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无风翻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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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三人这一闹,势必会打乱大周太子原先的计划,而你只要配合他们就可。你要做的”

    纸鸢飞到柳烟落肩头,附耳说着什么,渐渐的,柳烟落眼中恢复了原先的光彩,她深吸口气,眉宇间浮起淡淡的喜色。

    云荒之外,是那荒芜乱战之地,三城一杀场,五城一战地,硝烟滚滚,战火终年不止。

    周继君三人按下云头,降于一处小山包上,眼前一片开阔,寸草不生的焦土尽头隐约传来阵阵的马蹄声。

    “你们准备劫持的究竟属于哪方势力?”

    一顿疾奔,直到此时,周继君方才抽得空闲问出心中的疑惑。

    “不是你们,而是我们。”

    墨落看了眼周继君,哂笑一声道。

    “来的是大周迎亲队,当头骑着八足雷云兽的就是当今大周太子,俊杰榜上排名第三的强者,而一身修为也是了得,有人说是法天巅峰,也有人说大周太子已修炼到玄天境界,总之要比我们三人强上半筹。”

    “如此”

    事到如今已容不得周继君反尔,大周太子前来迎亲,那随从中必定是高者如云,以他们三人之力想要劫持商队恐怕难而又难,沉吟着,周继君揉了揉眉头,开口问道。

    “你们可有什么布置打算?”

    “自然有。”

    墨落轻笑一声,指向旁边面色平静的男子道。

    “一枝梅负责偷盗货物,而我以一变万震慑随行兵马,至于君兄,你战技强悍,那大周太子就交由你来应付,只要拖上半柱香时间即可。”

    “我们劫持大周车队虽然险而又险,可凭我们三人之力,只要同心协力并非没有可能。能否立足云荒,就看眼下了。”

    “立足云荒”

    “炼化法宝可不是这样的,更何况是分宝崖上的法宝。”

    体内先天轮回中,云霄莫名的一笑,随后沉声道。

    “道友凝神,待我传你炼宝之法。”

    寻常法宝若欲炼化,只需以心火锻之,尔后取心头之血将法宝和心神相系即可。然而分宝崖上的法宝命属封神轮回,又是那五位远古大军阀所炼制,想要将它们炼化,却需施展复杂的道法毁去其上法阵。云霄传于周继君的是截教六字真言,和周继君得自极墟天书上的天音诀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辅以先天精气,发出上古天音,以解法阵。

    云霄以心神传授六字真言,截教道法博大精深,一时半会周继君虽无法融会贯通可已然掌握了两三成。手捏印法,眸中闪过道道精光,周继君张口低喝,先天精气暴涌而出,每绽出一个真言,墙上的壁画就松动了一分,六字真言齐出,少顷,壁画猛地一震,从墙上脱落了下来,光华绽放,渺渺天籁凭空奏响,半空中的画卷兀自飘舞片刻随后发出低鸣声,仿佛生出翅膀一般,就欲飞逃而去。

    “好宝贝,哪里走。”

    周继君目光紧紧盯着画卷,脸色通红,他拂起袍袖,挥出道力将壁画卷。上下打量着不住挣扎的画卷,周继君嘴角微翘,张口吐出紫色的心火,瞬间紫火将画卷淹没。画卷中发出哀凄之声,仿佛女子泫然欲泣般楚楚可怜,周继君毫不理会,屏气凝神划破额心,摘取一颗心血滴落其上,转瞬后画卷的哀泣声渐小了下去,周继君分出一丝心念探入其中,将画卷和心念紧紧束缚在一起。

    眼见周继君一蹴而就,炼化了画卷,云霄嘴角含笑,眸中闪出莫名的光彩,幽幽道。

    “算是便宜你了,封神轮回中的法宝哪一个不被无数人争夺,炼化时候气机引来别的强者,又是一番激战,哪会有你这般轻松。”

    手捧画卷,周继君将君子剑收回,上下打量着其上栩栩如生的景致,强压住欣喜若狂的情绪。封神轮回中的法宝大凡都有断山裂开,席卷天地之能,机缘巧合下得到这件法宝,虽尚不知其名,可周继君已能感觉到画卷中蕴含的磅礴气势,远超法天巅峰,若非被他炼化,焉能如此轻松地捧在手中,有此法宝相助,自己的实力定能提高数筹。

