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图加特商人这次罢市显然动了真格,穿过整个城区,四处都显得萧条冷落。约瑟夫汇报,这股风潮已经向周边扩散,弗莱堡、奥芬堡、巴塞尔,刚经历动荡的法兰克福、美因茨、萨尔布吕肯、梅茨、南锡、斯特拉斯堡,甚至法兰克尼亚的维尔茨堡和纽伦堡。嗯,这不是扩散,而是爆发,事先有所准备的爆发。
接下来是哪,意大利?还有什么,阿维尼翁,甚至是抗罗宗的质询?法兰西、英格兰等国会不会跟风?自己威胁的是整个欧洲,每个国家,每股势力多少都有这样做的动机。
说实话,刘氓并不担心罢市,也不认为商人能坚持多久。他有相对安稳的基础,农夫有了希望,东欧正在震荡下新生,东方贸易几乎被他把持。商人缺乏基础,说到底,现在还是农耕时代,就算瓦本和意大利的商人拼个鱼死网破,他还有皇室作坊和生意,规模并不而且,瓦本的商人能团结一致,别国呢?
该担心的还是别国领主。上次梵蒂冈事件侥幸解决,美因茨事件弄得别人措手不及,以后呢?单对单,他有信心将这些家伙全灭,群起而攻,他还没那么猖狂。再说,还有东方。
思索半天,刘氓低声吩咐:“告诉扎萨克,除保卫皇室,再成立一个特别侦讯署,人员主要由骷髅骑兵和近卫步兵退役老兵组成,也可以吸收皇室仆役子弟,主要负责侦讯间谍和阴谋叛乱分子。技能跟裁判所学习,今后也可以相互合作,但抓捕到的犯人收集足够证据后交由瓦本法庭审判,不得私自处理。嗯,军阶和军功参照近卫军…”
约瑟夫知道,这位陛下对各类叛乱已经受够了,打算趁此机会谋求解决之道。点头回应,他又建议到:“陛下,弗莱堡亲王对这些比较熟悉…”
刘氓向来不介意属下指出自己缺点,欣慰的说:“嗯,也是,扎萨克比较鲁莽,这事还是交给亲王,扎萨克辅助。还有,你看看我身边有没合适人选,专门负责这件事的联络…”
商量着,他们来到城门附近,胡安娜的车队却迎面赶来。
阿黛勒跟胡安娜坐在一起,将他招呼进马车,解释到:“亨利,刚好碰到你。是这样,奥斯曼苏丹这次派来的使者规格很高,是大维齐易卜拉欣,苏丹的表弟。当然,我知道你从未忘记神圣的事业,可敌对是敌对,外交是外交,我认为你还是该亲自接见…”
听说是易卜拉欣,刘氓顿时有些滋味难言。他想起布加勒斯特的女奴,现在的苏丹后妃洛克赛娜拉。这个女人对他来说虽然只是过客,却足够的感慨。再说他也想了解奥斯曼的动向,就点头答应。
不知是衣服别扭还是怎么,胡安娜一直板着身体看窗外。阿黛勒似乎并不在意,继续说:“亨利,你应该看出来了,那个异端的事情显然是阴谋。不过,异端就是异端,商人作乱应该镇压,异端也不能迁就。你以前做得好,现在也该果断。嗯,这件事阿维尼翁、几个主教领地,还有马丁路德那帮人都可能借机对你进行攻讦,不能落下口实。而且,大家对你期望很高,所有神仆都看着你…”
刘氓并不认为阿黛勒啰嗦,更不认为她是在威胁自己。信仰问题永远极端,无论在哪个时代。但他的确很烦,想要拉上黑幕,又不想手上沾血,这似乎不可能。沉默半天,他也带上情绪,看胡安娜一眼,闷声嘟囔:“我会处理。”
胡安娜明显颤了一下,但没有回头。阿黛勒却像是习以为常,笑着说:“亨利,你看,你毕竟是欧洲最有权威的君主,接见使者怎能穿农夫的装束呢?我已经让人为你赶制了新装,就放在皇宫。还有,你一向简朴,这是好事。猎宫太小,离城区又远,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就住在皇宫,闲着也是闲着,还方便跟大臣们交流,城堡里的女奴我已经帮你安排过去。胡安娜这一阵还是在猎宫静养,以后也搬过去,皇室也该有皇室的体统。至于公爵城堡,那里太冷清,再说也是负担,我认为改做仓库比较好…”
这真是关怀的无微不至,刘氓无语。
