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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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本楼有三位客官在此宴客,这些马车都是客人们带来的”。

    “宴客?”,冯正言闻言与钱兆瑞交换了一个惊诧的眼色,由客知主,能把这些个人聚到一起,那这主人……应天府可没有这号人物!

    想及于此,两人都是神情一凛,冯正言加重了语气问道:“宴客的主人是谁?”。

    “回大人话,请柬上署地是来自京城地赵东家,本州的四大商行,另有一位是来自宿州的方东家”。

    “赵东家?方东家”,钱兆瑞闻言略一沉吟,随即跟着问道:“那客人可是莫非名唤赵武东?”。随之冯正言也惊道:“那方东家莫非就是宿州的方有山?”

    “正是这两位”。

    “这两人到应天府了?”,两人齐齐错愕,一愣之后,冯正言侧身过来向钱兆瑞解释道:“大人来地晚有所不知,这方有山乃是富可敌国的宿州布帛绸缎商,尤其是近年走通了海路,风头更劲,不说本路,便是放眼整个大宋,也是一等一的”。

    “嗯”,钱兆瑞闻言点了点头,“那赵武东更是了得,我在京师中也对其有所耳闻,买到都做到辽人和吐蕃人,乃至西夏人的地界上去了。”

    听到赵武东的名号,钱兆瑞忍不住脸上变了变颜色,以他的身份不是没见识的,方有山宿州织造富甲天下自不必说,久在皇城厮混,他也清楚的知道赵武东的财势,管着他们的也是直属内宫的户部,而生意一旦做到这个地步,像赵武东这等人就已经不能再简单的以商贾视之了,谁知道他们背后如今又站着什么人?

    “两人相互对望一眼,不等冯正言再问,那掌柜已接续道:“只是乐平先生究竟什么来历,小的就不知道了,只知其来自帝京汴京”。

    由此再想想那从京城里来的乐姓人物,钱兆瑞神情猛然一震,看来这趟还真是来对了。虽然还不确定姓乐的到底是干什么的,单凭他能跟方有山和赵武东联名请客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他的来头小不了。

    钱兆瑞想到的这些冯正言也不例外,他的脸色益发地郑重了,“里面现在在干什么?”。

    “客人们如今正在里面大厅里茶叙,知府大人正在其中上座了”。

    冯正言闻言,与钱兆瑞相互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同时浮现一种原来如此的心思,后向那掌柜的吩咐道:“快带我们进去”。

    边随着掌柜的往里走,刚才一直不曾开言的钱兆瑞随意的问了一句道:“掌柜的,你刚才说请柬上署名的是这三位,此言何意?”。

    “回大人话”,头前带路地掌柜放慢了步子,笑着轻声解释道:“明面上请客的是这三位,但实际此次邀约地主人却是州衙市易务判司唐大人,就连知府大人也是刚刚才到的”。

    “什么?范铭?”。把刚才所有的惊讶加起来也不顶掌柜说出地这句话。闻言,两人面儿上虽然还能保持镇静。但对视之间眼神里的震惊却是瞒不了人。

    震惊,的确是震惊!竟然会是范铭!以他一个小小的应天府市易务判司。能结识赵武东这等人物已经够令人吃惊了,居然还能借用他们的名义请客……

    掌柜地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句话后,冯正言就黑了脸,钱通判脸上也是无比凝重,虽然不明白。但素擅观望风色的他却识趣儿地什么都没再说,沉默的领着两人往大厅行去。

    这是太和楼最大的一间正厅。此时正厅里布置的富丽堂皇、花团锦簇,从铺着的地衣到越窑的极品青瓷茶具,再到穿梭的下人们身上所穿的清一色崭新丝缎仆服,看得出来,今天的太和楼真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与大厅地装饰相对地是里面那些一身奢华的豪富们,寸罗寸金地单丝罗此时成了常态,腰间配的,手上带的,刚走到门口,姚、马两人就感觉到一股浓烈的珠光宝气扑面而来。一时间直让钱通判恍然间似乎又回到了帝京皇城。眼前这般的富贵景象,往日里只有在汴京王府里才能看着的。在应天府这样的僻远地方。诚可谓是百年难遇!

