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钱兆瑞叹了口气,“知行,你那边也加快吧,该拨的钱粮和徭役额度就给他些,放心吧,未必他还真能用上不成?”。
“或许他真就用上了也未可知”。
“噢,知行此言何意?”。
钱兆瑞却是没再细说,笑着道:“知行,拨付钱粮和徭役额度地事情就交给你了,务必于近日料理好此事,我这边自也不会放松,至于他结果如何,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因赵武东、乐平及任西平到达应天府后并不曾拜会州衙,是以钱兆瑞等人并不知晓有这样两个一等一的大商巨贾到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正在他们猜测范铭地想法时,被人猜测的范铭却正在忙碌的书写请柬。
“阿铭,一早起来就写,这都大半天了,仔细累坏眼睛,喝碗汤歇歇吧”,门外走进来的莫惜容放下手中的汤碗后,看着那厚厚一叠请柬道:“这都要请谁?这么多了还不够?”。
“这些时日我忙的很,你自己多注意些身子”,放下笔的范铭揉了揉手腕后,顺手将莫惜容揽了过来,随即坐着的他便将耳朵贴上了莫惜容的肚子,闭上眼睛仔细地听了起来,良久之后,这才失望的重新坐正身子端起汤碗,“我这请的都是财神爷呀!”。
莫惜容闻言也没心思再接着问,边伸出手在范铭肩头揉捏着,边柔声道:“阿铭,咱家现在钱也够使了,你没得再这么辛苦,总该顾惜着身子才好”。
“恩,我知道,等忙完这遭我就好生歇歇,”,喝完汤的范铭拍了拍莫惜容的手,满怀期待的笑着道:“这条路忙完咱孩子也该出生了,到时候就是大河里飘金子我也不去捡,没那闲工夫!我这当爹的得陪着孩子玩。
“嗯,我信”,短短的三个字后,莫惜容就什么都没再说,只是捏着男人肩膀的手伸向前去,将范铭揽进了怀里,下颌轻轻地在范铭头顶磨着,一时间,整个房内温馨无比。
温存了一会儿后,莫惜容拿着碗出去了,范铭目送他出房之后,继续埋头忙活起来。整个京东西路各州有名号的大商贾,不拘是丝商、布帛商、甚或大酒商等各行业拔尖儿的人物俱在其邀约之列,这份工作量且是不轻!
当范铭在最后一份邀约书上的右下角写上“任西平、赵武东及乐平”三个联合邀请者的名字之后,天色已是到了暮色四合时分。
范铭搁笔起身,摆臂扭腰,再来几个下蹲把全身发僵的骨头活动开之后,伸手拍了拍厚厚的请柬,转身出房去了。
应天府顺风车马行的伙计二子看着怀里这一大摞的请柬,咋舌道:“好家伙,这谁呀,一次要送这么多请柬,还是各州都有”。
“黑子,上次吃板子地事儿又忘了,问那么多干吗?”,闻言,车行里专司负责书信传递业务地三先生回过头来不悦的道:“不该问地别问,不该看的别看,学不会这个,你永远别想出师领全份子月俸”。
“是,我知道了”,二子缩头答应了一句后,再不敢说什么,默默的拿着这些请柬往号房给分跑本道各州线路的行脚儿师父们分发。
待发到最后一份时,瞅瞅大先生不在身边儿,按捺不住的好奇的二子忍不住拆开请柬的封套偷看起来。
待看到请柬上的署名之后,二子先是一愣,继而嗤笑一声喃喃自语道:“招标大会,嘿,真新鲜,一个宿州人,一个应天府人,还有一个汴京的人竟然会凑到一起在应天府联合请客,下月二十六,嗯,这倒是个请客好日子……”。
正当学徒四年犹自没有出师的二子喃喃自语的时候,蓦然听到身后不远处响起了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心中咯噔一跳的他猛的收好请柬,撒丫子向号房外跑去。
当日下午,这份请柬便随着车行远行的车马被应天府,只是二子脑海里却牢牢的记住了二十六号这个日期。
