝狐疑,转瞬散去。手持长剑,直直盯着红线,周继君悠悠开口道。

    “你这方轮回依照唐传奇所炼制,故事前后虽可有出入,但主线皆是窃取夺金盒,以震慑田承嗣。我只要保住那金盒不失到天亮,自然能破去这方轮回。”

    “金盒?”

    红线扑哧一笑,促狭地看向周继君手中的金盒,摇头叹气道。

    “你虽也修炼轮回之道,可对轮回的领悟太浅太浅,你或许还不知道,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骗你。”

    冰冷的话音传入耳中,周继君心头一惊,隐隐感觉到几分不对劲。

    “不好,田承嗣”

    周继君猛地回头,就见男子趴倒在血泊中,月光拂落,田承嗣的尸身竟一寸寸的消失不见。

    “现在明白已经晚了。这轮回之局的局眼正是他田承嗣,一切故事都和他密不可分也因他发展,若你在我之前将他杀了或许还能破去此局,可现如今他被我所杀,如此,你只能”

    阴恻恻的话音飘来,周继君只觉一股玄而又玄的气息将自己笼罩,整个人仿佛陷入泥潭,一寸寸的沉溺下去。

    “只能取而代之,成为新的田承嗣,从此以后和我这方唐传奇轮回密不可分,再无脱离之日。”

    周继君心头大惊,他低头看去,就见一衫白衣渐渐变成墨色的长袍,和之前穿在田承嗣身上的一般,体内道力精气也飞速流逝着。

    “唐传奇中的故事周而复始,却是主公炼制的一方小轮回。君公子对了,你如今已是田承嗣了,你的使命就是当那魏博节度使,意图攻占潞州,尔后丢失金盒,如此周而复始,扮演你的角色,哈哈哈哈”

    女子的笑声回荡在耳边,周继君心中一阵冰寒,全身僵硬几无法动弹,脑袋里却流水般掠过一段文字。

    ——

    “唐潞州节度使薛嵩家青衣红线者,善弹阮咸,又通经史,嵩召俾掌表笺,号曰内记室魏博节度使田承嗣想夺取薛嵩的领地,薛嵩听说后,日夜烦忧。红线察言观色,窥知到薛嵩的担忧,笑着请命,愿意为薛嵩分忧世有奇人君公子,白衣银发,好行侠义公子陷于田府,红线取金盒出,薛嵩大喜,派人将金盒带给田承嗣。一见金盒,田面如土色,急忙隆重招待使者,大加奖赏,求使者带信给薛嵩,再也不敢打薛嵩封地的主意田怨公子,命人鞭尸三日,尔后五马分尸,枭首高悬”

    唐传奇的故事涌入脑海,意识渐渐模糊,身体一寸寸僵硬,周继君咬紧牙关,努力运转道力精气,可陡然间却发现他竟找不到藏象和道丹,更别谈道力和先天精气了。

    “莫在挣扎了,徒费力气罢了,这唐传奇的故事是国师大人为这方轮回亲自撰写的,一旦陷入再不可能解脱出去。”

    耳边传来红线的冷笑声,原本已然模糊的意识却被“国师”两字唤醒,夜色下,周继君颤抖着身子,死死盯着红线,随后嘴角浮起一丝寒意。红线微微一怔,心头浮起不祥的预感,下一刻就见周继君猛地拔出田承嗣的腰刀,低吼一声。

    “想要破去这轮回,还有一个方法”

    刀光银亮,突兀地出现在夜色下,红线心头咯噔一下,脸上浮起惊慌之色,施展身法就向周继君扑去,可为时已晚。血花溅洒,那柄长刀反刺入周继君的胸膛,皮开肉绽,触目惊心。

    “若田承嗣死了,唐传奇的故事被颠覆,这方轮回也不攻自破了。”

    周继君冷笑一声,嘴角微翘,面色惨白,额上汗珠连连,刀尖每一深入一寸,他的意识就愈发清醒,等到刀尖刺破心脏,或许就能完全醒转,然而到那时周继君也免不了一死,却是玉石俱焚。

    “你休想”