    “不用唱名了,我们自己进去就是”,低声止了正欲高声唱名的接应管事,钱兆瑞迈步向厅内走去,冯正言紧随其后,当此之时,这不下数十人之多的大厅中正众客正在随意吃茶寒暄,进进出出纷杂扰闹的厉害,是以也没人在意他二人。

    进厅之后,姚马两人寻了厅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边吃茶边听周边说话。

    “老齐啊,自打当日陈州一别,转眼就是四年,你老钱倒是越看越年轻了,看你这红光满面的样子,这两年的参茸生意该是赚大发了”。

    “吴老弟还不是一样”,那老钱哈哈一笑后道:“老弟,你离应天府近,给哥哥透点儿风声,今个儿这招标大会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我要是知道,就算不告诉别人,还能不跟老哥你说”,那姓吴的商贾转着手指上的鸡血石戒子道:“自打接到请柬我都寻思一路了,不过寻思归寻思,就冲着赵武东这个名字也得来,但凡能跟他搭上线儿,他手里随便漏一点儿出来就了不得了!你老哥也是一样吧,满大宋里寻去,谁能把买卖做到辽人的地界?”。

    “是啊”,老钱点了点头,“这二位可都是咱大宋商贾里的顶尖儿人物,他们怎么凑到一起了?就是凑到一起要请客的话,就不说宿州,再怎么选地方也得是路府吧,怎么会是这荒僻的应天府。还有那位请柬上的乐平,他又是个什么来头儿?”。

    “我也没听说过,不过那请柬上三人联署时,乐平可是排在第一的,就凭这个,老哥你想想吧”,言至此处,那吴姓商人分明兴奋了起来,“老哥你看看这厅中这些人,这阵势,就冲这个,这趟跑的就不冤!兄弟我有个预感,这回这个什么……黄金码头买了绝不会亏”。

    听着两人的说话,钱兆瑞与冯正言默默交换了一个眼色,恰在这时,便见大开的厅门处走进四个人来。

    这四人刚一进来,整个正厅里的人几乎就站起来一半儿,拱手之间纷纷道:“知府大人好,赵当家好”。

    “好,好”,楚知府同赵武东边向众人抱拳还礼,边随着其他三人一起往正厅前方设置的案几走去。虽然没见过真人,但满厅人俱已知道那走在知府大人身旁的前面气宇轩昂的中年富贵之人必定就是赵武东无疑了。

    边境贸易利最大,吃货量也大,本就是商贾中最为拔尖的行业,更别说这赵武东还是在边境贸易中占优的官商首领,现如今能亲眼见着这位大宋商贾行中传说般的人物,满厅宾客一时都有些兴奋,厅中的气氛陡然间也愈发的热烈起来。

    而此时的钱兆瑞与冯正言两人的目光则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范铭,果然是范铭!

    看着范铭一边走一边跟在楚知府同赵武东几人的身后,笑着低声说话,再看他说话时候的自然随意,钱兆瑞心下“咯噔”一声,而冯正言的眼神也是猛然一缩。

    当此之时,厅中众宾客也注意到了走在赵武东几个巨商中间的范铭与乐平两人,而在这两人之中,尤以年龄不到二十的范铭更为醒目。他是什么人?竟然能以如此年幼便与赵武东几人谈笑若定?

    几人到了前方案几处站定,说笑推让了几句后,楚知府同赵武东俱都伸手虚邀范铭上前发话,见着几人对范铭如此客气,再见四人之中第一个走上前的竟然是范铭时,满堂宾客无不感叹出声,一时正厅内哗然一片。

    在这片哗然声中,听到最多的一句便是:“这人是谁?好大的来头!”。

    ……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

    目睹了整个过程之后,钱通判与冯正言如来时一样悄悄的走了,走出正厅,走出太和楼时,两人很长一段时间里一句话都没说。

    冯正言脸色黑沉的像锅底一样,因咬牙太用过于用力,可以明显看出来他的后脸上滚起了两道棱子肉;钱兆瑞的神情稍微好些,只是细看之下却也能看出来他的脸色有些青红不均。

    今天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与他们的常识相悖,但范铭这明显是有悖常识的行事手段却取得了让人瞠目结舌的结果,就是现在再回顾刚才在厅中经历的那一幕幕景象时,钱兆瑞首先感觉到的还是震撼。

    来应天府也有些日子了,作为应天府八景之首的隋堤柳烟他也去过几回,在感叹此景确乎独特的同时,他从没想到过这个看来无比寂寥的码头竟然能值得那么多人追捧,以至于连赵武东和赵武东这等巨商大贾都能不远千里而来!