虽然穿衣服时间长了点,楼梯口的喇叭也有些刺耳,挽着胡安娜的手走上大厅中央的红地毯,刘氓还是很有点感觉。
空阔庄严的大厅,门口和墙边威武的维京小弟,午后的阳光透过大型落地窗和穹顶,让这一切格外堂皇肃穆。地毯两旁挤满神父、臣属、议员和凑热闹的使者,神父和臣属先不说,议员和别国使者此时都表现出足够的恭敬。
在俯身施礼的人浪中走上王座,俯视众人,他不知不觉中就感到满足,这是前所未有的。当然,这感觉并不持久,他没一会就厌倦了。通报,宣召,等易卜拉欣一行来到阶下,他又犯了老毛病:开始打瞌睡。
多数人习以为常,少数人乐的看笑话,易卜拉欣则恭敬的宣读国书。“伟大的奥古斯都,德意志人民的国王,日耳曼人的大统领,所有基督徒的剑与盾,所有骑士的骄傲…,伟大苏丹最敬爱的朋友…”
易卜拉欣还没念完抬头,刘氓就是一肚子火。这不摆明了制造矛盾么?称号越来越不靠谱,你直接说欧洲之主拉到。随后的国书更扯淡,与其说是套关系,不如说是拉家常。
等易卜拉欣提到苏丹皇后为他未来的继承人准备的礼物,刘氓再也忍不住,大咧咧的说:“最好的礼物是把新罗马城还给欧洲,还给基督徒,我希望那里成为欧洲和萨拉逊世界,和东方友好交流的乐土,友谊的最好见证,所有国家都能尽情在哪里发挥自己臣民的想象力。当然,如果苏丹舍不得,我会自己取回,但那里依旧会成为所有人的乐土,包括奥斯曼人…”
瞎扯谁不会,易卜拉欣立刻无语,众人,特别是凑热闹的各国使者却像是闻到了腥味,相互间开始纷纷攘攘使眼色。阿黛勒身份特殊,顺理成章的兼管外交。她虽然无奈于刘氓形象,对这回答还算满意。见场面尴尬,立刻插话缓和气氛。
瞎扯老半天,刘氓感觉到。赛力穆一方面真是来拉关系,希望跟他加强交流,特别是贸易上的交流。另一方面可能就是来挑拨和试探各国对他的态度。就第二方面来说,一点也不稀罕,第一方面就有点意思了。
东方似乎进一步发生变化,金帐汗国更加重视贸易,不仅跟罗斯关系缓和,还有意跟他合作。如果答应,罗斯和波兰-立陶宛就能建立贸易区,有摩尼亚和瓦拉几亚的优势,建立泛多瑙河贸易区也不是难事。这样一来,奥斯曼受到的威胁就太大了。
金帐汗国这一举动显然跟去年放他一马有关联,但东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还需要跟埃及帝国接触。按照现在的消息,元帝国在与宋国的战争中似乎处于劣势,难道是打算将控制范围收缩到东西方夹缝中?还是准备利用西方资源积蓄实力,增加攻击宋国的筹码?这些估计埃及帝国也无法给他提供建议。
趁机进攻奥斯曼?心有余而力不足,波西米亚的**烦还等着处理呢,更别提其他麻烦。攘外先安内,而且正是机会。他给自己定了基调,开始跟易卜拉欣瞎扯。
不管双方是否有比较接近的目标,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在公开场合达成协议。穷白活一下午,接着就是无聊晚宴。刘氓自然是习惯性身体不适,可这样也无法躲清闲,一会是看好美因茨等地贵族探口风,一会是巴伐利亚贵族试态度,眨眼又是条顿骑士团和圣殿骑士团驻斯图加特代表提抗议。还好,他担心的波兰使者没来找麻烦。
宴席进行到一半,胡安娜首先退场。听到动静,知道她肯定疲乏,刘氓还是找过去,打算尽丈夫的责任。胡安娜的腿有些浮肿,妮可等人正她揉捏。刘氓可没有帝王风范,立刻上前代劳。
胡安娜却没有什么欣喜表现,默默看他一会,又示意妮可等人离去,才淡淡说:“亨利,你没必要这样,只要平时多关心孩子,多关心公国,我就满足了。”
刘氓明白她有话要说,仍然轻轻为她揉捏,却没有回应。果然,胡安娜叹口气,接着说:“亨利,我知道你喜欢…,嗯,喜欢新鲜的爱情,不愿意受任何约束,可你能考虑一下影响么?”