    “咦,竟是它。”

    脑中传出云霄的惊叹声,周继君心头一动,开口问道。

    “莫非云霄道友知道它的名号。”

    “之前你未曾炼化时我倒没看出,这法宝竟是山河社稷图,你得到它也算是福缘深厚。”

    听得云霄微微复杂的声音,周继君把玩着画卷,嘴角微翘,心知这定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宝,思索片刻,周继君将山河社稷图收入体内,轻声问道。

    “不知这山河社稷图有何效用,与云霄道友的混元金斗比起来”

    “同为顶尖法宝,个中功效君道友日后自己慢慢体悟吧。”

    不及周继君说完,云霄开口打断道。

    “之前我欠道友两番恩情,如今你得到这山河社稷图,也算还上一恩。剩下的恩情等出了封神轮回,日后再报。”

    “道友多虑了。”

    周继君沉吟片刻,也不推辞,沉声说道。他自为炉鼎相助云霄成就轮回之道,云霄助他炼化山河社稷图已还了此恩,剩下的便是周继君带她解脱出封神轮回。云霄乃是穹天境界的绝世强者,能得她一诺,也算给日后留了个强绝无比的后手。

    迈开脚步正欲走出宫殿,周继君目光飘落到殿柱上,神情陡然一怔。

    “道友为何滞留不前。”

    云霄的声音再次响起,隐约间带着几分急切。

    “既然这壁画能是法宝,那这殿柱或许也是法宝也说不定。”

    “君道友,法宝皆有命数,无缘切莫强求,你能取得山河社稷图已是大机缘,不可再生贪念了。”

    体内先天轮回中,云霄脸色微变,故作镇定道。她修为远超周继君,心神所及,早已发现殿内八根巨柱上也和之前的壁画般透着不同寻常的气息,若非惧怕那时间乱流,定会出手将八根殿柱收取炼化。云霄匿身于周继君体内,探其心意,不由自主地对周继君生出几分忌惮,天下英才虽多,可鲜有三十岁不到就修炼到法天境界且得悟轮回之道者,如今他已炼化山河社稷图,若再得那几根化身殿柱的法宝,待到日后修炼有成,手执法宝,这天地穹宇又有几人能敌。

    “就算真有那机缘之数,可我来到分宝崖已是有缘人,这法宝命当属我。”

    周继君不理会云霄,眸放精光,手捏印法,张口吐出六字真言。

    “道友且慢,小心引来变数。”

    “哼,陆压取走这么多法宝尚未引发变数,我只取两宝又何来变数。”

    云霄还欲劝阻,六字真言尽出,八只殿柱微微摇晃,尔后华光绽放,每一根柱内,现出四十九条火龙,蜿蜒飞腾,顷刻间,聚宝殿内已成一片火海。

    “竟是通天神火柱。”

    云霄幽幽一叹,心神飞出,打量着全心全意炼化法宝的周继君,面色复杂,张了张口却没再说什么。

    不多时,通天神火柱已然炼化,和山河社稷图的祥和不同,这八根巨柱透着浓浓的暴虐气息,火光摇曳隐约间闪过血色,似在预示着什么。周继君沉下心念,打量着变小后矗立在手心的通天神火柱,心中若有所思,掐指捏算起来。

    穹宇空茫,天地如渊,无数机缘命数藏于其中,宛若蛛丝缠绕,网格密布,每牵动一条,就会波及到其余的机缘命数发生发生相应的变化,例如封神轮回中的法宝出世。拨开宛如蛛丝乱网的机缘命数,周继君向前“看”去,那未来之象混混沌沌、模糊不清,虽无法辨识,可已能见着几丝端倪。

    封神轮回中的法宝除了两样落于周继君手中外,其余大多都被那个心思诡谲难料的陆压所得,带出封神轮回,注定会流落到天地穹宇各处。穹宇大战将起,棋子纷落,棋局即开,各种变数纷至沓来,例如四大灵猴齐出,封神榜现世,都会将原本就注定惨烈无比的大战引向那难以预知的前方,如今封神轮回中的法宝也纷纷出现,历史新一页的篇章即将在燎遍天地大战火中掀开。

