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焦玉眼中看到犹豫,李睿祥并不感到奇怪。因为别说焦玉,李睿祥第一次知道珍宝阁竟如此支援盂州城建设时同样很惊奇。
可惊奇归惊奇,李睿祥却并不认为这是对历任盂州知州贪心的考验。因为他们即便不向珍宝阁伸手,盂州城内照样还有他们可以搜刮的钱财,而珍宝阁的做法则直接为他们提供了政绩上的来源。
政绩重要吗?
虽然说千里为官只为财,但没有政绩,哪来在官位上的上进。特别是已经坐到知州位置上的地方高官,谁又没有足够觉悟。
看不清这点的官员,哪可能有机会成为盂州知州。
所以通过与珍宝阁的合作,每个从盂州知州位置上退下来的官员联系都相当紧密,这也是让李睿祥份外满意的地方。
不过,李睿祥却比其他盂州知州拥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他在任内居然遇到了珍宝阁主人的更替,而且还是非常稀罕的不依血脉、完全依靠赠与方式的更替。这就证明珍宝阁可以并不属于某一个人、某一个家族,而是可以属于任何一个人、属于任何一个家族。
因此,在与焦玉解释完珍宝阁与知州府的合作方式后,李睿祥就有些迫不及待道:“玉姐,虽然玉姐刚刚接掌珍宝阁,小弟不该说这样的话,但玉姐将来可不可以考虑一下将珍宝阁留在盂州。”
“毕竟玉姐也看到了珍宝阁与盂州城的合作方式,没有珍宝阁支援,盂州城将来的发展很难说不会遇到困扰。”
“将珍宝阁留在盂州?小祥子你不会现在就在打下任珍宝阁主人的主意吧”
李睿祥的话虽然说的并不明显,但却很容易理解。
可就在焦玉还只是皱了皱眉头时,余锦就一脸虎视眈眈地盯住了李睿祥。
这并不怪李睿祥会迫不及待将事情说出来,因为,这种事如果真留到焦玉需要“交接”珍宝阁所有权时再说,那不仅有一种落井下石的嫌疑,反而还会让焦玉产生抵触情绪,直接将事情搞糟。
但李睿祥如果能提前将事情说出来,不仅焦玉就会有个事先准备,只要李睿祥与焦玉合作得好,甚至还有从焦玉手中接过珍宝阁的可能。
而且考虑到余容、焦玉在盂州还需要自己支持,李睿祥也希望这事越早定下越好。
因此面对余锦责难,李睿祥连忙摆手道:“锦姐不要误会了,小弟可没这种打算。”
“因为,除非是哪任珍宝阁主人不再延续这种合作,其实珍宝阁掌握在谁手中并没有关系。只是如果不是本地人,不是长期住在盂州城的人,他们恐怕很难理解珍宝阁与盂州城的合作方式。”
“好像某那义兄如果不是在第一时间就将珍宝阁转赠给玉姐,小弟要向珍宝阁找一些盂州城需要增加的发展资金,恐怕就得专门跑一趟京城了,没亲身经历过珍宝阁的发展,也不知道某那义兄会不会答应。”
“义兄?你又喊谁义兄了,你这个臭性格……”
别人在听到李睿祥喊“义兄”时,多少都会认为李睿祥与什么人有某些关系。但同样事情落在余锦眼中,那就是李睿祥喜欢乱套近乎的坏脾气在作怪。不过,李睿祥虽然的确喜欢乱套近乎,可却并没有因此惹过任何茬子,何况还是与易嬴乱套近乎,这点李睿祥就更不在意了。
所以,只是稍稍腆了腆双脸,李睿祥却一本正经道:“锦姐,你可别说小弟是在与易少师乱套近乎想当初易少师的免税田奏折和《三字经》、《百家姓》的推出,同样也有小弟一份功劳呢”
“对了,吾想起来了。”
