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是杜紫薇的家乡,也只有像这种温润婉约的南方小镇,才能养的出像杜紫薇这样的女儿吧?
现在,是夏日,是日暮时分。
一件素雅的长裙,粉黛薄施,一袭长发随意的披散在她的身后,在晚风的拂弄下,几丝碎发在额前飘着,**了少女些许的精灵气息。
而她,现在,就站在小船的船头,精巧的手提箱就放在自己的脚下,那眉宇间流露出的淡淡书卷气息,却使这个女孩儿在娇柔妩媚之中多了些淡雅,多了些高贵。
兰舟轻摇水中行,桥上少年频窥颜。
一年没有回到这个小镇中了。杜紫薇美目流盼,贪婪的打量着那细细的流水,弯弯的小桥,婀娜的垂柳,还有,那在岸边葱葱的绿着的青苔。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却又是那么的陌生,虽然,仅仅分别了一年,可在自己的心中,却仿佛,已经离开了许久……是的,许久……
而那一双美目,除了在打量着这一切一切熟悉的景色的时候,她,还在找着一个人。
一个在她的芳心中,留下了影子的男孩子。
不远处,就是醉香楼了,在醉香楼那儿拐一个弯,再过不远就是自己的家。
略有些失望,难道,语姨和姨夫得到的消息并不正确?眉宇间有些掩不住的失落,却在她偶而抬起头的那一刻起消逝的无影无踪。
慕容岚没有想到,杜紫薇竟然就是这个小镇上的人,而且,还是小镇上名声极佳的杜家的小女儿。
南方女儿本就带着水乡特有的灵性,而杜紫薇,可以说,更是才貌双全,便是在帝国大学群芳之中,她也算是一个佼佼者。
很喜欢这个小镇的平静无忧,在这几个月中,他一直在努力着把自己溶入这个小镇那平静,安宁,舒缓的生活节奏之中,现在的他,已经不在是闻鸡起舞,也不再对月苦读,摆脱了一切不再属于自己,或者说,只是属于过去的东西之后,却忽然发现,天,这么蓝,草,这么绿,而生命……是如此的美好。
而这一切中,或许,杜紫薇的再次出现,却恰好,让他已经恢复了朝气与年轻的心中,再次泛起了一丝丝的波澜,不过,这一次,是甜蜜的……
座在醉香楼二楼的慕容岚,看着船中的女孩,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微微的冲着她,点了点头。
女孩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也在那一霎间,红了。
就在我们的两个年青人为即将到来的幸福而感到丝丝的温馨与甜蜜时,在小镇的另一面,一个约有四十六七岁的中年男子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入了这个小镇。
在后来的多少年中,当历史学家们谈起充满着变革,阴谋,硝烟与血光的一七六八年的时候,都会为一些巧合所惊叹。
而其中,他们谈论最多的,却是这一天,这一个已经没有人记得准确日期,只能凭借着一些蛛丝马迹推测的日子,还有这个,因为历史的巧合而闻名的水乡小镇。
当然,我们的主人公们却并不了解,或者,并不知道命运在渐渐的将他们推向时代的浪尖,而现在的命运之子们,一个,正在这个小镇上疲惫不堪的寻找着自己落脚的地方,而另一个,却因为今日与一个女孩子的再次相逢而心中踹踹不安,依然不知,命运,已经开始启动自己的车轮,带着这个被罢黜的年轻贵族,这个落魄的经济学者,以及,这个星球的每一个人,驶向在当时谁也不知道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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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看中我们镇上的才女了?要不要大哥帮忙啊?”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四五岁左右的年青人,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这个年青的人话,十分的简单,白面书生。
这个年青人,是小镇学校的老师,姓鲁,名子澜,今年刚刚成亲,妻子是小镇上有名的美女,而且,却恰好是杜家的次女,杜紫月。
鲁子澜毕业于帝国顺州师范专科学院,是杜二小姐的同班同学,二人在学校里便已经是彼此倾心,毕业后,自己是孤儿的鲁子澜便和爱侣一起回到了这个水乡小镇,小两口双双成为小镇唯一一所学校的教员。
而慕容岚,在打开大姐交给他的密信后才知道,这座小镇,几乎可以说,算是他家的,不是指慕容家族,而是自己的家……或者说,是自己的祖辈的家……