    红线怒喝一声,手持龙文短匕飞射向周继君。

    刀尖又刺入一分,周继君的意识愈发清醒,身体也渐渐发生着变化,左臂的黑袍变成白色的袍袖,却是一半田承嗣一半周继君,在凄凉的夜色下透着几分古怪。

    弹指刹那后,红线已到近前,而那刀尖离周继君的心脏只剩半寸,猛地抬起头,周继君眸中浮起阴霾之色,左手悄然探向红线。

    “你以为我要和你同归于尽吗怎么可能。”

    冷笑一声,左手贴上红线的小腹,周继君眸中浮起一黑一白两只漩涡,张口暴喝。红线还未回过神来,就觉体内道力一股脑地倾泻而出,流向周继君的左手。红线满脸惊恐,却是发现突然间自己动弹不得,身前男子一脸迷茫之色散去,身形相貌也渐渐变回原先的模样。

    唐传奇中每个人物都缺一不可,如今田承嗣生死,新的田承嗣未出,这段周而复始的故事终于出现漏洞,再难以为续。田府颤抖摇晃,转眼后坍塌成废墟,月光不存,夜色倾散,周继君只觉身前景物陡然一变,转眼后又回到了大唐巷陌中,薛嵩府邸也在旁边,可却少了那几分特别的气息,墙上的壁画也失去了原先的光泽,片刻后碎裂,洒落一地。

    周继君心中微微恍惚,正施展着的万类臣不由得一缓,就在这时,红线陡然间长啸一声,张口吐出一柄飞剑刺中周继君的左臂,抽身而退。

    “君公子,下次可得小心了。”

    红线站在府顶上,脚踩瓦砾,满脸愠怒地盯着周继君,冷冷说道,尔后伸手招来云座就欲离去。她一身修为玄天下品,虽在周继君之上,可此时寄身无数载的轮回被破去,锐气尽丧,心中的战意荡然无存。半只脚刚踏上云座,红线就觉眼前景象陡然一变,山川瑰丽,江河奔腾,山河景致延绵千万里,宏伟壮丽如斯。心头扑通扑通直跳,红线哪敢停留,驾起云座疾速飞离,可转眼就被一股磅礴的吸力收入那方遥无尽头的山河之中。

    大雨从天降,浇灌在青灰色的巷中,周继君低咳着收回山河社稷图,衣襟潮红,胸口处鲜血不住往外涌。周继君深吸口气,盘膝而坐,先天精气从藏象生出,修复着胸口处的伤痕。吞噬了红线三成道力,体内道力已近饱和,周继君的修为也突破到法天巅峰,离那玄天境界只差一线。然而玄天境界却是要悟出独属于自己的道意法则,周继君虽行君子道意,可此时心绪烦躁,一时半会间如何能修悟出逆转天地之道的法则。约莫三柱香的功夫,伤口虽未愈合可鲜血却已经止住,周继君张口吐气,白气凝成线,悠悠荡开。

    从封神轮回中带出的两样法宝——山河社稷图与通天神火柱已被周继君当成最强后手,本打算进入皇宫后面对那高深莫测的大唐国师时用,可在那唐传奇中走了一遭,周继君蓦然发现从刚进入长安城起,自己就已陷入大唐国师的布局之中,一路走下去,玄天强者定然层出不穷,若再藏拙则会像适才那般陷入绝境身负重伤。

    伸手按住胸口的伤痕,周继君站起身来,刚抬脚,泛黄的书卷从怀中掉落。眉头微皱,周继君将书卷吸,卷指翻开,书卷第一页上的字迹模糊不清,关于红线盗金盒的故事仿佛昨日云烟,消散一空。

    “既然是唐传奇,那定不只这一个故事,像红线这般执掌小轮回的玄天强者还有几人。”

    周继君喃喃低语着,眉宇间掠过一丝暴虐之色,尔后微微一怔,就见书卷第一页随风化作齑粉,原本一片空白的第二页上浮出一行行篆

    隋朝末年有奇人,名号虬髯,时天下方乱,欲起事中原,于旅邸遇李靖、红拂,与红拂认为兄妹,因李靖得见太宗,以为“真天子”,乃遁去。悉以其家所有赠靖,以佐真主。临行云:“此后十年,当东南数千里外有异事,是吾得事之秋也。”贞观十年,南蛮入奏:“有海船千艘,甲兵十万,入扶馀国,杀其主自立。”靖知虬髯客成事,归告红拂,沥酒贺之

