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桥大街吃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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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七年的北平城虽然早已被战争的阴云所笼罩,不过人们还是像往常那样生活。.这东洋小鬼子们做出种种挑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反正北平城有宋将军的二十九军,丢不了。因此丝毫没有出现任何慌乱的征兆。如果不是城门口严加守卫的哨卡,以及大街上四处流窜的浪人,这更像是一个内地城市。

    “唉,瞧一瞧,看一看拉。新淘换的故衣拉,一块袁大头能挑五件拉。”

    “冰糖,葫芦儿儿儿儿啊。”

    “各位老少爷们,请上眼。那位说喽,你这光着脊梁,走啥涅?俺不是打把势卖艺的。俺卖药,卖得是九转大力丸,又名宝贝嘎达。”

    此时的龚小飞和任秋正走在天桥的地界儿上。“我说任秋兄弟,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老北京吧?你哪儿的阿?”龚小飞一边搂着任秋的肩膀,一边打探他的情况。

    任秋微微叹了一口气,面上带着一种惆怅:“我家在奉天,六年前小鬼子占了东三省。我也就随着大军逃难到了北平。”

    龚小飞也叹了口气:“早晚有一天,咱们会打回去的。到时你就能回家了,兄弟。”

    任秋眼圈微红:“家?六年前就已已经没有了,爹妈都叫鬼子给害了。跟我相依为命的妹妹又在逃难的路上失散了,哪里还有我的家?”

    龚大少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语居然勾起了人家的悲惨回忆,心痛之余不由得往外抒情:“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回头发现任秋已经泪洒衣襟,不由得暗骂自己猪头,这不是火上浇油么?连忙安慰他:“任兄弟,刚才哥哥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回你妹妹,哥们我别的不行,为朋友两肋插刀。当然,肯定不会为女人插朋友两刀,嘿嘿。你放心,这事儿包我身上了。”

    任秋经过龚小飞这么一番插科打诨,心里好了很多:“龚兄言重了。我也知道这茫茫人海想要找一个人有多困难,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说什么插朋友两刀,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稀奇。”

    龚小飞正要发挥北京人特有的优势继续忽悠任秋,就听咕的一声。他都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说你这肚子忒不争气了,没事儿尽出来添乱。不过仔细一想也就释然了,自打在北海瞎逛到现在已经好几个钟头了,自己又在北海洗了回澡。人家月土同志能不抗议么?

    任秋询问道:“怎么?肚子饿了?正好咱们是在天桥儿,要是别的地方我可请不起。走,我们淘换点小吃去。”

    龚大少讪笑说:“这怎么话儿说的?自打你把我从湖里捞出来,我还什么都没报答呢,尽得你的好处了。”

    “唉,同是天涯沦落人嘛,能帮的就多帮些。虽说我到北平有几年了,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校念书,偶尔逛次天桥也是听听相声什么的。说起来,这回还要多看龚兄你的了。”

    龚小飞眼睛一亮:“这没得说,等下我带你吃老北京风味儿的小吃,什么豌豆黄,艾窝窝,焦圈,卤煮等等,包你连舌头都吞下去。吃的饱,还不多花钱。”

    任秋肚子也有点饿,听他这么一说拉起龚小飞的胳膊就往前走:“那还等什么?我这肚子已经受不了了。”

    “来啦,二位。不知您想用点儿什么?”一个小二头戴一顶瓜皮帽,肩搭一条白手巾,腰里系条围裙,正在一个小饭铺门前招呼龚小飞俩人。

    说是个小饭铺其实并没有什么正规门面,无非是一个半开式小房多搭了块顶子。饭桌也就摆了五六张,不过倒是非常干净,屋外立着一块幌子,上书斗大一个“白”字。

    “麻烦掌柜的给我们来两碗豆腐脑儿,干得我们自己带了。多加点麻油和腐乳。”龚小飞在门边找了张桌子坐下。任秋也坐在了他对面。

    “好嘞,你就瞧好儿吧。”小二朝里面喊了一声:“两碗老豆腐,多加麻油和乳汁。要刚出锅的,两分钟得嘞。”

    龚小飞开始跟任秋讲这家店:“兄弟,你别看这店又小又破,做出来的豆腐可是全北京有名的。前门外的豆腐白,鼓楼的豆腐马,那可是号称“南白北马”。就数这两儿家做的地道。”

    “每天都是太阳下山前取一缸从玉泉山挑来的水,放在水缸里浸上六个时辰,这叫褪劲儿,又叫去生,然后才能用来泡豆子。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开始将泡了一夜的豆子开始用石磨磨,力道要均匀,这样磨出来的才香。”

    换了口气,他继续掰扯:“煮的时候不能拿大火催,五分火儿顶开,然后二分火文煮。这样既能留住豆子的香味,又能彻底软化浆汁。最后酿出来的豆腐才够滑嫩。这卤汁也大有讲究。”

    “用老鸡汤吊锅,外加木耳花椒大料五香粉等等,一共二十三味佐料提味儿,熬出来的卤汁浓而不散。浇在豆腐上再淋上麻油,腐乳,喜欢的话自己还可加些虾皮香菜。端上来那是喷鼻儿香啊。”

    说着话,小二已经端着一个大托盘上来了。“这位爷,没想到您对我们小店还挺清楚的,是个行家。不过看着面生,不大常来小店吧。”说着就给二人将豆腐脑端了上来,另外又送上一碟儿豆芽小菜。“这是小店的一点儿心意,请二位笑纳。”

    龚小飞拿起汤勺,撇了一块豆腐,顺带着舀了点卤汁,送进口中。“绵软香滑,口感纯正。”龚大少一挑大拇哥,对着小二赞道。

    “爷,没想到您一口就能尝出个中滋味,不愧是行家。”好话人人爱,小二不例外嘛。听到人家夸奖,他脸上也笑开了花。

    “小二哥,我久居他乡,十来年儿没回过北京了。您要是不忙,就坐下来跟我们唠唠嗑?”

    现在不是饭点儿,再说除了早上和中午一般来吃豆腐脑的极少,因此小二也就拉了张条凳坐在两人身旁。

    “没想到您是老北京了,在外漂泊这么多年不容易吧?”

    “是啊,是啊。”龚小飞打着哈哈。“这些年来没回家,都有什么变化,小二哥给我们讲讲呗?”

    店小二也是个健谈之人,当当当就开始神侃起来。从景山说到菜市口,从民国政府说到市井小民,这其中自然少不了东洋小鼻子。说起这小日本子,三个人都是恨的牙根痒痒地。不过国家孱弱,他们也只能发发牢骚罢了。

    说着说着,小二就聊到了天桥:“二位,不知你们听说了没?泰德楼最近来了新戏班,单口王要在那表演十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