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院离研究院并不算远，毕竟帝国大学虽然占地不小，但也不过只有三四千亩之多，而且还是好些个校区的总和，对于医学院所在的新校区，其实也就一千余亩的架势。.
此刻，蒲贺跳在电影院演出台上，对着台下那些懵懂的空荡荡的不过只有三四百名的听众大喊大叫着：“同学们，什么学习五四精神像先烈般再度抗争反贪腐反欺骗反对黑心无耻利益集团披着大义的羊皮利用改善大众居住条件为名借房地产从百姓们手中抢夺财富什么的，现在都不重要了！看到了吗？”蒲贺将他受伤的胳膊高高举起，“这是今天下午我的收获，我差点就被人枪杀，是突击步枪。”
“你谁呀？”那些被蒲贺打扰的人有些流露出很不满意的表情，有人七嘴八舌，甚至有人说蒲贺是自己装样，装可怜，纯属犯贱之举，是来搅扰他们的正义行动。
“混蛋！”蒲贺气得对着这些懵懂的孩子大吼大叫：“我为什么要装，你们以为我是什么人？演员吗？”
“对，你就是演员。”“没错，他肯定是，看那手上的绷带……嘿，跟美国大片似的，真像。”
“混账话，我是不是演员你们中总有人知道，我是医学院生物系2801、2802班的辅导老师，虽然我从开学到现在只去过这两个班几次，但我毕竟是去过的，如果你们有谁是生物系的，想必也该见过我，我怎么是演员？我的绷带绝对是真的，要是你们不信大可以上来摸摸。”
蒲贺还想说什么，这时真的有几个年轻的小子走了上来，走到蒲贺身边。但不是摸，而是不由分说便将蒲贺架住。
“你们！”蒲贺大吃一惊，这几个人力气大得惊人，就像军人一般强壮。这时他突然看到台下远处中段观众席上郑光华那不怀好意的冷笑，明白了一切。他奋力试图挣脱那些年轻的小子，可是一切为时已晚。就在他近乎绝望的时候，突然扬声器内响起了贺梅清澈的声音：“同学们，我叫贺梅，隶属于帝国大学医学研究院地下秘密实验室系统，这位台上被秘密警察抓起来的也是。”
贺梅并不在台上，显然是无线麦克风，蒲贺四处回望寻找贺梅，可是他看不到。
那个原本看着蒲贺得意洋洋的郑光华也露出窘迫不安的表情，看着身边那面色阴沉的老者。台下那些孩子们个个都满脸疑惑。郑光华拉过身边一人低声道：“快去后台，把无线接收装置拔了！”
“同学们，”躲在暗处的贺梅继续说道，“我们来这儿是因为我们感染了一种可怕的病毒，而我们猜测这种病毒的一些抗体，可能在大礼堂的某处，本来我们想找到了就远走高飞的。但我们根本没想到你们这会儿正巧在这里演讲，我们也没办法展开搜寻。事到如今也是我们倒霉，我们没什么好抱怨的。可看到你们那年轻单纯的脸庞充满对未来的幻想的渴望模样，阿贺心中实在不忍心，所以他才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举措。同学们，阿贺不是开玩笑，这种病毒据说阿贺研究可以通过空气传染，而且感染后的死状异常可怕，全身组织到处都会溃烂，而且还会改变一部分脑神经细胞，受到感染的重度患者更会变得跟野兽一般，到处啃食同类……”
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深深的沉寂。这时，从大讲堂的中侧前位置，一名男子扭着一名女子往后走，而那女子的身影蒲贺再熟悉不过的，那张惊慌凄惶回望的凝眸更是让蒲贺的心如被刀子捅了一下般刺痛。
“放开她！混蛋，你们这些混蛋！”
可无论说什么都没用了，他的呐喊在这深深的巨大空间内不过像蚊子嗡鸣般低小。那些有些的无意的，恶毒的或者愚昧的人们唧唧喳喳，更是让他的声音淹没在这喧嚣的世间。
那位身着常服显得再朴素不过的老者向郑光华看了眼，郑光华会意，点头哈腰。他紧走几步，冲上台，拿起麦克风：“哈哈，同学们，这的确是一场表演，这位是行为艺术爱好者，一心想出名来着。”
“表演，行为艺术，出名？我说嘛，在现在这个和谐的世道里怎么会有枪啊刀的，还病毒哩，你怎么不说生化危机木乃伊归来加怪物狗史酷比啊。”“真是表演哪！”“那他们到底干嘛呢？”
一群人唧唧喳喳。