一百多年前,自己的曾祖离开了慕容氏,来到这个小镇上安家,数十年间凭借自己的智慧与能力,成为了富甲一方的巨贾,而传到自己的父亲一辈,因为父亲自小体弱多病,爷爷也就在父亲成亲的前一年变卖了家产,仅留一所老宅,打算不问世事,而不想不过一年多便患急病过世,而母亲亦因医疗事故去世,紧接着,接连失去两位亲人的打击亦将使父亲病入膏肓,在慕容世家接到消息后派出的人员抵达后不久亦告不治。
慕容世家奉命前来处理后事的人员在处理了慕容岚父亲的后事后,便安排镇公所负责维护修缮老宅之后便带年仅一岁多一点儿的慕容岚返回了帝都。
而这份资料,便是自己的遗产的清单,相关的资料,手续已经全部办理完毕,看时间,却是在公主**礼的前一个月。
因此,慕容岚在离开帝都后便直接来到了这个小镇,不久之后,他便被聘为学校的礼仪老师,也就因此结识了鲁子澜及其女友杜二小姐。
“慕容老师!慕容老师!许大叔有事要找您呢!在镇公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蹬蹬蹬”的跑了过来,一见到慕容岚,就大声嚷了起来。
“小婷!注意哦,说话不要急啊!”慕容岚微笑着说了她一句,然后,向鲁子澜点了点头:“大哥,我去趟镇公所。”
点了点了头,鲁子澜没有多说什么。
镇公所独占了小镇内不算大的一个院落,而河水,却恰好从院子中穿过,却使整个院子显的别致不俗。
走入院中,慕容岚就看到了镇公所的办事员许阿根陪着一个近五十岁的男子坐在院中的小亭里。见到慕容岚,许阿根扬了扬手:“慕容先生,这儿。”
走入小亭,慕容岚出于习惯,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陌生男子。
他大约有四十六七岁左右吧?不过头发已经有些斑白,旁边放着一顶斗笠,一件蓑衣,还有就是一个不算太大的皮箱,着一身灰色衣裤,裤脚挽着,脚上穿着的却是一双军用胶鞋,鞋上,腿上,到处都能看到些许的泥点。
“慕容先生,这位孙先生是来做社什么调什么的……孙先生,还是您来说吧。”
男子站起身来,伸出手:“你好,鄙人姓孙,是燕州大学经济学教授,这次来,是做社会调查的。我找到许先生是希望由镇公所安排我到镇民家中住下并且协助找一名在本地进行社会调查工作的助手,许先生推荐了你。”
慕容岚微微吃了一惊:“您是否是孙建新教授?提出生产力模型的孙建新教授?”
孙建新点了点头,笑容中有些苦涩:“我没有想到,还是有人看过鄙人的论述,原以为我的论述早已经被人束之高阁了呢!”
慕容岚微微一笑:“在帝国大学经济科和哲学科中一直流传着先生的理论的手抄本,因此,学生也就有幸拜读,这样吧,您先随我到家里住下,休息一下,晚上学生再求教宜。”
站在小院中,孙建新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自然与清新,这座院子,没有他曾经在各处所看到的豪宅所特有的那种浮华不实的感觉。
现在,已经是夜色深沉,而在这片星光之中,却有人,夜不能寐。
“孙老师,您也没有睡?”慕容岚走到小亭中坐下,将手里的一壶茶置好,倒了一杯,递给了孙建新。
“不错,慕容,已经有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能够平静的看着这片星空了……”
“平静的看……星空……孙老师,您是说……。”
“慕容,你是学哲学的,应该知道社会经济学理论吧?”
“我曾经接触过一些,孙老师,您这次来做社会调查,与社会经济学理论有关系?”慕容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的啜了一口,虽然是表面悠闲,但内心中……
孙建新忽然一转话题:“慕容,你对现在的国际局势与帝国的政局如何看?”
“国际局势和政局?”慕容岚微微的怔了一下,他不太明白,孙建新忽然提起这个来是什么原因,目光,却有些迷惑。
平静的笑了一下:“慕容,其实,经济是为政治服务的,而大的政治环境,更会反过来影响经济的发展进程,这一点,恐怕你已经明白了吧?”
慕容岚自然对此了解甚深……
而自从他离开帝都之后,帝国的整个政局,可以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敏锐的他,却依然在之中,捕捉到了些什么东西。
“旧贵族势力虽然在开始进行了退缩,慕容,我想问你,如果你自己的权力被分割,你会心甘情愿的放手吗?”
苦笑了一下,谁会甘心呢?政治,其实,是利益的延续。而即得利益,又有谁,会心甘情愿的放弃呢?
换做是自己,也不会吧?