    以前到隋堤柳烟码头时,他甚至都没留意过那片江滩地,所以刚才在厅中亲耳听到那些满是石头沙子的江滩地竟然被叫价到八十贯一亩而范铭犹自不肯卖时,钱兆瑞感受到的是强烈的虚幻。

    怎么了?这些人都怎么了?莫非他们说的就不是钱?是纸?

    随后就是应天府拟修河槽两边的征地,钱通判早在前几天已经知道范铭完成了全部的征地工作,据回报,范铭在此次征地中全面兑现了他在公文中的承诺,不愿对换官地的全是市价赎买,现款交易。

    听到这个消息时,除了感叹一声范铭家底厚实,心狠胆子也大之外,钱兆瑞并不吃惊。在他想来,范铭此番作为的目的就如他当日所想。这是在搏,范铭押上全部身家来修这条路的目的就是为了搏一个得上面的赏识,搏一个上位的机会,那乐平看来就是上面派来的人。

    对于知府楚大人来说,修河槽就是最为重要的事情,范铭明显是看到了这一点,是以不惜拼上一切投其所好。是啊,他的年纪还这么小,在官场的路还有很长很长。如此算来,即便押上再大的赌注也是值得的。有丰厚地家底做支撑,再在州衙里要一些,钱粮徭役上“打白条”欠一些,路再修差一些,没准儿就让他搏成功了,以一人之力修起一条路。这样的功绩于观察想不称赏都难。

    这就是此前钱通判对范铭作为的判断,而且他也坚信自己的想法不会错,因为除此之外他实在找不到第二种可能。当日在公事房中想明白这些时。钱兆瑞对范铭已经是刮目相看。以他的年纪,能做出这样的大事,能有这样的决断,实属难得了。

    但是。直到今天。直到刚才。钱通判才明白自己错了。而且错地很离谱。以陈州及应天府之路来释放码头地价值。抬升江滩地价;继而又用租售码头地钱来做修河槽时征地地费用。等地征好之后。又将这条修成后注定会无比繁华地路两边田亩分块儿“拍卖”给那些商家们修客栈。酒肆。茶肆。货栈……

    这是一个圆。说起来范铭在其中根本就没有投入一文钱。他用地全都是别人地钱。用别人地钱把码头、江滩地及路边地征地价格抬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地高度。低价买高价再卖。码头及一千多亩路边地地差价足够他把应天府内的河道修两遍,甚至三遍了。

    想起刚才正厅中众商贾纷纷叫价地情景。再想想此前一直以为范铭会缺钱缺粮。无声而行地钱兆瑞露出了一个自失地苦笑。现在地范铭那里是缺钱。单单修这么一条几百里的河道,看刚才地架势,他聚敛起来地巨额钱财根本就花不完,也就为府库盈余了一大笔的赋税,这可都是功绩啊,这都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震惊。感慨。自失之后。情绪渐渐静定下来地钱兆瑞再想起范铭时。心底油然浮现出地除了惊艳之后还有丝丝地恐惧。

    让他感觉惊艳地首先是范铭对京东西路大势地把握。“势”这个东西说来玄妙。但对于久在皇城浸染地钱通判来说。从朝堂多年地人事更迭和起落中他却明白无误地知道:对于“势”地把握和决断能力。才是决定一个官员仕宦生涯最终能到达何种高度地根本缘由。

    以范铭地年纪。表现出这一点就足以让人惊艳了。而他在决断之后所做出地一系列具体操作简直能让人瞠目结舌。从码头到河滩地。再到路两边田亩地拍卖及眼前这个豪富大聚会。丝丝入扣。一环紧连着一环。再次回顾这整个过程时。钱兆瑞想到地评价就只有八个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范铭地这一系列操作手段史无所载,自诩博览群地通判大人很确定这一点,这也就是说刚才看到的,听到地一切都是范铭自己想出来的,而这就是让钱兆瑞竟然会感觉到恐怖的原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