    目光尽头,那场惊天动地的战火熊熊燃烧着,周继君心头没来由的一寒,猛地将心念拉回,重新回到聚宝殿中,就见失去梁柱的大殿剧烈摇晃颤抖起来,下一刻崩离塌陷,整个宫殿都化作一团齑粉消散在分宝崖上。

    “封神轮回里最后的法宝也有归属了,也不知是哪个倒霉鬼帮我分担了劫数。”

    大唐长安城,西市上,行人熙熙攘攘,小贩们争相叫卖。一身华衣的男子翘着二郎腿随意地坐在藤椅上,身前放着两只担子,也是在卖货,可他的生意却做得极差无比,行人走过视若无睹,半天过去都没卖出一件。午后的阳光飘落眉梢,透着几分慵懒缱绻,片刻后却被遮挡住,货郎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斜眼望向站在面前的黑衣男子,嘴角微翘。

    “原来是大唐国师驾到,不知国师大人想买什么。”

    “我都要了。”

    “不妥不妥,我这货只单卖,每人仅可买得一样。”

    “如此我只要那盘古幡,敢问道兄价钱多少。”

    “价钱吗,待我想想有了,国师就拿大唐亡国来换吧。”

    “传我话去,准备金铢百箱,天马五十匹,千里香十坛送往太清镇”

    柳烟落望向庭院中的老树,秋风卷落叶,冷清凄凉,可却丝毫没影响到她的心情。顿了顿,嘴角浮起暖暖的笑意,柳烟落转头向侍从道。

    “把财货备好,一会我亲自送去。”

    闻言,那侍从脸上生出犹豫之色,迟疑着拱手道。

    “小姐此举万万不可,那君公子可是杀害大周太子的嫌凶,仅仅送去财货家主或许不会说什么,可大小姐亲自去见他,家主定然不悦。”

    “你错了。”

    脸上浮起玩味之色,葱白玉指游走在手中玉佩上,柳烟落意味深长地开口道。

    “此一时彼一时,他如今俨然成为云荒新贵,各方势力争相结交卖好,我此时去见他爷爷或许表面上假装不悦,作给大周看,心底定然欢喜的很。”

    侍从退下,柳烟落起身走到铜镜前,梳妆打扮,目光落到额前几缕银丝上,神色一黯。

    “即便没了大周这一桩婚事,可又能守多久。”

    呆呆地看着铜镜,耳边传来“扑棱扑棱”的响声,少顷一只白鸽扇动着翅膀,飞落她手心。收敛心绪,柳烟落从鸽腿上取下竹筒拆开,细细看向那封密函,神色复杂。

    “四年前和你一起来的女子就是大唐碧华公主呵,两日后却要嫁给那东海三太子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良久,柳烟落莫名地一叹,将密函藏入腰间,起身走出。

    太清镇上人头攒动,各方势力巨头或是亲自前来,或是命手下送来贺礼,总之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墨落忙着迎接来客,一枝梅则苦着脸登记财货,他纵横四大部洲二十余载,从来都是偷盗宝物,何曾有过像今日这般不用费力就能收到一大堆好东西。心中微微恍惚,一枝梅抬头望向殿堂一角兀自饮茶的白衣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如今我们占得太清镇和东西两府,比之前设想的好上无数倍,为何君兄却抑郁寡欢,自打从封神轮回归来你就始终愁眉不展。”

    将茶盏放在几案上,周继君看了眼忙得不亦乐乎的墨落,淡淡一笑朝向一枝梅。

    “你不觉得事情似乎有些太顺利了吗。”

    一枝梅眉头微蹙,尔后舒展开来。

    “君兄你多虑了,我们得以立足云荒虽是巧合,可也是一场机缘。机缘之数向来如此,难见端倪不明因果,却并非难以承受。”

    听得一枝梅所言,周继君微微颔首,一枝梅修炼的梅花斗数和他的君子斗数恰有几分相似,斗数道意包含星辰衍变、机缘命数,而一枝梅也算是天资超绝之辈,对斗数的领悟虽稍逊于他,可也别有一番见解。