蒲贺什么都不说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毕竟他人微言轻，即便对的，信他的有几个呢。只能哽咽，含着满眶的泪水，默默的在这些人推搡下离开这既是电影院又是大礼堂的巨大建筑。郑光华远远走到蒲贺前面足足十几米远。直到走出大礼堂稍远，才捂着鼻子走到蒲贺身边。
“胆子不小啊？能从实验室脱身，呵呵，看来那两个女人也真是够没用的。”“废话少说，想杀就杀。”“哦，脾气还不小？哼，我对你这路傻瓜一点兴趣都没有，要不是为了那批抗体……”
郑光华顿了顿，又复冷冷道：“你情人说抗体是藏在大礼堂里？”
蒲贺沉默着。
“看来是了，哼哼，真是蠢东西，等到他们散场后自己想法偷偷进去找不就是了，干嘛非要冲上台示警。你以为示警就有用么？”郑光华终于撕裂他那一贯的官僚作风和悦嘴脸，冷笑着道，“结果白白搭上自己罢了。”
“搭上自己，是的，我是搭上自己了。可是我不后悔。”“哦，为什么？难道还是你那套所谓的人性论调？”“是！”“哼，蠢东西。”
郑光华扭头向架住蒲贺的两个人道：“将他叉到树林子里解决掉。”
“你们会下地狱的，一定会！”蒲贺大声咒骂着，脸上毫无惧色。可就在众人将蒲贺架出二三十步后，郑光华又追了上来：“先等下，将军要见他。”
蒲贺就这样又被架了回来。他终于看到了贺梅，一名壮得离谱的男人像牵狗一般牵着一条粗铁链，而铁链的一段连在贺梅腰际一条粗皮带上，双手已经被反绑锁死了，嘴上还贴着一条结实的封箱带，样子看上去屈辱而又可悲。
“梅……”蒲贺哽咽着，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对视着，眼中都含着泪水。
郑光华轻咳了声，打断蒲贺与贺梅这对难中男女的感情恣意放纵。
“这位是将军阁下。”
那是个老头，至少六七十模样，这是借助昏暗的路灯照明下，蒲贺唯一能看得出来的。
“将军？哼，向自己同胞挥舞屠刀的，还有什么资格自称将军？”蒲贺不屑一顾。
“放肆！”郑光华很害怕，他生怕身边这个老者生气，因为他知道这个老者杀人从来不眨眼，可是这次很奇怪，老者竟然就这样足足沉默了几十秒。直到连郑光华都被这种死般沉寂压得快喘不过起来时老者才低声道：“没错，我不是将军，也不配做将军。可是，我这样做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杀人就是杀人，杀人能有什么苦衷？何况还是对同胞痛下杀手？你的行止比当年的731石井更是下贱无耻……”
“够了！你不要胡说八道！”郑光华打断蒲贺的话，然后向老者赔笑脸。
老者抬起手阻止郑光华的献媚。然后缓慢的走到蒲贺身边，凝视着蒲贺：““你说的对，我也知道我做的事儿，注定会在历史上留下什么名声。”
“将军！”郑光华惊叫。
老者抬起手，阻止郑光华说下去，继续低声道，“我知道我日后一定是骂名滚滚，但有些事情，我不做，还是有人必须做的。”
“混蛋的借口！”蒲贺只骂了一句便什么都不说了，他也不想说，仿佛连看那老者一眼都觉得这种恶心至极的感触。老者微微轻叹了口气，老者早该知道，他们原本便是两条道上的生物。本就该老死不相往来的。
“我不想杀你。”老者说。
“我却想杀你！”蒲贺出言顶撞，他无视四周那些押解他的人的冷哼怒目，反正对他而言，即便不被枪杀，因那身上的病毒也已然是生机全无的。
老者依然毫不在乎：“像你这样的帝国人，要是能在审判之日后能多幸存几个该多好呢？”
“将军！”郑光华惊叫。
“没事儿，”老者抬手阻止，“他不想跟我们这些人一样苟活下去的。”
“苟活，哈，好个苟活。亏你也知道自己跟狗一样活着。”蒲贺狂笑着大骂，“你杀害无数的同胞，难道你以后晚上还能睡得安寝睡得心安理得？难道你还有脸在某个没出息只知道苟活的所谓绝色美女身上耸动发泄吗？”
老者沉默了片刻：“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都没用了。”
“哼！”“你还有什么话想跟你的妻子说么？”“我们还没有登记。”“这样啊……那好，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跟她说好了，我给你五分钟。”