余锦脸上也露出恍然大悟表情道:“不像宋天德那个磨磨蹭蹭的糟货,那些个免税田奏折和《三字经》、《百家姓》,的确是你这混蛋给送到京城的。说,你和那老东西到底是什么关系,锦姐没办法找那老东西麻烦,正好找你这臭小子试手”
余锦与易嬴是什么关系?那就是恨与被恨的关系。
不仅余锦恨易嬴不将她放在眼中,易嬴也被余锦恨不将她放在眼中。
虽然这都是余锦单方面的情绪,可一看余锦开始对自己摩拳擦掌的模样,李睿祥连忙带着讨饶的惊讶表情道:“锦姐,难道你和某义兄也认识吗?某义兄又在什么地方惹你了。”
“哼,他?他就是一个老混蛋。”
虽然与李睿祥关系不错,但余锦可不会将易嬴去余府是为了让余府支援余容的事情说出来,顿时也就压下闹事心情不说了。
而在余锦与李睿祥胡闹的当儿,焦玉却有时间考虑一下李睿祥的提议,于是说道:“李大人,如果珍宝阁一直是以这种方式与盂州知府合作,或许以前珍宝阁一直掌握在吴氏手中不可能出问题,但就没有一任知州打过珍宝阁的主意吗?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
“玉姐,这不是没人打过珍宝阁的主意,甚至吴氏当中也不是没人想要改变这主意,但玉姐认为珍宝阁与盂州知府的合作又是只与现任盂州知府的合作吗?盂州的点点滴滴,无不浸yin着历任盂州知州的心血,他们怎可能随意让人破坏这种规矩。”
“所以,不管谁想改变这种规矩,同样会遭到所有历任盂州知州的反击。”
“因此朝廷上不是有说吗?历任盂州知州乃是最抱团的官员。以前小弟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等当上了盂州知州,这才明白过来。”
虽然焦玉一直称呼李睿祥为李大人,但李睿祥却并不会感到隔阂,因为这就说明焦玉并不是在用私情考虑珍宝阁的问题。
因此遇到焦玉询问,李睿祥也解释得相当详细。
为的就是让她即便不从感情方面考虑,也能意识到李睿祥是在认真替自己考虑这事。
而焦玉往后如果打算长留盂州城,她不会急于去考虑李睿祥建议。
可想想自己与余容的约定,焦玉就点点头道:“那好吧其实不瞒李大人,妾身可能也不会久住盂州城。因此为了珍宝阁和盂州城的长远发展考虑,妾身就在这里许诺,将来珍宝阁方面如果不反对,妾身就会将珍宝阁的所有权转交给李……”
焦玉为什么现在就想把将来会将珍宝阁转让给李睿祥的事情说出来,为的就是让李睿祥能在盂州知州任上继续支持余容。
只是不知珍宝阁是否会答应这点,又或者这也可以成为将来改口的借口,焦玉才留下了一个前提。
可是,没等焦玉将话说完,也没等李睿祥真正高兴起来,一旁一直都没吭声的小雨就突然打断焦玉话语道:“不行,夫人你不能将珍宝阁转给李大人,转给任何人都不能转给李大人。”
从焦玉说到“如果珍宝阁方面不反对”的话语开始,李睿祥就知道这事情有戏了。
可没等焦玉将话说完就听到小雨大放阕词,李睿祥顿时就一脸惊愕。
在焦玉也满脸惊讶地望向小雨时,李睿祥就不解道:“玉姐,这位姑娘是……”
“李大人不用管吾是谁,明跟你说吧”
小雨却一脸冷淡地望着李睿祥说道:“箜郡王图兕前日已带着众大臣叛逃出京城,造反只是迟早的事。而随着箜郡王图兕一起离开京城的大臣、名士里就包括胡、程两家,也不知道这两家为什么一直不愿在朝为官,难道早有此想法?”
胡、程两家?