新鲜的爱情?这叫什么话,喜新厌旧表述的不是更准确?头一次被人这样数落,刘氓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但他无法反驳,不是为自己对所谓爱情的态度,而是因为胡安娜的身份。
见他脸上泛红,还有些羞恼,胡安娜并不罢休,继续说:“阿基坦和波兰都是以前的事,没人知道他们会成为领主,那不勒斯和摩里亚,你也许有重要考虑,我不说,只能为她们悲哀。可是,可是你不能就此罢休么?汉娜和茜茜长期在这里,已经有不好的传言,你…”
刘氓脸上已经开始发烧,却仍是无话可说。吸吸鼻子,胡安娜沉默一会,用缓和点的口吻说:“我知道,汉娜远比我出色,只是因为我的身份你才选择我。在你的女人中,我应该是唯一不被你喜欢的…。这一点我不在乎,我喜欢你,这就够了。可我毕竟是皇后,以后要做孩子的母亲。我可以不在乎别人的嘲笑,可到时候孩子向我问起,我该…”
胡安娜越说越伤心,刘氓却只能呆在一旁。捂着脸低声哭了一会,胡安娜像是终于找到倾诉委屈的机会,带着哭腔说:“我知道,你现在改了一些,也开始注意影响。可你爱汉娜,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要她在这,你就尽量离开,我也不忍心。我爱你,可以放弃一切。如果孩子平安,我们就离婚,他可以继承纳瓦拉-阿拉贡王国,一切还是你的…”
刘氓那想过这些,立刻黑了脸,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犯了很多错,以后还可能犯错,但你记住,我对你不是没有感情,也不会为了别人跟你离婚,孩子需要完整的家…”
爱情总是自私的,而且双方家族已经纠葛太多,胡安娜也只是试探,见他认真,顺势说:“亨利,我相信你。至于你跟汉娜,爱情有很多种,汉娜应该找到爱你的方式,我很感激…”
这些话多少让刘氓心里难受,不想继续这话题,见胡安娜平静些,又安慰几句,将她抱上卧床。静静坐一会,刘氓吻吻胡安娜,正要离去,胡安娜却又拉住他,神色复杂的说:“亨利,你不要怨恨我,我真的离不开你。这样吧,你需要爱情,妮可、玛蒂娜,他们都默默跟你这么多年。要是觉得太熟悉,我不反对你爱那些侍女,只要不让我担心…”
这次刘氓真恼了,可还是无法反驳。只能随口应付几句。匆匆回到自己的卧室,他感觉非常累,似乎所有的伤疤都被狠狠的揭了一遍。看看表情多少有些别扭的妮可佩特拉等人,他觉得大家都在嘲笑自己,又愤然离去。
四下已是夜阑人静,他昏沉沉乱走一通,却来到一个敞开并亮着灯的房间,里面有说话声。听听,他愣住,居然是西尔维娅和埃斯特罗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