    “虬髯客”

    周继君目光掠过那三个字,隐隐约约间,脑中浮起一个满脸虬髯的雄壮男子。

    暴雨如珠,从四面八方席卷向周继君,周遭火光大起,周继君心中浮起疑惑,射出心念飞至天穹上空,扫视四周,周继君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就见长安城之西的两座府城前,百万铁骑大行杀戮,剑指长安,大旗上的“周”字赫然醒目。长安西南,九龙驮銮驾,繁花散落,正是半月多前周继君在来福客栈所见的那位天帝。东边海水漫过崇山峻岭,虾兵蟹将时隐时现。正南方向,一团火云降临天头,火云之后,却是修士与妖王大军对峙着

    “各方势力齐聚大唐,莫非大战到了。”

    杀伐惨烈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风云起伏,新一轮天地大战终于在这场豪雨中拉开帷幕,却是以大唐长安城为战地。

    心头扑通扑通直跳,也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周继君深吸口气,平定下心绪,心念飞窜入乌云,就见无数棋盘布局匿藏在长安城上空,正对峙观望着,谁也不肯率先落子,此时局势复杂无比,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碧华”

    心头一紧,周继君猛地扭身,目光越过巷陌市坊,遥望向耸立在长安城中央的庞大宫殿。宫殿之上,青烟袅袅,一身黑袍的男子转眼看来,堪堪迎住周继君的目光。目光相触,两人同时一怔,渐渐的,大唐国师嘴角浮起玩味之色,又冷漠,又不屑,还有几分嘲弄,他伸手拨开乌云,指向漫天棋局。棋局交错纷繁,却是以大唐皇宫为天元,杀机密布,重重叠叠,那第一个出手的人谋图皇宫者定会受到各方围攻,粉身碎骨于这长安城中。

    雨愈发大了起来,低沉的咳嗽声响起,回荡在长安城的巷陌中。鲜血染湿白衣,不复往日的翩跹消散,周继君昂首而立,直直盯着满脸悠然之色的大唐国师,猛地抽出君子剑,剑指天元。

    大唐国师,也就是通风君圣不屑地看向执剑而立的周继君,嘴角翘起,浮出一丝阴霾。皇宫高逾百丈,黑袍男子手持香炉,风雨袭来却只在周身流转,丝毫未影响袅袅升腾的青烟,然而没过多久,通天君圣面色一僵,眸中蹿出抹厉光。

    狂风暴雨中,周继君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从怀中掏出山河社稷图,内中景致美轮美奂,在一处山峰上,身着紫色短衫的女子身驮巨石,满脸凄惶。手捏印法,白光乍闪,红线踉跄着跌落在地,满脸复杂地看向周继君,脸上泪水未干。

    “公子可是息怒了,妾身再不敢了。”

    不理会红线的讨饶,周继君冷着脸看了眼大唐国师,尔后缓缓转向红线。

    “我欲战长安,却少一敌寇祭旗。”

    冰冷的声音传入耳中,红线浑身颤栗,满脸不信地看向周继君。此时长安城中各方势力对峙,谁也不欲率先动手行杀戮,若那杀机一起则再无法收回,各方云动,率先出手的那人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大雨倾盆,红线怔怔地看着身前的男子,那一抹杀意仿佛燎原的火种,顷刻生出,红线心头狂震,不再犹豫,起身就欲飞离。大火漫天,无数条火龙狰狞着面庞,转眼后就将红线淹没,肉身心神尽化作灰烬,消散在风雨中。

    通天神火柱方一出现,百多道心神纷纷探来,白衣银发的青年左手持山河社稷图,右手捧着通天神火柱,君子剑化作无数道光影飞旋于头顶,下一刻他腾身而起,长啸一声着朝皇宫飞去。

    相持了许久的平静随着第一位玄天境界的强者生死,终于被打破,风云陡变,战火从四面八方燃起,各方强者纷纷降临长安城。大周修士、仙神、妖王、东海龙族长安城中的百姓此时才觉悟,万年难遇的大变终于发生了,此时求仙拜佛也毫无用处,只得躲在家中对天祈祷,不求大唐兴盛只求全家平安。