    眉头舒展开来,周继君转望向一旁坐立不安的少年,嘴角含笑道。

    “还不知道尊姓大名。”

    “在下偃子。”

    少年期期艾艾地说道,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从封神轮回中出来后,自觉做贼心虚的偃子刚想开溜就被周继君拦住,什么也没说,只是留在身旁,墨落和一枝梅自然奇怪,而偃胆战心惊,生怕被周继君发现什么。

    “偃子”

    周继君低声咀嚼着,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陡然开口问道。

    “适才你建议,给我们新创的这番势力取名叫游侠盟,却又是为何。”

    话音落下,偃子语塞,满脸窘迫。

    “游侠盟这名字也不错,这太清镇是为根基,可我们总不见得永远留在这,说不准哪天憋得心烦意乱就会出门远游。”

    掀开门帘,满脸喜色的墨落走了进来,笑盈盈地开口道,另一边的一枝梅也点头称道。

    周继君深深看了眼偃子,刚想说什么,就觉远处传来龙啸声,不多时,一衫羽衣的女子含笑走进,面色微有复杂。

    “无垢不请自来,还望几位公子恕罪。”

    看向眼前面色平静的女子,周继君和一枝梅互视一眼,眉头同时一皱。太清镇一劫后,五大势力已去其四,剩下的大小势力也重新洗牌,底蕴深厚的隐隐崛起,根基不牢的小势力皆被吞没,而周继君等人趁势而起成为云荒新贵当属异类,云荒大小势力中,唯一没有受到波及的只有来福客栈,此时来福客栈的管事人突然驾到,隐约携着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

    “恭喜几位公子成为太清镇之主。”

    无垢淡淡一笑,朝着周继君拱了拱手,幽幽道。

    “几位公子无需多疑,无垢只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恭贺罢了。”

    “多谢了。”

    周继君也拱手对礼,沉吟片刻,开口问道。

    “如今云荒格局生变,却不知来福客栈如何自处。”

    “咯咯咯”

    无垢掩嘴而笑,上下打量着周继君,嘴角微翘道。

    “公子说笑了,客栈客栈自然只是招待往来宾客,云荒格局再怎么变和我来福客栈又有什么关系,我来福客栈只做买卖,从来不参与争斗。”

    说完,无垢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偃子,尔后合上面纱,告辞而去,只留下一阵淡雅的香风许久未散。

    “这女子,总觉得看不透。”

    待到无垢走后,墨落堆了满脸的笑容渐渐消散,目光也冷凝了下来,却让周继君微觉古怪,转而释然。如墨落一枝梅这般青年才俊,在四大部洲闯下偌大名头者,又岂会是毫无城府之辈,周继君虽和两人结成联盟,然而除了共同经历了一场劫数外,并无其他了解,墨落觉得无垢看不透,可他在周继君眼中何尝不是一个谜团。

    “好歹并肩作战了一回,罗刹不知所踪,碧华被困于大唐公中,我若想在四大部洲闯出一番基业着实需要几个盟友”

    周继君喃喃低语着,就听耳边传来冰冷的声音。

    “适才那个女子很是了得,差点发现我。”

    闻言,周继君微微一怔,尔后苦笑着,射出一道心念顺着话音传来的方向飞去。太清镇外的小山包上,眉宇淡雅的女子迎风而立,发髻高束,宽敞的道袍迎风翻飞,将曼妙的身姿隐于其中。没来由的,周继君脑中浮起一个人影,却是大名府中那个跳入火海的美妇。此生若不能相依,便以死求来生

    “道友在想什么。”

    冷艳的面庞静如止水,云霄娘娘打量着周继君的心念,黛眉之下隐约掠过一丝绯红。

    “无他,恭喜云霄道友脱困封神轮回,想必没几日娘娘的威名就会传遍穹宇天地。”

    周继君含笑道,不知为何,心绪波荡开来,宛若涟漪起伏。

    “轮回往事如梦如幻,身陷其中则再难悟大道,道友谨记。”