“将军！”郑光华惊呼，老者理都没理他。这时，那位叫小陈的女子和叫伊藤的倭女也都跑了过来，她们在发现蒲贺的身影后已然明白了一切，两人都向老者赔罪，老者也没责怪，只是让她们负责收尾。几分钟后，蒲贺与贺梅两人且笑且歌，在两个女人押解下走向学院内一处荒废的烂尾楼所在地。当他们走入大楼的底座，走入那空荡荡的破烂大厅后不久，歌声戛然而止。
“我真不想杀他们。”老者的声音中充满了惆怅。
“将军！”
“我是说真的。”老者凝视着身边的郑光华，“跟你这种油腔滑调只知道满嘴的官腔和玩手腕的和我这种除了杀戮还是杀戮的铁血军人比起来，我更想让心灵还算干净的他们多活下些人。”
“将军，为什么？”郑光华带着哭声道，“属下对您可是忠心耿耿哪！”
“忠心耿耿？呵，对同胞痛下杀手，还谈得上什么忠心耿耿？”老者淡淡说了句。
“不，我知道将军您的苦心，人类大肆滥用抗生素和各种药物、逃避自然优胜劣汰法则，也导致我们的种族对任何细菌的抵抗力越来越差，更重要的是人口极度攀升，长期没有任何衰减措施，地球早已不堪重负，如果我们不痛下杀手，六二年的可怕浩劫将再度上演，而且这次是永无休止，人民会先易子而食，然后相互杀戮，甚至比第三次世界大……”
“够了，”老者微微提高声音，“你不用为我说好话，我干的什么勾当我自己知道。”
“将军！”
“小郑啊，一个民族如果只剩下阿谀奉承和利欲熏心冷酷无情，那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哪。”老者叹了口气，望着烂尾楼方向又回身凝望远处的大礼堂，“他们虽然幼稚、不自量力，但灵魂还算是干净的，而只有灵魂干净的人才有资格和可能真心实意在审判之日后为我们的民族在未来动乱不休的世界谋求生存空间。”
“将军……”
“好了，你联系下他们，建议他们将进化论计划提前到明天，实在不行帝国区可以稍稍提前半天，你一定要提醒他们别耍花样。我们自愿消减人口大幅减少碳排放，但可不是让他们肆无忌惮乘机将我们灭族。我族的生存空间不可侵夺，否则我二炮几百枚战略核武器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明白。”
老者什么都没再说，大踏步离去。
在蒲贺与贺梅死后的当天，也就是不多久的深夜，随着学院那些参加集会的孩子们返回各自宿舍，学校里便开始有各种各样奇怪的流言喧嚣着，许多学生出于恐惧开始离开学校。
到第二天，美洲、亚洲、非洲等各处均爆发了大规模的奇怪疫情，所有被感染的病人都开始呕吐和脾脏充血。这种病毒据说也是由飞禽所携带，被新闻机构宣传为Sars，但这些病人的反应状况更为可怕——他们出现了类似狂犬病般的强烈攻击性，在街头肆无忌惮的撕咬啃食那些过路的可怜行人。然后这些行人无一例外的出现了发烧和充血症状，不久在丧失理智后，他们也加入到这场近乎疯狂的嗜血盛宴。人数越发激增，从几万到几十万。各国不得不出动军队和生化部队镇压隔离。同时，超过五十万份的抗毒血清在Sars型病毒进一步蔓延前的被空运到帝国的各地，运送到那些早已被恐惧所支配的百姓们手中，人人争先恐后排队到流动接种站接种这种据说每只都价值几万但却免费为平民接种，与奢侈品无二的疫苗。这种行动并非只限于帝国，在美国，在西班牙，在意大利，比利时……这一幕幕的事件在反复上演着。
蒲贺死后的第九天，全球接种疫苗的人口便超过三百五十万。然而在三天后，整个互联网上便到处流传着关于这种疫苗的可怕传说。
据说这些疫苗其实并没有做过去毒化处理，就是病毒本身，仅仅是稍稍做了延迟爆发的一些小小手段，一些最先接种的地方已经出现了大规模的爆发症状，景象惨不忍睹，而且据说这还只是个开始，随着这种恐怖病毒的弥漫，更多的远远比Sars还要恐怖，威力还要迅猛十倍、杀伤速度还要快百倍的诸如高致命性炭疽、伤寒、疟疾等等也蜂拥涌现加入这场可怕盛宴，仿佛是生怕人类不死绝般畅快杀戮着。一些自诩为人类的救星的团体开始大肆呼吁各国的百姓们一定不要接种这种可怕的东西。但无济于事——在净网先锋等等一系列过滤软件帮助下，在被那些已然被极端组织控制了的各国家政府暴力机关强制监督的各大搜索引擎刻意隐瞒下……这些帖子本身很快便被删除，接种人数继续攀升。
