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就看到谢氏在擦着眼泪,而马夫人正在好言安慰她道:“你也不要太伤心了,这事确是文正他做得不对,似这般见不得人的遮遮掩掩成何体统。若是他当真喜欢那女子,而那女子又是良家的话,便该纳了家去。”
谢氏闻言不禁呆住,表情顿时有些精彩,这才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如今她父亲叛逃张士诚,娘家是指望不上的,原本她不过是想要马夫人作主让朱文正收敛一些,没想到在马夫人的心里竟然是这么个想法,她不禁急道:“婶婶,那没脸没皮的女人勾引文正,又哪里会是什么良家了,怎么能让这样的人进朱家的门呢?”
马夫人看了她一眼,对她的心思一目了然,她肃了脸色,道:“文正媳妇,不是我说你,文正这一脉的香火也未免太单薄了些,好在柱儿是男儿,可就这一根独苗怎么行,若是你再难有所出,便不应该阻着文正纳妾开枝散叶,这才是咱们做正妻的本份。”
谢氏被她说了个红脸,呐呐的无言以对,朱铁柱在一旁听得暗暗感慨,要不怎么人家马皇后号称明清两代的后宫典范呢,就凭这劝夫纳妾的胸襟那也是人所不及。马夫人见谢氏尴尬,又缓了语气,拉过她的手拍了拍,笑道:“男人么,纳妾纳色,贪的不过是一时新鲜,你是正妻,我也知道你素来是个能干的,这家里的里里外外都靠你操持,那才是文正这辈子都离不得的,妾室就算再翻腾还能翻腾到你头上去不成?再说了,你若能接纳妾室,想必文正也会越发敬你重你不是?”
谢氏点头应着,心里却是一阵发苦,她的性子偏硬,要她心甘情愿的答应跟其他女人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马夫人劝完了谢氏,目光一转转到了朱铁柱身上,让她纳罕的是,刚才明明还跟朱铁柱有些嫌隙的朱棣竟然笑嘻嘻的在跟他说话,那眼神多有亲近之意。马夫人不禁大奇,自家这个四儿子的性子他是知道的,那是再顽劣不过了,他爹平时没时间管,除了自己以外,几时见过这小子对人这么服帖过,看来铁柱这孩子确实有些过人之处。
马夫人招了招手,让朱棣过去,笑着问道:“朱棣,你跟铁柱处得可还好?”
朱棣早就将二人之间的嫌隙抛到了脑外,方才吃完烧蚱蜢,朱铁柱又教他用谷粒和簸箕抓麻雀,让朱棣玩得不亦乐乎,恨不得把朱铁柱留在他身边天天陪他才好,见母亲发问,他点头如倒蒜,道:“我喜欢他。”
马夫人不禁莞尔,看向朱铁柱的眼光越发和蔼,不管朱棣如何调皮,总是她的幼子,马夫人对他的宠溺难免比其他几个儿子要多一些,不过这里面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那就是朱棣其实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当年朱元璋一次酒后性起要了一个侍女的身子,没想到那侍女竟然珠胎暗结,后来瞒着人生下了孩子,这孩子便是朱棣,马夫人得知以后倒是没有说什么,反倒劝着朱元璋纳了那女子为妾,可朱元璋一方面觉得这事做得不光彩,有愧于马夫人,另一方面又恨那女子瞒着自己生下孩子,于是便悄悄派人处死了那女子,马夫人救人不及,嗟叹之下便把朱棣养在身边,视若己出,因着对他生母早丧的怜悯,所以更对朱棣多了一份疼爱。
“娘,回应天的时候能让他跟我们一起走吗?”朱棣突然指着朱铁柱向马夫人问道。
“这孩子,就知道玩,人家爹娘都在洪都,又怎能离得开。”马夫人轻轻斥责了儿子一番。
谢氏原本听着心里一喜,暗道要是真让柱儿去应天的话岂不是能跟马夫人更加亲近一些?要知道朱元璋对马夫人可是敬重异常,她说的话在朱元璋心里份量十足,不过谢氏随即又觉得要让唯一的儿子离开自己身边终究还是有些不舍,所以那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改道:“婶婶若是喜欢,以后我就经常带柱儿到应天去看望你们。”
马夫人笑道:“有这个心就好,应天和洪都相隔这么远,一路车马劳顿也不容易,日后若是文正有机会到应天去作官那就好了。”