    云霄淡淡说道,目光从周继君心念上移开,抬头望向广漠无尽的天穹,嘴角忽地浮起一缕浅笑,宛若幽兰绽放,看得周继君微微失神。

    “我欠道友一恩,日后来报,云霄告辞。”

    彩云翩跹而上,不多时已然消失在视野中,周继君收回心念,揉了揉眉头,心绪微微复杂。

    “只一世轮回就让我如此挂记,真不知那些经历百世轮回的人如何受得了千十七,我倒开始有些佩服你了。”

    自嘲地一笑,周继君强压下心头的患得患失,目光飘落,就见门帘再次掀起,一身紧束裙袍的女子走进,看向周继君轻笑着道。

    “久违了,君公子。”

    “原来是柳小姐,足足四年多未见了。”

    柳烟落也算是熟人,周继君起身相迎,可就在这时,周继君眉头陡然皱起,却是心底深处没来由的涌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坐的女子,想到两日后碧华公主就要远嫁东海,心中没来由的一恸,眸子发红。东海虽不远,可那东海海域离大唐却有十万八千里只遥,更不论传说中的海底龙宫,公主这一去恐怕再无相见之日了。

    “婉儿别哭,我不会离开的。”

    女子幽幽的声音传来,年龄尚小的宫女陡然一怔,惊讶地张大嘴巴,尔后猛地捂住,心怀忐忑倒退而出。

    美轮美奂的宫殿中,一身华美裙纱的女子独坐铜镜前,铜镜里的容颜悄然绽放,即便消瘦了几分,可也足以倾倒世间万物众生。

    公主欲杀人,朝起坐铜镜,粉黛未倾颜,人头已落地。

    怔怔地看着铜镜中发着愣的女子,碧华的眸子渐渐冷了下来,她掏出一柄短匕割下肩头青丝,青丝散落,铜镜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少顷,镜中的场景变化开来,驸马府里,俊美的东海三太子正和手下把酒言欢。眉宇间涌出丝丝寒意,碧华手捏印法,召出一支小篆,就在这时大风从院中卷来,拂过铜镜,镜中的场景宛若冰裂般破碎开来。

    “我还以为你真愿意嫁给东海三太子。”

    “他来了么。”

    看向镜中的黑袍男子,碧华不答反问,眸中隐约浮起几分希冀。

    沉默良久,大唐国师幽幽一叹,走到碧华身前,凝视着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半晌开口道。

    “他如今已在云荒占得一方地盘,正忙着收取势力,又怎么会抽得出空闲。”

    “你骗我,他若不来你又怎么会来。”

    碧华冷笑着,死死盯着大唐国师,许多年前,她曾以为眼前的男子会是她此生唯一的依赖,然而渐渐的,碧华愈发害怕起这个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男子,每次对上他,总会觉得心头慌乱而又无比压抑,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比大唐皇朝还要庞大无数倍的笼子,将碧华紧紧困缚其中,一生一世,亦或超脱生死之外。

    “等你嫁给三太子后,自然会知道了。”

    深深看了眼碧华,眸中隐约闪过一丝不忍,却转瞬即逝,男子裹紧黑袍,大步走出幽冷的宫殿。宫殿外,雄壮的男子负手站在树下,静静地看着溪水中的游鱼,皇城恢宏、宫殿壮丽却都慑服在他身下,不怒而威,雄豪之气有意无意地流转开来,曾经脚踩四大部洲点燃穹宇天地战火的男子淡淡一笑,拂袖将周遭波荡的空气捋平,望向大唐国师,嘴角浮起玩味的笑容。

    “几世了。”

    “太多了,都快记不清了。”

    “亏你还等得下去。大战快开始了呵,覆海已经等不及先行落子,移山监守佛域,你在大唐,剩下的兄弟却不知所踪。”

    “等到大战开始他们会回来。”

    大唐国师走到平天君圣身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水中欢快嬉戏的游鱼,目光起伏不定。

    “那个陆压道人正在城内卖法宝,平天,你就不想会一会他。”

    “你已经见过他了,我再去也没甚意思。有几成胜算。”

    “三成不到。”