蒲贺死后的第十五天，全球接种人数突破五百五十万。第十六天五百七十万，第十七天六百万，第十八天六百三十万，第十九天……
第十九天。
李铭挽胆颤心惊的躲在他的办公室内，手里拽着一只装满氰化物液体注射器。门外是沉重的呼吸声、厮打声、啃咬声，略显破碎的玻璃窗上满是暗红的血渍。
“混蛋，混蛋，混蛋！”他低声诅咒着，想哭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郑光华同意了让他媳妇和媳妇的小姑子离开，但却以直升机载重有限强行将他留下，让他跟一批留在帝国大学内的军人和数量更多的技术官僚们坚守，等待下一波飞机到来。
可在军队撤离帝国这座已然变**间炼狱的城市之后，军人们都快彻底死绝了也压根没有任何直升机前来。李铭挽只能和那些技术官僚们像鸟兽一般四散逃命，各顾各的。
“可恶，可恶，可恶！”
李铭挽心中满是懊悔，懊悔自己为什么要听信儿子的话多管闲事，也懊悔自己为什么来这个狗屁地方当官，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
“我这是犯贱哪！”他低声哭泣着，“我早就捞够了本，早就不该贪心，而该移民米国给米国当顺民，哪怕学墨西哥花匠、保姆伺候米国大爷也好啊。”
他哭丧着脸坚持将那只充满无色无味液体的注射器放到自己静脉处，可是却怎么都没有勇气按下去，只能低声哭泣着，仿佛还期盼着奇迹。期盼着那已经没有任何希望的直升机轰鸣声。
他早已忘了那每年三十几万的基本收入和每年超过百万的额外津贴补助、那些数量更是多不可胜数的大型企业公关贿赂、收买和以演讲费为名的公然捐赠，那在初高中同学联谊会时的趾高气扬，在那些坠入凡尘的那些曾经他仰慕过但却青睐那些成为城市苦力的肌肉男却对像他这般的单薄眼睛兄不屑一顾的曾经的校花们面前摆阔那种畅快感、成就感，那些在天上人间**美女、头牌们面前一掷千金时的豪奢和爽快感，那压倒这些**娇艳绝伦年轻**、将浑浊精华注入某个穷小子们想都不敢想舒爽之地时的征服感。
“乒！”
清脆的玻璃破碎声，那原本沾染了大量凝结血液的门窗终于承受不了那些恐怖的撞击。一名身着帝国大学校服的残损身躯像折叠的阳伞般被顶入办公室。女性，还能看到那残存的胸部性征，可那张曾经精心雕琢、用无数化妆品保养修饰的美丽脸庞已满是半腐烂的沟壑，就像那只曾经在三公分半厚实玻璃下妄想逃离的小白鼠般可怖。恐怖的是她的身躯已经齐腰折断，而她的上半身却还在**，那双早已变得鲜红的眼更是望着李铭挽，被利爪撕开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那张满是鲜红的牙齿的嘴唇，仿佛是在向李铭挽展露一记蒙式神秘微笑，却向李铭挽挥舞着那早已露出白骨的手爪。但最恐怖是李铭挽听到门外那许多生物啃食的声音，那些鲜红的血液顺着门缝慢慢蔓延流淌着，进入办公室。而门也在战栗中摇晃着。李铭挽捂着自己的嘴巴，强迫自己不要喊出声来。他就这样看着那个被感染的女人就这样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看着自己，门外啃食声不止，足足十几秒钟之久。而后那个已经不能算人的女人终于因失血过多身体机能彻底崩溃，眼睛终于慢慢合上，不久……
“嘭！”
沉重的身躯坠地，只剩下半截，那齐腰以下全部消失不见，只有一条没被啃食的肠子顺着那残损的身躯一直挂在门上，可怕的咆哮声像洞穿云霄的长箭，门剧烈的摇晃着，一只全身早已没了皮毛血迹斑斑的老鼠顺着那条绵延的肠子从门外钻了进来，冲着李铭挽张望着，小小的猩红色眼眸就像两颗明亮的红宝石般刺眼，裂开那张小小的满是鲜红血肉残渣的小小嘴巴。
（完）
电影院离研究院并不算远，毕竟帝国大学虽然占地不小，但也不过只有三四千亩之多，而且还是好些个校区的总和，对于医学院所在的新校区，其实也就一千余亩的架势。