    “小虫也敢翻身逆天,区区法天境界在这长安城中的确难有作为,封神轮回法宝出世,谁不觊觎,此时更是险而又险了。”

    西市上,陆压道人把玩着十一颗宝珠,摇头苦笑着,在他身旁骑着黑虎的男子将目光从天头的火影上收回,转望向陆压手中的宝珠,目光闪烁不定。

    “二十四颗定海珠却被你遗落下十一颗,想来是用作稳定时间乱流,可如今它们却被我所得,赵公明,你若想要就拿东西来换吧。”

    陆压轻笑一声,道,转而眉头微皱,就见虎背上的男子掐指捏算,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潮。

    “咳咳咳云霄也出来了。”

    赵公明深深地看了眼陆压,猛地调转虎头,只留下一句冷硬的话。

    “十一颗定海珠且寄在你这,若丢了,就拿你的命来换吧。”

    看着赵公明远去的背影,陆压忽而一笑。

    “这些新崛起的君圣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狂妄。为了女子不要本命法宝,那个却是连命都不要了,问世间情为何物,一个愁字难道尽。”

    苦笑着摇了摇头,陆压将定海柱放回篓框中,挑起扁担,朝着皇宫方向走去。

    皇宫中,碧华站在宫苑中,遥望向疾飞在天头的男子,发白的脸庞上浮起一丝浅笑,转眼后破碎开来,就见无数道人影朝着周继君飞去,转眼后已到近前。

    “如此法宝竟被一个法天修士得到了,合该归我。”

    人影闪现,周继君就见一个身披铠甲的大将骑着玄色天马将他拦于天头,他的装束有别大唐将领,背插两旗,书着大周二字。转眼后,又是三四名强者飞扑而来,直勾勾地盯着通天神火柱,满脸贪婪之色。冷笑一声,周继君也不多言,心念一动,八根火柱陡然变大,每一根中都飞出四十九条火龙,射向周遭的强者,火龙狰狞可怖,那些强者也不敢硬接,纷纷施展身法避开。就在这时,周继君张口收回山河社稷图和通天神火柱,猛地劈斩君子剑,虚空中出现长长的裂痕,随后跃身而入。一众强者再看去时,就见虚空已然闭合,周继君也不见了踪影。

    “还真是那个君公子,没想到拉开长安一战帷幕的人竟是他,有趣有趣。”

    一衫羽衣飘来,淡雅的女子出现在天头,气质卓然,翩跹美貌,周遭几名玄天下品的强者互视一眼,纷纷怪笑着围了上来。

    “小娘子不知身处何方势力”

    话未说完,无垢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长袖拂起,袖口闪出寸寸银光,只一合,那几名强者还未回过神来就已尸首两分。转望向厮杀乱战在四处的各方势力,无垢轻叹口气,朝着身后的女子淡漠地开口道。

    “得大唐者得东胜,我方兵马未到,如今却只能拖下去。琼宵,你随我去将那些修士门派一一清剿。”

    “是。”

    琼宵娘娘面无表情地应道,目光却隔着雨幕射向那片无尽的虚空。

    “那两样法宝虽好,可也比不上天下,琼宵,莫再打那番主意了。”

    微微犹豫,琼宵娘娘点了点头,跟着无垢向南飞去。

    穿梭在剑下世界,周遭光晕变幻,掠过一片片大洲海岛,周继君深吸口气,抽出君子剑劈斩向虚空,虚空破碎,周继君抬脚迈出,重新回到长安城中。隔着三四条街道就是皇宫,周继君抬头望去,站在宫殿上的黑袍人已不见了踪影,手持君子剑,周继君刚想招出云座,就见从街角尽头走来一个大汉,他披着紫貂大氅,虎背熊腰,满脸虬髯。

    “红线是我们中最弱的一个。”

    虬髯客看向周继君,开口说道。

    “那你莫非是第二弱的。”

    直直盯着面色淡漠的虬髯客,周继君冷笑一声道。

    “确实。”

    虬髯客似乎一点都不生气,煞有介事地点头道。

    “在唐传奇中,我暂时排名第六,所有才来找你,等杀了你,或许能升上一两位也说不定。”