    嘴角浮起些许苦涩,大唐国师低声说道。

    “那我顶多也只有四成了,远古君圣中,那五大军阀只有准提露过面,孔宣自躲九天之上,这陆压道人算是第一个登场的,却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深吸口气,平天抬头望向浓云密布的天穹,掐指捏算起来,陡然间他脸色微变,诧异地看向身旁的男子,转尔笑了起来。

    “你在城中布下了杀局,想要对付谁。”

    “一个年轻人,法天上品的修为。”

    “哈哈哈”

    闻言,平天君圣仰头大笑了起来,神色古怪无比,良久他止住笑,上下打量着大唐国师,揶揄地说着。

    “灭杀一个法天修炼者也要如此大动干戈,竟将你养在轮回界中杀手都召了出来。”

    “就当是大战前热热手罢,养了他们那么久,也该出来见见血了。”

    大唐国师沉声道,冷然的目光飘向宫殿高处,青烟袅袅,从唐宫之巅燃起来,幽香倾散开来,风起云涌将青烟远荡向熙熙攘攘的长安城里。

    驾云而行,半个时辰后周继君已来到长安城前,城池雄壮高耸,青苔密布,乌云裂开逼仄的豁口,一线阳光刺破云层落到城墙上,流转开来,斑驳陆离。

    思索片刻,周继君望向城门旁,在那贴着十来幅人像,却是大唐的海捕令,上面不是恶贯满盈的大盗就是反贼逆臣,当先的那幅画中赫然是个白衣银发的男子,不是周继君又是谁。

    白衣荡开,周继君走到城门前一把将那幅人像揭下,旁边的守诚兵将纷纷看来,尔后神色大变。

    “大盗君公子在此,休放在了贼人”

    长剑飞出,银光划过天际,守城的兵将们难以置信地摸着脖颈,鲜血溢出,刹那后头颅纷纷跌落。异变突生,长安城外一片混乱,来往百姓呆若木鸡地看着暴起行凶的白衣男子,前一刻他还是翩翩君子的模样,可手起剑落,他的神色陡然一变,暴虐之色涌出,漫过城墙,顷刻间,长剑再次劈下,重重地斩向城墙。

    屹立在这片土地上数万年未倒的城墙剧烈摇晃起来,转眼后轰然坍塌,方圆数里的城墙皆化作碎石粉末,空空如也。尘埃扬起,杀意宛若燎原大火涌进长安城,无数强者纷纷被惊动,释放心神射向立在废墟上的白衣男子,惊疑不定。

    “碧华,我来了。”

    深吸口气,恶君子道意流转而出,周继君眸子赤红如火,爆喝一声手持君子剑向皇宫方向飞去。

    数万年来,即便有过被敌军深入腹地的险情,可长安城始终固若金汤,守护了一代又一代百姓的城墙一朝坍塌,却化作浓浓的阴影笼罩在长安子民心头,不知不觉间,天头的乌云又浓了几分。雷雨般的铁蹄声从皇宫方向传来,间或还夹杂着破空声,周继君手执长剑,目光冰冷,见一人杀一人,但凡拦于身前者,皆被他斩于剑下。

    雷声响起,墨色的浓云隐伏波澜,下一刻,天降暴雨,浑身是血的周继君眯起双眼看向由远而近的那几个气息强大的修士,冷笑一声,跃下云头冲进铁骑之中。战天宵出,转瞬间,近千士卒被轰碎成肉泥,血水混着雨珠游散开来,将万年古都长安城染得猩红。疾飞而来的唐神卫按下云头环视四周,上千铁骑溃败如斯,血流成河,却寻不着一具完整的尸体,将士们胆战心惊,可那一个挥剑斩千卒的男人却不见了踪影。

    长安城庞大无比,方圆二十里不止,城中巷陌环绕,市坊连绵,一处青灰色的小巷中,满身是血的男子凭空出现,却把那些往来接客的姑娘们吓了一跳。

    遥望向城中央那座高大雄伟的宫殿,周继君深吸口气,缩地成寸飞走而去。

    半柱香不到,周继君猛地止住身形,皱起眉头环视周遭,缩地成寸一步百多丈,可走了这么久周继君却陡然发现,自己还在这一方巷子里,巷陌中愈发冷清,只剩下他一人。

    不远处矗立着一座森严的府邸,突兀地出现在巷口,隐约透着几分离奇古怪,周继君也不多想,正欲驾起云头飞离此地,就在这时,府门打开,一抹火红飘出,却是个穿着红裙的冷艳女子。

    “公子欲往何处。”

    “你是何人?”