虽然月娘、程冼在听到小雨说起箜郡王图兕叛逃出京一事时同样一脸大惊,但等到小雨最后直指胡、陈两家为何一直不愿在朝为官时,两人脸色更是同时大变。
因为,月娘的父亲胡倥虽然一直不曾在图韫的朝廷中任官,但在先皇在世时,却也是名闻京城的泱泱大家。
只是因为被箜郡王图兕牵扯,最后不得不丢官去职,之后甚至以无意为官为名,一直都没在图韫治下出朝为官。
而胡倥不出朝为官不要紧,那还是个清名濯濯的当朝大儒。可他现在竟随箜郡王图兕一起叛逃出京,这就与所谓清名全无关系了。而不仅程冼的家事与胡家类似,甚至程家更是直接受荪王造反所累,这才在先皇图解在世时就已经丢官去职,更是没有解释的借口。
至于李睿祥,那更简单,因为李睿祥的母亲就是箜郡王图兕的亲孙女。
如果胡、程两家不随箜郡王图兕出京,月娘、程冼或许还能脱身事外。但身为箜郡王图兕的曾孙,李睿祥却是绝对无法让人信任的。
所以,突然听到这话,顿时就不是焦玉日后还是否能将珍宝阁转让给李睿祥的问题,而是李睿祥还是否能坐在盂州知州的位置上,又或者将来要走向何方的问题。
因此在李睿祥三人的震惊中,甚至也在余锦的震惊中,只有已经遭遇过无数意外的焦玉才能反应过来道:“小雨,你说真的?箜郡王为什么要叛逃出京,为什么又要造反?”
箜郡王图兕一定要造反吗?
如果箜郡王图兕没带上那么多大臣、名士,如果胡、程两家不在随箜郡王图兕离开京城的人员名单中,这或许还有可能。
但连胡、程两家这种曾在先朝“受屈”的前官员都随箜郡王图兕一起离京了,箜郡王图兕不造反,还有意义吗?
随着几人一起望向自己,小雨面无表情道:“这全是因为箜郡王图兕多事所致。”
从易嬴解救杨邹氏开始,虽然小雨并没有细说易嬴解救杨邹氏的手段,但在小雨将事情说完后,除了感叹这事竟然又与易嬴有关外,几人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们能怪易嬴吗?
不能。
因为,若不是易嬴,箜郡王图兕或许不会被抓起来。可若不是因为易嬴,箜郡王图兕也不可能从监牢里逃出来。所以这事要怪只能怪箜郡王图兕自己多事。在易嬴没有主动招惹他的状况,箜郡王图兕又怎能只因杨邹氏的事情就自己一头栽进易嬴已经明显张开的陷阱中。
这不是易嬴要将箜郡王图兕关起来,而是箜郡王图兕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或者自认为能强压易嬴一头。
所以,弄清事情经过,李睿祥已经再没有心思去关心珍宝阁的事情了,一脸担心地向焦玉说道:“玉姐,如果事情真是这样,你对小弟有什么建议吗?”
“这个,吾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睿祥为什么要在这时询问焦玉,自然是因为余容。
虽然焦玉好像也是刚刚知道这事,可以这事为理由,余容不仅能将李睿祥从盂州知州的位置上拉下来,甚至都可以直接将他处死,向朝廷请功。因为如果没有朝廷保护,李睿祥孤身一人待在盂州,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
这也是李睿祥当初为什么会受大明公主指挥,配合余容的原因。
可现在箜郡王图兕明显只能走上造反一途,远水解不了近火,李睿祥也只得向焦玉求助。
这种事情焦玉当然帮不上李睿祥,而且小雨之前没在余容面前说出来,却等到见过李睿祥后才说出来,明显就是已经有了什么想法,所以焦玉在李睿祥说话时就望了望小雨。
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小雨却说道:“很简单,只要李大人继续效忠大明公主,李大人的官位就能继续保留。但至于李大人的将来,那却要等到箜郡王图兕造反一事平息下来再说了。而箜郡王图兕如果派人来联系李大人,相信李大人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不然李大人也可通知小雨,来一个,小雨杀一个。”