一天天就这么过去,随着天气一日暖似一日,当顺风车马行院内那株桃树在经过一冬的萧瑟后开出一树灿烂的桃花时,当日请柬上约定的日子眼瞅着就要到了……
应天府,顺风车马行
刚跑了一个长程回来的金师傅边往号房里走,边扯着嗓门道:“真邪乎,咱应天府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好车!”。
“老金你也注意到了,我们正在说这个”,号房内,另一个回来不久正闲话着的师傅闻言之后接过话头儿道:“一水儿的全楠木车架,大老远都能闻到馨香,帘幕用的都是极品湖缎,还有那拉车的马最差也是五花连钱,老七还见着过双套大食马的,啧啧,这样的车驾起来得有多体面?得跑多快?”,啧啧赞叹了两句后,那师傅复又道:“这车一挂就抵得过中等人家的全部家当,往日里在应天府看着一辆都难,这两天也不知咋了,光我回来的路上碰着的都不下三辆了!”。
他这一说,其他的师傅也纷纷附和,却是多多少少每人都见着过那么几挂,这样一算下来,总量可就了不得了,随之,号房里自然而然的就开始议论起这些马车的来历。
能坐得起这么好车的必定非富即贵,怎么回事啊?这些个富贵人物跟赶集了一样往应天府跑,这样的场面在以前可是听都没听说过的。
二子因是还没有出师的学徒,赶上号房里不是太忙,师父们回来的又多时,他就得再客串一把酒肆里的小二哥职差,负责添水煮茶。
那些师父们说来说去也没个准乎说法,眼瞅着这样在应天府多年不遇的事情没个答案,对天性好奇难抑的二子来说,真是难受的很了。
好容易等号房里的师父们歇完脚儿散的差不多了之后,二子招手叫来了一个比他来的更晚的学徒,三言两语地说了一番后,便顺着墙根儿溜出了车行。
一出车行,二子撒腿直奔城门而去。守在城门口没一会儿,他果然就看见了三辆那样能照出影儿来的马车进城。
看看时间,出来的时候已经不短了,二子也就不在城门口看热闹,跟着第三辆马车往城里走去。
好在这是在城里,那拉车的马虽然是名驹,终究跑的也不快。二子紧赶慢赶的总算是勉强能跟上。
二子跟着马车一路到了本州最好的太和楼客栈,透过客栈大开地门户。他见着了极其震撼的一幕,只见那太和楼客栈地院子里。整整齐齐排满了他刚才所见的华贵轩车,打眼扫过去怕不下几十辆之多,今个儿天气晴好,灿烂地阳光照在这些漆亮的能照影儿的马车上,远远的看起就反射出一片灿烂的亮光。
这样地好车平日里见着一辆都难。此时聚在一起,又是在这么个天色里。看着就益发的有震撼效果。二子吸溜着嘴揉了揉眼睛后,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太和楼门户,而客栈门口正在迎客地几人中,最吸引他目光的便是那个深目高鼻的老年西人。
可怜二子一直没能出师,因也就没法子出远差,说起来到顺风车马行都四年了,其实是一直窝在应天府城里,虽然也见过不少世面,但这么多大人物却从来没有,是以二子虽然听师傅们说多了西人的怪异长相。但见着真人这还是头一回。
嗯。没错,师傅们说的没错,这些个胡商果然是眼睛深,鼻子高,娘的,一样米养两样人,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长的?除了容貌长相之外,还有一点就是这个波斯胡果然也跟师傅们说的一样,是个豪富,瞅瞅他那身打扮,就不说身上穿的,腰间佩地珠光宝气晃人眼,单是他脖子上挂着地那个专门料理胡子的小梳子,金灿灿亮澄澄地一看就得是纯金的,娘啊!这小梳子最少也得有二两重吧,单是他身上这么个小物件儿都抵得上普通人家大半副家当了。
看来,师父们平日说的果然没错,这些个胡客都长着一双比狗还灵的鼻子,专能闻着黄金珠宝的气味儿,要不然他们的鼻子怎么会这么大?