此刻，蒲贺跳在电影院演出台上，对着台下那些懵懂的空荡荡的不过只有三四百名的听众大喊大叫着：“同学们，什么学习五四精神像先烈般再度抗争反贪腐反欺骗反对黑心无耻利益集团披着大义的羊皮利用改善大众居住条件为名借房地产从百姓们手中抢夺财富什么的，现在都不重要了！看到了吗？”蒲贺将他受伤的胳膊高高举起，“这是今天下午我的收获，我差点就被人枪杀，是突击步枪。”
“你谁呀？”那些被蒲贺打扰的人有些流露出很不满意的表情，有人七嘴八舌，甚至有人说蒲贺是自己装样，装可怜，纯属犯贱之举，是来搅扰他们的正义行动。
“混蛋！”蒲贺气得对着这些懵懂的孩子大吼大叫：“我为什么要装，你们以为我是什么人？演员吗？”
“对，你就是演员。”“没错，他肯定是，看那手上的绷带……嘿，跟美国大片似的，真像。”
“混账话，我是不是演员你们中总有人知道，我是医学院生物系2801、2802班的辅导老师，虽然我从开学到现在只去过这两个班几次，但我毕竟是去过的，如果你们有谁是生物系的，想必也该见过我，我怎么是演员？我的绷带绝对是真的，要是你们不信大可以上来摸摸。”
蒲贺还想说什么，这时真的有几个年轻的小子走了上来，走到蒲贺身边。但不是摸，而是不由分说便将蒲贺架住。
“你们！”蒲贺大吃一惊，这几个人力气大得惊人，就像军人一般强壮。这时他突然看到台下远处中段观众席上郑光华那不怀好意的冷笑，明白了一切。他奋力试图挣脱那些年轻的小子，可是一切为时已晚。就在他近乎绝望的时候，突然扬声器内响起了贺梅清澈的声音：“同学们，我叫贺梅，隶属于帝国大学医学研究院地下秘密实验室系统，这位台上被秘密警察抓起来的也是。”
贺梅并不在台上，显然是无线麦克风，蒲贺四处回望寻找贺梅，可是他看不到。
那个原本看着蒲贺得意洋洋的郑光华也露出窘迫不安的表情，看着身边那面色阴沉的老者。台下那些孩子们个个都满脸疑惑。郑光华拉过身边一人低声道：“快去后台，把无线接收装置拔了！”
“同学们，”躲在暗处的贺梅继续说道，“我们来这儿是因为我们感染了一种可怕的病毒，而我们猜测这种病毒的一些抗体，可能在大礼堂的某处，本来我们想找到了就远走高飞的。但我们根本没想到你们这会儿正巧在这里演讲，我们也没办法展开搜寻。事到如今也是我们倒霉，我们没什么好抱怨的。可看到你们那年轻单纯的脸庞充满对未来的幻想的渴望模样，阿贺心中实在不忍心，所以他才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举措。同学们，阿贺不是开玩笑，这种病毒据说阿贺研究可以通过空气传染，而且感染后的死状异常可怕，全身组织到处都会溃烂，而且还会改变一部分脑神经细胞，受到感染的重度患者更会变得跟野兽一般，到处啃食同类……”
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深深的沉寂。这时，从大讲堂的中侧前位置，一名男子扭着一名女子往后走，而那女子的身影蒲贺再熟悉不过的，那张惊慌凄惶回望的凝眸更是让蒲贺的心如被刀子捅了一下般刺痛。
“放开她！混蛋，你们这些混蛋！”
可无论说什么都没用了，他的呐喊在这深深的巨大空间内不过像蚊子嗡鸣般低小。那些有些的无意的，恶毒的或者愚昧的人们唧唧喳喳，更是让他的声音淹没在这喧嚣的世间。
那位身着常服显得再朴素不过的老者向郑光华看了眼，郑光华会意，点头哈腰。他紧走几步，冲上台，拿起麦克风：“哈哈，同学们，这的确是一场表演，这位是行为艺术爱好者，一心想出名来着。”
“表演，行为艺术，出名？我说嘛，在现在这个和谐的世道里怎么会有枪啊刀的，还病毒哩，你怎么不说生化危机木乃伊归来加怪物狗史酷比啊。”“真是表演哪！”“那他们到底干嘛呢？”
一群人唧唧喳喳。
蒲贺什么都不说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毕竟他人微言轻，即便对的，信他的有几个呢。只能哽咽，含着满眶的泪水，默默的在这些人推搡下离开这既是电影院又是大礼堂的巨大建筑。郑光华远远走到蒲贺前面足足十几米远。直到走出大礼堂稍远，才捂着鼻子走到蒲贺身边。
“胆子不小啊？能从实验室脱身，呵呵，看来那两个女人也真是够没用的。”“废话少说，想杀就杀。”“哦，脾气还不小？哼，我对你这路傻瓜一点兴趣都没有，要不是为了那批抗体……”