谢氏脸上笑开了花,她早就想要丈夫去应天了,大家都在私下传言说应天是以后朱元璋称帝后的国都,比起洪都来不知繁华多少,她自然希望能去那边生活了,她心里暗暗寻思道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让马夫人帮着留意一下这事。
又闲话了一阵,看到马夫人谈性淡了,谢氏自觉的起身告辞了,出了元帅府的大门,登上马车,谢氏看着朱铁柱,笑眯眯的道:“柱儿,你今天表现的不错,别看你婶婶是个女子,你要是能把她哄好了,以后指定吃不了亏。”
朱铁柱呵呵一笑,对这一点他了解的比谢氏还要深。
元帅府和都督府相隔不远,马车没多久便到了家,谢氏走下车来,门房连忙躬身迎了上来,道:“夫人您回来啦,老爷也是刚刚进府。”
“老爷在府里?”谢氏一听却是停住了步子,她略微想了想,便拉着朱铁柱重新上了马车,对车夫吩咐道:“走,去方家胡同。”
朱铁柱一听便知道谢氏这是准备要出手收拾小三了,他也不由得兴致大生,要知道谢氏虽然年过三十了,但仍然容貌出色,而且夫妻两人感情也没有什么不合,所以朱铁柱十分想要知道这位让老爹迷得神魂颠倒的小三到底长了副怎样祸国殃民的模样。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最后停在一条巷口,车夫回头道了一句:“夫人,到了。”
谢氏嗯了一声,不知怎的,突然有些踌躇起来,她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等事情,原本心里一腔怨气,可事到临头却又紧张起来,朱铁柱看了出来,便笑道:“娘,你怕什么,做了亏心事的是她,该怕的也应该是她才对啊。”
谢氏有些不好意思,犹自嘴硬道:“我哪里怕了!”说着整了整衣衫,便拨开车帘下去了,朱铁柱按捺不住好奇,也跟着她下了车,谢氏看了他一眼,倒没有拦他。
母子俩一言不发的走到一处宅子前,谢氏敲了敲门,没多久,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打开了房门,看了二人一眼,有些奇怪的问道:“你们找谁?”
谢氏这时没来由的腾起了火气,面色一沉道:“我找你家主子!”
丫鬟见来着衣着朴素,倒也不惧,道:“先说说有什么事,我才好去通报。”
谢氏哼了一声,“什么事!你一个下人也配跟我说这些话?!让开些!我是来找那狐狸精的!”
这时,只听一个柔柔的女声传来:“春桃,让他们进来吧。”
朱铁柱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女子倚在里屋的门口,原来早就被门口的吵嚷惊动了。
那叫春桃的丫鬟也似乎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脸色微微一变,连忙让开了身子,谢氏走进去,瞪着那女子上下不住打量,朱铁柱也在后面看着,那女子身段窈窕,五官端正,虽然称不上绝色,但眼中却似乎永远带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哀愁,让人望之生怜。朱铁柱暗暗寻思,这女子其实容貌并不比谢氏出色,想必老爹喜好的是她身上这股柔弱味道吧。
“夫人,您请进屋说话吧,”奇怪的是,那女子虽然知道是自家男人的正牌夫人上门了,却是没有什么惶恐之色,只是平平静静的对谢氏发出了邀请。
谢氏眉头微微一皱,让朱铁柱在门外等候,她冷冷的看了那女子一眼,傲然走进了里屋。
朱铁柱没有被邀请入内,不禁万分遗憾,他十分好奇这两个女人在里面是出现怎样火爆的场面,他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奇怪的是一点火拼的声音都没有传来,不禁大感无趣,这一等差不多有三炷香的时间,谢氏便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胜利着的笑容,意气风发的对朱铁柱一挥手,道:“走,回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