    嘴角浮起古怪的笑容,虬髯客扬起双臂,哈哈大笑,周遭场景陡然变化,却是一处青衣巷。巷子内有一座大府,宾客往来不绝,府门上写着两个大杨府。周继君收回目光,再看去,那虬髯客已不见了踪影。思索片刻,周继君并不进府,驾起云座直飞上天,穿过繁华的京城,周继君来到皇宫前,此时正值上朝,文臣武将和那帝王眼见一仙人驾云而来,哪顾得上朝议,纷纷走出大殿,拜向周继君。

    “不知是何方神仙驾临我大隋。”

    那帝王客客气气地朝着周继君拱手道,满脸喜色。

    “大隋?”

    周继君眸中浮起异色,尔后朝着那帝王拱了拱手。

    “我乃上界天吾山之主,途经此处见着贵国风貌鼎盛,特来拜会陛下。”

    “哈哈哈,上仙谬赞了。”

    帝王得意地大笑,随后拉上周继君走进皇宫,刚想下令大摆筵席就被周继君止住。

    “请问陛下可曾听闻唐朝之事?”

    “唐朝?”

    那帝王微微一怔,尔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寡人从未听过这世上有什么唐朝,那史书中也未见记载。”

    闻言周继君脸上飘过一丝喜色,唐传奇中的故事都在唐朝,而此时的王朝却名号大隋,那只有一种可能,大唐王朝还未出现,却在不久之后即将建立。想要破去唐传奇的轮回只有两种方法,一是杀死轮回之主,二是将故事颠覆,那虬髯客如今不知身在何方,即便周继君找到了他,想在这方轮回中杀了他难比登天,因此想要破去这轮回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保住大隋王朝,不让大唐建立。

    周继君装模作样地掐指捏算,尔后面色微微凝重。

    “上仙何故困扰?”

    “我算得天机,却发现不日将出妖孽,祸害大隋。”

    “啊”

    那帝王脸色大变,来回踱着脚步。

    “陛下勿慌,我见大隋风貌甚为喜欢,本仙欲助陛下镇守大隋,清匡天下。”

    “上仙大恩大德,杨坚牢记在心。”

    隋文帝朝着周继君长揖倒地,随后面露疑色道。

    “却不知那个祸国妖人是谁,还请上仙明示。”

    “那两人一个叫李靖一个叫红拂女,还望陛下颁布海捕令,将他们擒杀”

    府中金银堆积如山,仆役侍女如云,面容清癯的老者大模大样地坐在躺椅上,由着一群莺莺燕燕抬着出厅,两旁还排列着许多美艳的侍女,为他薰香、打扇、捶腿及驱赶蚊蝇。厅堂前,身材魁梧的青年垂首而立,目光飘向众粉拥簇的老者身上,不由得轻叹了口气。他自幼饱读兵书,练就一身好武功,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入朝为治,安邦定国,可大司空杨素却让他无比失望,如此排场,如此待客之道岂步让天下英雄寒心,如何招贤纳士,振兴大隋。

    心意所及,李靖抬头望向杨玄,冷声道。

    “当今天下大乱,英雄竟起。明公为朝廷之重臣,却不收罗豪杰,扶济艰危,专以踞傲示天下士,实在令人不敢苟同”

    良久不见有回应,李靖心中微微忐忑,深吸口气,刚想告辞就听老者轻笑一声,缓缓道。

    “那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李靖心想自己已将此人得罪,无需再顾忌什么,于是自寻了矮墩坐下,端起美酒饮上一盅,随后侃侃而谈,从天下时势谈到治国安邦之道,见解精辟,头头是道,直听得杨素频频颔首。一席话罢了,杨素长叹一声,朝着李靖拱了拱手道。

    “公子所言甚得我意,奈何素初来西京,大小事宜皆不熟稔,公子若有大志不如暂留府内,待到日后再行商议。”