郑光华顿了顿，又复冷冷道：“你情人说抗体是藏在大礼堂里？”
蒲贺沉默着。
“看来是了，哼哼，真是蠢东西，等到他们散场后自己想法偷偷进去找不就是了，干嘛非要冲上台示警。你以为示警就有用么？”郑光华终于撕裂他那一贯的官僚作风和悦嘴脸，冷笑着道，“结果白白搭上自己罢了。”
“搭上自己，是的，我是搭上自己了。可是我不后悔。”“哦，为什么？难道还是你那套所谓的人性论调？”“是！”“哼，蠢东西。”
郑光华扭头向架住蒲贺的两个人道：“将他叉到树林子里解决掉。”
“你们会下地狱的，一定会！”蒲贺大声咒骂着，脸上毫无惧色。可就在众人将蒲贺架出二三十步后，郑光华又追了上来：“先等下，将军要见他。”
蒲贺就这样又被架了回来。他终于看到了贺梅，一名壮得离谱的男人像牵狗一般牵着一条粗铁链，而铁链的一段连在贺梅腰际一条粗皮带上，双手已经被反绑锁死了，嘴上还贴着一条结实的封箱带，样子看上去屈辱而又可悲。
“梅……”蒲贺哽咽着，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对视着，眼中都含着泪水。
郑光华轻咳了声，打断蒲贺与贺梅这对难中男女的感情恣意放纵。
“这位是将军阁下。”
那是个老头，至少六七十模样，这是借助昏暗的路灯照明下，蒲贺唯一能看得出来的。
“将军？哼，向自己同胞挥舞屠刀的，还有什么资格自称将军？”蒲贺不屑一顾。
“放肆！”郑光华很害怕，他生怕身边这个老者生气，因为他知道这个老者杀人从来不眨眼，可是这次很奇怪，老者竟然就这样足足沉默了几十秒。直到连郑光华都被这种死般沉寂压得快喘不过起来时老者才低声道：“没错，我不是将军，也不配做将军。可是，我这样做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杀人就是杀人，杀人能有什么苦衷？何况还是对同胞痛下杀手？你的行止比当年的731石井更是下贱无耻……”
“够了！你不要胡说八道！”郑光华打断蒲贺的话，然后向老者赔笑脸。
老者抬起手阻止郑光华的献媚。然后缓慢的走到蒲贺身边，凝视着蒲贺：““你说的对，我也知道我做的事儿，注定会在历史上留下什么名声。”
“将军！”郑光华惊叫。
老者抬起手，阻止郑光华说下去，继续低声道，“我知道我日后一定是骂名滚滚，但有些事情，我不做，还是有人必须做的。”
“混蛋的借口！”蒲贺只骂了一句便什么都不说了，他也不想说，仿佛连看那老者一眼都觉得这种恶心至极的感触。老者微微轻叹了口气，老者早该知道，他们原本便是两条道上的生物。本就该老死不相往来的。
“我不想杀你。”老者说。
“我却想杀你！”蒲贺出言顶撞，他无视四周那些押解他的人的冷哼怒目，反正对他而言，即便不被枪杀，因那身上的病毒也已然是生机全无的。
老者依然毫不在乎：“像你这样的帝国人，要是能在审判之日后能多幸存几个该多好呢？”
“将军！”郑光华惊叫。
“没事儿，”老者抬手阻止，“他不想跟我们这些人一样苟活下去的。”
“苟活，哈，好个苟活。亏你也知道自己跟狗一样活着。”蒲贺狂笑着大骂，“你杀害无数的同胞，难道你以后晚上还能睡得安寝睡得心安理得？难道你还有脸在某个没出息只知道苟活的所谓绝色美女身上耸动发泄吗？”
老者沉默了片刻：“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都没用了。”
“哼！”“你还有什么话想跟你的妻子说么？”“我们还没有登记。”“这样啊……那好，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跟她说好了，我给你五分钟。”
“将军！”郑光华惊呼，老者理都没理他。这时，那位叫小陈的女子和叫伊藤的倭女也都跑了过来，她们在发现蒲贺的身影后已然明白了一切，两人都向老者赔罪，老者也没责怪，只是让她们负责收尾。几分钟后，蒲贺与贺梅两人且笑且歌，在两个女人押解下走向学院内一处荒废的烂尾楼所在地。当他们走入大楼的底座，走入那空荡荡的破烂大厅后不久，歌声戛然而止。
“我真不想杀他们。”老者的声音中充满了惆怅。
“将军！”