    目光凝滞在女子身上,周继君沉声问道。

    “妾身名叫红线。”

    女子淡淡地说道,尔后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卷,周继君目光所及,就见封面上写着三个大唐传奇。

    “欲出此巷,只有一条道,便是这节度使薛府,也是红线一生所在之地。不知公子敢还是不敢。”

    “有何不敢。”

    周继君冷声说道,腾身追着女子进入府邸。府邸空旷冷清,第一进的墙壁上却雕刻着一副图画,内中景致人物栩栩如生,待到周继君回过神来,身旁的女子已不见了踪影。

    “红线”

    周继君回头看去,原先的府门也随着女子一同消失,只剩下那本唐传奇。

    挥袍卷起书卷,周继君凝起眉头,翻开书页。

    唐潞州节度使薛嵩家青衣红线者,善弹阮咸,又通经史,嵩召俾掌表笺,号曰内记室。

    魏博节度使田承嗣想夺取薛嵩的领地,薛嵩听说后,日夜烦忧。红线窥得到薛嵩的担忧,笑而请命,愿为薛嵩分忧。红线梳乌蛮髻,上插金雀钗,身穿紫绣短袍,脚踏青丝轻履,胸前佩带文龙匕首,额头上用朱砂写着太乙神名,飘然而去。

    薛嵩关门,忐忑地等待。忽闻号角悲鸣,一叶承露而坠。薛嵩惊起,就见红线已回到屋内。薛嵩急忙询问,红线取出一只金盒,道:“田承嗣罪不当死,所以只取其床头上的金盒以示警戒。”

    薛嵩大喜,派人将金盒带给田承嗣。使者到的时候,正见到田承嗣合府都在搜寻金盒。使者用马棰使劲敲门求见,田承嗣立即命人带入,一见金盒,面如土色,急忙隆重招待使者,大加奖赏,求使者带信给薛嵩,他再也不敢打薛嵩封地的主意。

    薛嵩知道红线是异人,极为宠信。但红线却不愿继续留在薛府,自请离去。薛嵩知道无法挽留,就大摆筵席,为其送别。席中清客冷朝阳献歌云:“采菱歌怨木兰舟,送客魂消百尺楼。还似洛妃乘雾去,碧天无际水空流。”薛嵩不胜悲痛,红线也泣下沾襟。红线装醉离席,不知所终。

    目光游离在书卷上,周继君眉头微蹙,半晌抬首扫视四周。府邸空旷冷清,壁画上的人物活灵活现,可观之绘画却非染墨,而是一种很奇特的手法。君子采百家之长,对于绘画一道周继君也微有涉猎,虽无法如当世大家般作出美轮美奂的画卷,可对于绘画的手法还是了解通彻。薛府中的绘画非染墨非火绘,无印文阳文,却仿佛贴在墙壁上般,笔墨简单,寥寥几笔就将内中人物景致刻画得入木三分。壁画长约二十丈,前后衔接,仿佛在记叙一段故事。

    “这天地穹宇间从未出过什么节度使,墙上的壁画也古怪无比这到底是在哪儿。”

    心中微微恍惚,周继君收回目光,就听耳边传来琴箫声,悠悠扬扬,不绝于耳。

    不再多想,周继君顺着琴声向里院走去,走过第二进方见着侍女奴仆,他们穿梭在庭院中,见到周继君都是恭敬地一拜。不多时,周继君已来到内宅,就见院中宾客如云,散乱纷座,正中的高台上,几名身着丝缕的女子奏琴**,微有发福的中年男子坐于主座,捋着胡须悠然自得地赏听。

    “君公子来了。”

    也不知是谁先叫了出来,无数道目光纷纷射向周继君,有的惊叹,有的猜疑,而坐于主座的中年男子则哈哈一笑,起身迎向周继君。

    “君公子,久仰大名。”

    “阁下是?”