    闻言,李靖心头微微失望,他却没发现杨素身旁一手持红色拂尘的女子正瞪大双目,不断地瞟向他。

    夜幕时分,李靖于杨府秉烛而卧,心中感慨万切,想要入睡,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突然间,耳旁响起一阵轻轻的叩门声,李靖心中疑惑,随即披衣起身,点亮了灯。拉开门闩,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头戴阔边风帽,身披紫色大氅,肩背绣花布囊的年轻人,年轻人取下阔边风帽,烛灯下一番花容月貌煞是可人。

    “你是何人。”

    李靖皱眉问道。

    “妾身姓张,绰号红拂,百日在府上见过公子。”

    “为何来此。”

    夜深人静,忽有一美艳女子来寻,李靖不由得心旌摇曳,可一想到此时处境,还是稳住心意,稍稍警惕。

    “白日里妾身见着公子谈仪风生,见解不凡,可司空大人老矣,雄心壮志已去,只能空负公子的大抱负。妾身自愿跟随公子,相助公子成就将相之业。”

    红拂女笑着看向李靖,满脸诚恳,见状,李靖心头生起莫名的情愫,暗叹自己壮志雄心不得抒,四处碰壁,却只得一女子赏识,风尘之中能遇如此佳人,也算自己福分。李靖上前一步,握住红拂的柔荑刚想说什么,就听屋外传来兵戈喧哗声。

    “勿走了李靖和红拂女”

    李靖神色陡变,惊疑地看向红拂女,就见她也是一脸惊讶,显然没料到今夜之变。

    “两位勿惊,且随我来。”

    低沉浑厚的声音从一旁传出,李靖扭头看去,就见一虎背熊腰的中年人朝自己走来,他面庞开阔,眼大如斗,颔下满是虬髯,容貌奇异。

    “你是何人?”

    李靖警觉地望向中年男子,下意识地把红拂挡在身后。

    “在下虬髯客,闻悉今日之变,特来解救二位。”

    “你怎知今夜会发生变故?”

    红拂小心翼翼地看着虬髯客,聪慧的大眼睛不由得微微眨闪。

    虬髯客语塞,烛火映照在他愠怒的脸庞上,落在红拂眼中却不觉有些狰狞可怖。按照故事的发展,红拂此时已带着李靖夜奔而出,于渡口旅邸进退两难之际,遇到虬髯客,虬髯客将他们接回家中,款待丰厚,互诉衷肠尔后和红拂女结为兄妹,又因李靖好友刘文静结识李世民,虬髯客大叹其天子风度,留下倾国财富于李靖夫妇,自几出海行兵扶桑,如此方为圆满结局。可却那君公子不按常理行事,竟直接去了东都洛阳,让隋炀帝擒拿李靖夫妇,却让虬髯客再难以按照故事走向进行。

    “可恼”

    虬髯客低骂一声,目光游走在李靖和红拂女身上,也不管他们乐不乐意,挥袖卷起一阵恶风挟持着两人飞出杨府。

    “上仙为何如此喜读史书。”

    “以史为镜可明治国道理,陛下当知。”

    放下卷,周继君对坐于一旁的隋炀帝说道,抿上一口茶水,眼见隋炀帝神色彷徨,周继君轻笑着开口问道。

    “不知陛下为何忧心忡忡。”

    长叹口气,隋炀帝苦笑着朝周继君拱了拱手。

    “上仙不愧为上仙,之前和寡人所说的预言全都应现了。我命人去捕捉李靖和红拂女,果真被一妖人掳掠而去。而前不久,长白山有人谋反,自称知世郎,寡人刚平定这天下,莫非这天下又要乱起来了。”

    “陛下勿忧,有本仙在定会保你大隋无虞。若真有乱世,那定是由李靖红拂二人引起,有那妖人保着,那两人已难以擒获。陛下可将两人画像传于天下,暗中监视,若有人收纳他们,那此人定是乱隋的大寇,那时陛下再派人将其擒杀之,或由本仙亲自出马。”

    “哈哈哈,有上仙这番话,寡人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隋炀帝抚须长笑,起身朝着周继君拜别道。

    “上仙想要什么只管和宫人说,寡人还要去朝议,就不陪上仙了。”

    “陛下请便。”