“我是说真的。”老者凝视着身边的郑光华，“跟你这种油腔滑调只知道满嘴的官腔和玩手腕的和我这种除了杀戮还是杀戮的铁血军人比起来，我更想让心灵还算干净的他们多活下些人。”
“将军，为什么？”郑光华带着哭声道，“属下对您可是忠心耿耿哪！”
“忠心耿耿？呵，对同胞痛下杀手，还谈得上什么忠心耿耿？”老者淡淡说了句。
“不，我知道将军您的苦心，人类大肆滥用抗生素和各种药物、逃避自然优胜劣汰法则，也导致我们的种族对任何细菌的抵抗力越来越差，更重要的是人口极度攀升，长期没有任何衰减措施，地球早已不堪重负，如果我们不痛下杀手，六二年的可怕浩劫将再度上演，而且这次是永无休止，人民会先易子而食，然后相互杀戮，甚至比第三次世界大……”
“够了，”老者微微提高声音，“你不用为我说好话，我干的什么勾当我自己知道。”
“将军！”
“小郑啊，一个民族如果只剩下阿谀奉承和利欲熏心冷酷无情，那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哪。”老者叹了口气，望着烂尾楼方向又回身凝望远处的大礼堂，“他们虽然幼稚、不自量力，但灵魂还算是干净的，而只有灵魂干净的人才有资格和可能真心实意在审判之日后为我们的民族在未来动乱不休的世界谋求生存空间。”
“将军……”
“好了，你联系下他们，建议他们将进化论计划提前到明天，实在不行帝国区可以稍稍提前半天，你一定要提醒他们别耍花样。我们自愿消减人口大幅减少碳排放，但可不是让他们肆无忌惮乘机将我们灭族。我族的生存空间不可侵夺，否则我二炮几百枚战略核武器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明白。”
老者什么都没再说，大踏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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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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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蒲贺与贺梅死后的当天，也就是不多久的深夜，随着学院那些参加集会的孩子们返回各自宿舍，学校里便开始有各种各样奇怪的流言喧嚣着，许多学生出于恐惧开始离开学校。
到第二天，美洲、亚洲、非洲等各处均爆发了大规模的奇怪疫情，所有被感染的病人都开始呕吐和脾脏充血。这种病毒据说也是由飞禽所携带，被新闻机构宣传为Sars，但这些病人的反应状况更为可怕——他们出现了类似狂犬病般的强烈攻击性，在街头肆无忌惮的撕咬啃食那些过路的可怜行人。然后这些行人无一例外的出现了发烧和充血症状，不久在丧失理智后，他们也加入到这场近乎疯狂的嗜血盛宴。人数越发激增，从几万到几十万。各国不得不出动军队和生化部队镇压隔离。同时，超过五十万份的抗毒血清在Sars型病毒进一步蔓延前的被空运到帝国的各地，运送到那些早已被恐惧所支配的百姓们手中，人人争先恐后排队到流动接种站接种这种据说每只都价值几万但却免费为平民接种，与奢侈品无二的疫苗。这种行动并非只限于帝国，在美国，在西班牙，在意大利，比利时……这一幕幕的事件在反复上演着。
蒲贺死后的第九天，全球接种疫苗的人口便超过三百五十万。然而在三天后，整个互联网上便到处流传着关于这种疫苗的可怕传说。
据说这些疫苗其实并没有做过去毒化处理，就是病毒本身，仅仅是稍稍做了延迟爆发的一些小小手段，一些最先接种的地方已经出现了大规模的爆发症状，景象惨不忍睹，而且据说这还只是个开始，随着这种恐怖病毒的弥漫，更多的远远比Sars还要恐怖，威力还要迅猛十倍、杀伤速度还要快百倍的诸如高致命性炭疽、伤寒、疟疾等等也蜂拥涌现加入这场可怕盛宴，仿佛是生怕人类不死绝般畅快杀戮着。一些自诩为人类的救星的团体开始大肆呼吁各国的百姓们一定不要接种这种可怕的东西。但无济于事——在净网先锋等等一系列过滤软件帮助下，在被那些已然被极端组织控制了的各国家政府暴力机关强制监督的各大搜索引擎刻意隐瞒下……这些帖子本身很快便被删除，接种人数继续攀升。