    周继君疑惑地看向中年男子,就见他脸上浮起古怪之色,尔后哂笑一声,挽起周继君的臂膀向内宅走去。

    “莫非红线没和公子提过?哈哈哈,不才正是薛嵩。”

    “原来是节度使大人,在下眼拙,莫怪莫怪。”

    没来由的,周继君口中蹦出这么一句话来,却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仿佛早已安排好了一般。深吸口气,周继君稳住心意,环视四周,就见府宅内金碧辉煌,陈设物件精美华丽,可做工却从未见过,下意识的,周继君心中又生出几分恍惚,就在这时,沓沓的脚步声传来,门帘掀起,身形高挑的女子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这女子正是红线,就见她头梳乌蛮髻,上插金雀钗,身穿紫绣短袍,脚踏青丝轻履,胸前佩带文龙匕首,额头上用朱砂写着太乙神名,见状,周继君陡然回过神来,她这番打扮模样正应和唐传奇中的描述。

    “夫君久候了,妾身已邀来君公子,凭我们二人之力,此行定不会失手。”

    “好,好。”

    薛嵩拊掌而笑,他看了眼红线,又转望向周继君,捋须道。

    “那田承嗣觊觎吾潞州久矣,今日杀之,以免后患。”

    “夫君不可,那田承嗣杀不得。”

    “为何?”

    “他欲夺夫君领地,失其大义,若他未有行动夫君先杀之,则夫君失大义,以此为藉口,那些节度使定会出兵潞州,到那时夫君危矣。”

    “那如何是好?”

    “红线自有良策。”

    听得两人一席话,周继君不动声色,待到随红线驾云飞出薛府方才冷声问道。

    “之前你说过出巷之路就在这薛府中,现如今又要随你去窃金盒,红线你究竟意欲何为?”

    看了眼周继君,红线面色平静,道。

    “公子勿急,等了结了这桩事,公子自可出府。”

    深深看了眼红线,周继君不再多眼,片刻后,两人驾云来到田承嗣的府邸,轻而易举地获得金盒,尔后回转潞州。

    马到功成,翌日,薛嵩大摆筵席,为两人庆功。酒过三巡,红线突然起身,朝着薛嵩作了三拜,拂袖离去。薛嵩拦而未果,兀自长叹,泪洒前襟。席中清客冷朝阳献歌云:“采菱歌怨木兰舟,送客魂消百尺楼。还似洛妃乘雾去,碧天无际水空流。”

    周继君自坐席间,时不时有人前来敬酒,酒水下肚,周继君心情渐渐烦躁起来,仿佛有什么事亟待去做,可又无法记起来。入夜时分,酒席罢了,众宾客散去,一轮皎月升上树梢,周继君对月而饮,醉意熏熏

    又一日,周继君正在庭院中散步,就见一侍女急匆匆地跑来,朝他磕头道。

    “公子,老爷有请。”

    随着那侍女走进内宅,就见薛嵩哈哈一笑,朝他走来,正在这时门帘掀开,沓沓的脚步声响起。头梳乌蛮髻,上插金雀钗,身穿紫绣短袍,脚踏青丝轻履,胸前佩带文龙匕首,额头上用朱砂写着太乙神名,来人正是红线。周继君怔怔地看着红线,心头生起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却模糊不清。少顷,薛嵩朝他拱手而拜,周继君也不多想,自随着红线飞向田承嗣处

    “一世轮回就已难辨真假,更何况是被我重新炼制的千百小轮回,生生世世,只在一个故事中轮转。我倒要看过他能撑过几个轮回。”

    溪水流深宫,宫苑凄凄凉凉,一身黑袍的大唐国师看着溪水中的画面,面色淡漠。

    “竟然是他。”

    耳边传来平天微微惊讶的声音,大唐国师眉头微皱,疑惑地看向平天。

    “你认识他”

    “当初曾被移山隔着沧海万里击杀,不料还活着,倒也有趣。”。.。

    龙骑剑仙第302章:无风翻飞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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