    送走隋炀帝,周继君起身,走到壁上的大隋地图前,负手而观。这隋炀帝文治武功都十分了得,绝对是少有的明君,可按照故事中记载隋朝刚建没几年就亡国,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帝位所传非人。脑中浮现起来自己昨日所见的几个皇子,周继君眸中掠过一丝精光,尔后走回卧榻,点上一柱香,盘膝而坐,静静品悟起唐传奇中的轮回来。

    在红线传中,故事的发展只有几日光景,可却轮回上无数世,若非周继君开始就有所警觉,恐怕早已沦陷其中。听红线所言,唐传奇中的轮回都是那大唐国师所炼制伪轮回,他们几人为轮回之主,操纵那番轮回,故事的走向可以有小变,但不能有大变,就比如田承嗣身死,就将轮回颠覆。眉头微皱,却是周继君陡然想起了什么,之前在巷口遇到红线时候,她一身修为高达玄天,可进入那轮回故事中后,她的修为实力却陡降,和红线传故事中的寻常异人相差无几,而周继君自己也是一般,修为仿佛被轮回所压制。记忆荡开,周继君不由得想起那年七州时候的千十七,半月前大名府中的云霄,他们都是修为实力强绝之辈,可身陷轮回中,修为实力都被压制下去,最多是那番轮回中所能承受的最高境界。

    莫非这就是轮回道意之一,即便是轮回之主,在轮回中也会受到限制,修为实力不得超过轮回所能承受最高层次。换句话来说,无论是大轮回小轮回,真轮回伪轮回,在这方轮回世界的历史中,若最高只出现过通天境界的强者,那进入轮回的修炼者,无论之前修为实力多强,最多也只能保持在通天境界。

    檀香袅袅升腾,周继君脸上光晕浮现,眸中神采熠熠,却是对那轮回之道又通达了几分。

    “所谓的轮回之主不过是修为达到轮回所能承受的巅峰,因此能玩转轮回,操控历史走向,如此而已。”

    嘴角浮起缱绻的笑容,周继君喃喃道。

    上谷郡外,周继君骑着青灰色的骏马,白衣随风飘荡,若非身后簇拥着十五万兵马,看他这番模样还以为是个游山玩水的闲散公子。身侧三员小将满脸激昂之色,当先者胯下赛龙五斑驹,掌中凤翅镏金镗,正是勇贯三军的宇文成都,另一人掌中一对八棱梅花亮银锤,胯下一字没角癞麒麟驹,乃是仅次宇文成都的裴元庆,而第三人则背插十枪,骑着一匹壮硕的白马,正是身怀飞枪异术的罗成。

    “李世民所依仗的不过是天策府中的战将以及突厥骑兵,你们率领十五万大军趁着夜色突袭突厥部落,断了他的后路。”

    周继君坐于马背上,道。

    话音落下,不单宇文成都三人,就连身后的一干兵将也是面色大变,难以置信地望向那高深莫测的“上仙”。

    “宇文怎敢将上仙一人留在这里。这座小丘下便是上谷郡,郡中好歹也有近十万兵马,上仙孤身在此,只恐怕”

    宇文成都话还未说完,就被周继君笑着打断。

    “我既为神仙,那区区寻常兵将又岂会伤得了我,别说有十万,便是再来十万,我杀之也毫不费力气。”

    十一年来,周继君对这方轮回已了如指掌,其所能承受的最强修为是通天中品,天策府众将虽然武艺非凡,可论到真正的修为实力,也只在地境下品,周继君弹指杀之,唯一需要顾忌的便是那个始终未曾现身的虬髯客。周继君在大隋耗费了十一载光阴只为悟那轮回之道,时至今日,周继君自信对这方轮回的领悟和虬髯客比起来相差不了多少,两人同为通天中品,争斗起来就看谁的战技更强。

    “陛下让我执掌军国大事,兵符在此,尔等还不去?”

    周继君冷哼一声,望向宇文成都和另外两将,宇文成都三人互视一眼,心中虽仍由疑惑,可却不敢违令,转眼后,十五万大军趁着夜色,绕过山头,偷偷向北奔去。

    “历史上的李世民可是大唐太宗,一身武功卓著,可惜如今命运不济,只能落得流窜为寇的下场。也罢,我就来见识下这个被虬髯客相中的究竟是何等人物。”。.。

    龙骑剑仙第302章:无风翻飞(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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