“十大家族的上层会支持政治经济体制改革,而中下层,却会因为碍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和即得利益而对改革持有抵制态度……而现在,十大家族推行体制改革的手段,说起来,的确有些激进。”孙建新的评论十分的淡然,而慕容岚,却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作为一个平民,即使是孙建新再满腹经纶,他也会被贵族圈子排除在外,他也不会明白,贵族内部争斗的残酷与无情,而如果孙建新也用了……激进这么一个词来评价这场政治改革的话,做为曾经的贵族一员,自然会明白,其中的斗争,已经到了如何的程度……
说起来……他甚至能想像的到,这次将自己驱逐出帝都,会不会是为了留下一个后手而采取的一个特别手段。
想到这儿,慕容岚禁不住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看着那漫天的星光。
“想到什么了?”孙建新微笑着问他。悠然的啜了一下茶水,轻轻赞道:“好茶。”
“战争。”慕容岚的话简明扼要,却令孙建新的手禁不住一颤!
“战争?你是说……会发生战争?这,可能吗?”考虑了一会儿,孙建新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美国(美利斯联众国)一直在害怕帝国的再次兴起,从一百余年前就得心积滤的炮制所谓的东方大陆安全体系其实质目的却是针对我国的一个战略包围态势,这一点,帝国的军事专家们早就有所定论,但是因为我国这一百多年中,文官集团的盲目自大以及对军事态势的不清醒,一直以来,根本就没有对此做出正确的反应,而现今帝国高层有心改革,但却是积重难返,而国际态势,却已经不允许让我国能够用平稳的方式进行我们的改革……而使用现在的方式……”
“谁都会明白结果如何……可是,我们却不得不做。”
慕容岚的声音很轻,很平静,但其中所包含的意义,却让孙建新不寒而栗。
沉默了许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都只是在默默的看着天空,看着夜空下那灿烂如珍珠般美丽的星空。
凉风席席之下,孙建新仿佛看到了……在血与火中即将重生的凤凰……
“孙老师,您的社会调查活动……”
孙建新微微一笑:“恐怕是要停止了,即然战争即将爆发,我们也要早做准备才是,而且,战争结束之后,政治制度,经济制度的方方面面,都会因此而改写,现在帝国的政体改革,并不彻底,我们需要一个新的体制来适应现代的生产力体制。”
“生产力模型?”慕容岚年青的面容上泛起了一丝笑意。
“是啊!按照生产力模型体系来看,我们的政治和经济体制已经严重的限制了生产力的发展,而帝国治标不治本的政体改革,虽然会对生产力有一定的促进作用,但是,做为其实质来说,只能说是治标不治本,而战争的爆发,可以说会给我们一个改良的契机吧?”
“孙老师,还有学校,也要在短期内做好迁往内陆的准备工作,我想帝国高层已经开始向战时体制转变,而燕州大学我记得是帝国教育体系中的重要一环,在一开始就已经有了战时转移预案了吧?”
孙建新终于抓住了些什么:“慕容,你倒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了解帝国战时应急体制?这应该是帝国的机密吧?而你的年纪……”
慕容岚的笑容有着一丝丝的苦涩:“孙老师,我原来是帝国大学的学生,今年五月被开除,您应该能够想到什么吧?”
“你原来是贵族?”孙建新终于明白了过来,为什么眼前这个年青人会这么熟悉帝国的政局和国际政治态势,为什么会对经济政治有着这么敏锐的感觉……为什么会知道帝国战时应急预案……这些东西,在贵族中并非是什么秘密,而对于平民……却根本不会知道……也不会让平民知道这些东西。
“这就是平民和贵族的区别了吧?慕容?”
点了点头,慕容岚有些苦涩与无奈,虽然,现在的帝国在尽力的改变平民的生存环境和法律环境,但是,对于政局和其他的事情,可以说,不管是帝国还是被贵族控制的报纸等等,都不会向平民透露出一点的……
而千百年来养成的习惯,平民们,也已经不再关心所谓的国家大事……
其实,平民本身,更为关心的,可以算是他们的生存吧?
看着慕容岚的那丝苦涩的笑容,孙建新也是无奈的笑了笑。
“即便是现在的所谓政体改革预案也没有触及这些东西吗?”
慕容岚想摇头否认,但是……他却在这时忽然想到……自己,也已经不再是什么贵族了……那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也不需要说话。
“说到底,对平那些贵族来说……所谓的参政权,依然只是一个能够让平民们更加安稳的手段吧?而且……只是空话而已……”孙建新站了起来,走到亭子边,望着夜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慕容,你认为,这样……对吗?”语气有些低沉。
慕容岚叹了一口气:“总有一天……平民们会觉醒的……而且,现在,其实已经开始觉醒了……”
“今年……真的很不平常啊!”孙建新喃喃的说了一句话。
就是这一句话,给这一年,一七六八年,下了一个并不算是最为恰当的定义:“不平常的一七六八年。”58xs8.com