“当然,如果箜郡王图兕的军队往盂州过来,那要决定怎么做的就只能是余大人了。”
随着小雨望向自己,不用去等李睿祥明白,焦玉就说道:“小雨你放心,妾身明白,妾身一定会让余大人与箜郡王图兕拉开距离的。”
“夫人误会了,易少师为什么要逼反箜郡王图兕?因为箜郡王现在不造反,将来肯定也会造太子的反。”
“而箜郡王不仅会造太子的犯,由于对先皇图解一脉的憎恨,在知道育王图濠卷入申、盂两州战事后,箜郡王肯定会想掺进来搅局。因此箜郡王前来盂州的目的如果是与余大人联手对付育王图濠,这事情易少师并不会反对,但箜郡王如果只是想来盂州捞便宜,那就不行了。”
虽然早知小雨可能已经有所安排,焦玉还是被小雨的要求说得一愣一愣的。
因为,焦玉固然可以想像得出箜郡王图兕造反的理由,但她却想不到易嬴竟会安排余容借重箜郡王图兕的军力共同对付育王图濠。
或许这的确符合焦玉要保太子登基的理由,但易嬴的翻云覆雨本事也未免太大了吧
可焦玉虽然不会将心中感叹说出来,余锦却一脸兴致高昂地骂道:“联合箜郡王对付育王图濠?那个老混蛋真是什么事都敢想、什么事都敢做,誓要把事情做绝了啊”
同样没想到小雨会说出这种话,尽管不敢肯定这究竟是不是易嬴的主意,但李睿祥现在也明白小雨的身份不简单了,一脸疑惑地望了望小雨道:“玉姐,这位小雨姑娘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某义兄留在玉姐身边的人,听先前语气……”
“小雨乃是天英门弟子,或者箜郡王图兕真想对李大人强人所难,小雨的确可以帮李大人解决问题。”
“天英门弟子?”
虽然焦玉并没说明小雨的真正来处乃是大明公主,但李睿祥现在也只知道易嬴身边确实有天英门弟子。
不管小雨先前的威胁及焦玉现在的暗示意味着什么,李睿祥还是一脸叹息道:“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即便某义兄离开了申州,对申、盂两州的影响却是越发大起来。先是弄了一个三世子图僖去申州,再将大世子弄去兴城县,现在又将某的曾祖给拖进来,某真是自叹不如。”
“那是,如果小祥子你真是那老混蛋一样的人,锦姐第一个就宰了你。”
“怎么?听锦姐称呼,难道锦姐与某义兄很熟吗?”
早觉得余锦对易嬴的态度很异常,不好对小雨要求立即做出回答,李睿祥也再次将话题转开了。
“熟什么熟,那就是一个混蛋。当初他居然敢不将小容和玉儿的事情第一个告诉吾,真是一个混蛋。”
对于易嬴,余锦可没一点好感。虽然余锦并不知道余容、焦玉将要出境立国的事,但也就着易嬴上次前往余府要他们协助余容消耗育王府战力的事情狠狠骂了易嬴一顿。
毕竟小雨先前已将事情揭穿,余锦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而不管易嬴与余锦之间发生过什么,等到余锦说完,李睿祥就说道:“原来如此,没想到吾那义兄竟如此谨慎。但玉姐今日是第一次来盂州城,要不玉姐今日就与锦姐暂留小弟府中?由小弟做东,让月娘弄些京城风味给玉姐和锦姐尝尝。”
“小弟也好仔细想想日后的事情该怎么办,明日再正式答复玉姐。”
如果李睿祥只是让自己留下做客,焦玉并不会多留,可说到李睿祥日后改如何选择之事,焦玉却也知道不能逼他,也没有逼他的必要,点点头说道:“没问题,那玉姐就打扰祥弟了。”
说完焦玉又向铁三说道:“铁三,你去帮妾身对余大人说一声,就说妾身与锦姐今日都会留在知州府做客,叫他不用担心。”
“铁三明白。”
恭谨的一躬身后,铁三虽然在退出知州府花厅前都没有任何改变。可等到转过身去时,脸色已经全变了。
因为,铁三根本没想到,箜郡王图兕竟然造反了,而且这一切全都是在易嬴的推动下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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