蒲贺死后的第十五天，全球接种人数突破五百五十万。第十六天五百七十万，第十七天六百万，第十八天六百三十万，第十九天……
第十九天。
李铭挽胆颤心惊的躲在他的办公室内，手里拽着一只装满氰化物液体注射器。门外是沉重的呼吸声、厮打声、啃咬声，略显破碎的玻璃窗上满是暗红的血渍。
“混蛋，混蛋，混蛋！”他低声诅咒着，想哭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郑光华同意了让他媳妇和媳妇的小姑子离开，但却以直升机载重有限强行将他留下，让他跟一批留在帝国大学内的军人和数量更多的技术官僚们坚守，等待下一波飞机到来。
可在军队撤离帝国这座已然变**间炼狱的城市之后，军人们都快彻底死绝了也压根没有任何直升机前来。李铭挽只能和那些技术官僚们像鸟兽一般四散逃命，各顾各的。
“可恶，可恶，可恶！”
李铭挽心中满是懊悔，懊悔自己为什么要听信儿子的话多管闲事，也懊悔自己为什么来这个狗屁地方当官，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
“我这是犯贱哪！”他低声哭泣着，“我早就捞够了本，早就不该贪心，而该移民米国给米国当顺民，哪怕学墨西哥花匠、保姆伺候米国大爷也好啊。”
他哭丧着脸坚持将那只充满无色无味液体的注射器放到自己静脉处，可是却怎么都没有勇气按下去，只能低声哭泣着，仿佛还期盼着奇迹。期盼着那已经没有任何希望的直升机轰鸣声。
他早已忘了那每年三十几万的基本收入和每年超过百万的额外津贴补助、那些数量更是多不可胜数的大型企业公关贿赂、收买和以演讲费为名的公然捐赠，那在初高中同学联谊会时的趾高气扬，在那些坠入凡尘的那些曾经他仰慕过但却青睐那些成为城市苦力的肌肉男却对像他这般的单薄眼睛兄不屑一顾的曾经的校花们面前摆阔那种畅快感、成就感，那些在天上人间**美女、头牌们面前一掷千金时的豪奢和爽快感，那压倒这些**娇艳绝伦年轻**、将浑浊精华注入某个穷小子们想都不敢想舒爽之地时的征服感。
“乒！”
清脆的玻璃破碎声，那原本沾染了大量凝结血液的门窗终于承受不了那些恐怖的撞击。一名身着帝国大学校服的残损身躯像折叠的阳伞般被顶入办公室。女性，还能看到那残存的胸部性征，可那张曾经精心雕琢、用无数化妆品保养修饰的美丽脸庞已满是半腐烂的沟壑，就像那只曾经在三公分半厚实玻璃下妄想逃离的小白鼠般可怖。恐怖的是她的身躯已经齐腰折断，而她的上半身却还在**，那双早已变得鲜红的眼更是望着李铭挽，被利爪撕开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那张满是鲜红的牙齿的嘴唇，仿佛是在向李铭挽展露一记蒙式神秘微笑，却向李铭挽挥舞着那早已露出白骨的手爪。但最恐怖是李铭挽听到门外那许多生物啃食的声音，那些鲜红的血液顺着门缝慢慢蔓延流淌着，进入办公室。而门也在战栗中摇晃着。李铭挽捂着自己的嘴巴，强迫自己不要喊出声来。他就这样看着那个被感染的女人就这样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看着自己，门外啃食声不止，足足十几秒钟之久。而后那个已经不能算人的女人终于因失血过多身体机能彻底崩溃，眼睛终于慢慢合上，不久……
“嘭！”
沉重的身躯坠地，只剩下半截，那齐腰以下全部消失不见，只有一条没被啃食的肠子顺着那残损的身躯一直挂在门上，可怕的咆哮声像洞穿云霄的长箭，门剧烈的摇晃着，一只全身早已没了皮毛血迹斑斑的老鼠顺着那条绵延的肠子从门外钻了进来，冲着李铭挽张望着，小小的猩红色眼眸就像两颗明亮的红宝石般刺眼，裂开那张小小的满是鲜红血肉残渣的小小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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