二子心下正在胡思乱想时,街上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了,这些人边对着客栈里边儿那一排晃眼的马车咂舌赞叹,一边对着赵武东指指点点,好奇的猜度着怎么还有人长这么副模样,他的鼻子怎么就那么高?
“一群土包子,连这专门闻宝贝的鼻子都不知道”,听着身周的那些议论,二子心底油然生出一股子优越感来,正在这时,那富贵商人似是被人瞅的不耐,转身进客栈去了。
见状,围了半条街看热闹的人群里响起一声失望的叹息,也使得看够了热闹的二子兴趣大减。再次抬头看了看天时后,二子“呀”的一声怪叫,转过身就往顺风车马行跑去,边跑边想着那富贵商客的他猛然间福至心灵的恍然明白过来,“刚才走过去哪儿似乎就是汴京的赵武东赵东家!今个儿可不就是二十六号,原来这些个非富即贵的豪客都是被那份请柬邀约来的”。
搞明白事情原委,好奇心得以满足的二子心情异常舒畅。但应天府府衙里的冯正言可就不一样了。
此时的老冯正在自己的公事房中对着面前那些名刺发愣,这些名刺就是上午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送过来的,说是或今晚,或明日的想要拜会他。
有人拜会这对冯正言来说太正常了,但不正常的是眼前的这些名刺无一不是泥金套封,别的不说,单是这名刺本身,每一份至少都的值它个贯把钱,由此已足可揭示名刺主人的身份了。
翻开名刺,冯正言对这些名刺的主人其实并不感兴趣,作为一个正途出身的进士,他对于操商贾之业者素来就没个好印象,但不感兴趣是一回事,不得不应酬又是另一件事,毕竟这些个名刺的主人比不得那些小商贩,他们都是身家巨万的一州一行之雄,而这样的商贾背后,总少不得站着一两位知州、通判,乃至团练使什么的,还有关系更硬扎的能一直扯到转运使及行军大使衙门。
老冯比不得从京里初来乍到的钱兆瑞,他是地地道道的京东西路人,这几十年里也一直在本路没挪过地方,年深日久地下来跟本路其他州府也就有了联系,而今,他却不能不顾及这些联系。
问题是。一下子涌来这么多请见的名刺,时间该怎么安排?就是把他劈成两半儿也应付不过来呀。
这样的烦恼持续了一会儿之后。老冯继而就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些个分属各州的豪富们怎么会突然之间一起到了应天府?这在往日里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翻.弄着手中的名刺想了一会儿后,冯正言拿起那叠厚厚的名刺到了钱兆瑞地公事房。不多一会儿的功夫,同样是愕然不解地钱通判与冯正言两人易官服为便服,循着那些个名刺上所写的地址往太和楼而去。
地方上突然之间来了这么一票儿人物,身为通判和录事参军不能不放在心上,既然不明白。那就过去看看吧!
“二位客官,您有请柬吗?实在不好意思。本楼自打前个儿起就已被人包下了,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了……”,那太和楼地小二正在一脸赔笑的解释时,跟随两人而来的下人已上前给他说了几句,小二闻言顿时脸色一变,“二位大人请,小的这就去请掌柜过来”。
太和楼是应天府最好的客栈,这地方可不便宜,谁能有这么大地手笔将之整个包下来?还是从前天起就已经包下的!心下寻思地姚、马两人迈步走进客栈大门。迎面而来的就是那一片黑亮亮晃人眼的华贵轩车。
钱兆瑞目露惊讶之色的从那一大片马车上收回眼神儿。侧过身来看着冯正言,“知行,这么些个豪富齐聚应天府,你我身为主官竟然不知道,还真是后知后觉”。
恰在这时,太和楼大掌柜急步匆匆的走了过来,一脸堆笑拱手道:“未知通判大人及司录要来本楼,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罢了”,这时节自然是身份低些的问话,冯正言摆了摆手,抬手一扫那片光辉夺目的轩车,“这是怎么回事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